第五十九章 欲正人先正己

刺刀特种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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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舒这个名字对于高官贵戚多如牛毛的长安城来说,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但是将其斩首,还是在那些豪门子弟,王公公子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房舒是籍籍无名,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如此敏感,太宗皇帝的外孙,高宗皇帝的外甥,当朝天子的表弟,真真正正的凤子龙孙。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说砍了就砍了,纵然高阳大长公主苦苦哀求,却依然换不回儿子的一条性命。

    有人说李贤太过心狠,作为一个皇帝,连自己亲人都不肯回护,当然说这些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豪门贵戚。

    大唐承平已久,天下富庶无比,曾经那些打天下的老臣大多故去,他们的儿孙辈渐渐冒头,这些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初打天下,坐天下的艰难,自小便是锦衣玉食,难免性子娇纵。

    这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高门子弟横行不法之事出现,每次犯了事,官场上都是一次大地震,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些人情帐,利益帐,就好像突然被曝光了一样,一下子就全都出现在了公众的眼前。

    那些高门子弟,仗着自己的父祖对大唐有功,便横行无忌,总觉得即便是犯了王法,天子也会念在他们父祖的功勋网开一面。

    但是随着房舒被处斩,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容不得他们不惊。

    李贤回到宫中,心中还是难安,毕竟房舒是高阳公主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被斩了,他的心里岂能不内疚,对崔迪也难免有些怨言。

    当时为形势所迫,李贤不得不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升了崔迪的官职,可是死的到底是他的表弟,纵然不甚亲厚,可到底是亲人,他岂能没有气。

    杜睿到了宫中,见李贤闷闷不乐,也不急着劝解,而是先给李贤讲了三个故事。

    其一,春秋时齐国丧君,大臣们紧张地开始策划拥立新君。齐国正卿自幼与公子小白非常要好,便暗中派人去莒国召小白回国即位。同时,也有人要接年长一些的公子纠回国为君,而鲁国也正准备护送公子纠回齐,并派管仲带兵在途中拦截回国的小白。双方相遇,小白被管仲一箭射中身上铜制的衣带钩,险些丧命。为了迷惑对方,小白佯装中箭而死,乘一辆轻便小车,昼夜兼程向齐都驶去。公子纠及鲁军以为小白已死,稳操胜券,便放慢了回齐的速度,六天后才赶到。这时小白早已被拥立为齐君,并发兵乾时,大败鲁军。小白登上了齐国国君的宝座,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齐桓公。

    齐桓公做了国君,心记一箭之仇,常想杀死管仲。当发兵攻鲁之时,鲍叔牙对桓公说:“您要想管理好齐国有高候和我就够了,您如想称霸,则非有管仲不可!”

    桓公胸怀大度,放弃前嫌,当即接受了鲍叔牙的意见,并派他亲自前往迎接管仲,厚礼相待,委以重任。得到管仲之后,桓公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找到了帮他振兴齐国的人。管仲在桓公的大力支持下,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

    在政治方面,实行了“参其国而伍其鄙”的制度。使人民各安其居,各守其业,不任意迁徙流亡,以发展社会生产,巩固统治。

    在军事方面,推行了“作内政而寄军令”的措施。扩大了兵源,提高了战斗力。

    在经济方面,实行了增加国家赋税收入的措施。为齐国称霸诸侯,奠定了物质基础。

    齐国很快国富兵强,实力雄厚,在诸侯林立的春秋福年的政治舞台上担任了主要角色。

    其二,三国时刘巴可以说是一贯反对刘备的人。曹操带兵攻打刘备,别人都跟随刘备南下,唯独刘巴却向北投降了曹操。赤壁之战后,刘巴被困在荆州,诸葛亮写信劝他归顺刘备,刘巴依然不肯,又投降了刘璋。刘备和他的将领都非常痛恨刘巴。但在攻打刘璋即将破城时,刘备却下了一道命令:“谁要杀了刘巴,我就诛他九族。”因为刘备知道刘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后来刘巴果然做了刘备的尚书令。

    其三,高祖之时,魏征为太子李建成的属官时,曾多次劝李建成杀掉太宗皇帝,但当玄武门之变后,太宗皇帝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了魏征很高的官做,而且非常倚重魏征。最终实现了大唐的繁荣发展,出现了贞观盛世。

    这三个故事,李贤自然都是知道的,也很奇怪,杜睿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诧异道:“朕下旨杀了房舒,姑父可是担心朕会怨恨崔迪,事后惩治于他!”

    杜睿笑道:“臣知道,圣上对崔大人心中有怨恨,可臣认为崔大人秉公执法,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圣上的怨恨是没有道理的!”

    李贤闻言,不禁有些气闷,道:“姑父多虑了,朕虽然怨恨崔迪,可是却并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朕也知道,他做的没有错,可是死的到底是朕的表弟,难道朕心里连怨气都不能有!”

    杜睿道:“圣上因崔迪杀房舒而心中生怨,可是如果圣上不处置了房舒,那百姓们的心中是否也该有怨!臣以为为人君者,当为天下之表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方是正途,而今圣上因崔迪杀房舒,而对崔迪生怨,自然是有些偏颇了!臣闻,一个有道德的人,在同别人的相处中,由于他能够严格的约束自己的言行,并且很好的关心别人,尊敬别人,所以,他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尊重,这也就是他所说的“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的道理,而那些喜欢归罪于人,是一种缺乏勇气的态度,以及懦弱的表现,人人都应时时具备一颗了解责任与反省的心。只有节俭可以培养廉耻,也只有宽恕才可以做到仁德。世人皆教育子女待人接物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但要确实做到诚然不易,原因在于一般人往往只看到世间的不满、不美好,就会觉得不满意、不舒服,嗔恼的心就显现起来,就想责怪别人、教训别人。因此即使再愚笨的人看别人的是非过失,都能看得清楚、说得明白,但是聪明的人要反省察觉自己的问题缺失,却是胡里胡涂、十分困难。因此德行成就的关键就在“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眼睛看到别人的问题,正好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做错,如果天下人能够这样要求自己就容易进步。往往一个人原谅自己很容易,要原谅别人却很困难,能够把原谅自己的心拿来原谅别人,如果每一个人能像这样做,就可以不断的提高自身的修为。严以律己,就是要严格要求自己,时刻反省自己,提醒自己,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人处事,三思而后行,宽以待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别求全责备,哪怕别人有缺点,我们也要尽可能的去容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如此,就要学会去理解、去宽容。圣上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万民的表率,更应当如此!”

    李贤闻言,不禁脸色黯然,道:“姑父说得这些,朕都明白,可是那房舒毕竟是高阳姑母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被朕下旨杀了,朕心难安啊!”

    杜睿道:“圣上心中不安,乃是私情,处决房舒,安天下臣民之心,此乃公理,圣上须知欲正人,先正己的道理,若是圣上都不能秉公执正,又如何要求天下人呢?”

    杜睿所说的就是要李贤以身作则,《论语。子路》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皇帝就是一个特殊人物,皇帝的行为往往对天下臣民起表率作用。皇帝必须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带个好头。皇帝要求别人做的事情,自己首先要带头做、做得好,这样才有影响力和号召力。

    春秋晋国有一名叫李离的狱官,他在审理一件案子时,由于听从了下属的一面之辞,致使一个人冤死。真相大白后,李离准备以死赎罪。

    晋文公说:“官有贵贱,罚有轻重,况且这件案子主要错在下面的办事人员,又不是你的罪过。”

    李离说:“我平常没有跟下面的人说我们一起来当这个官,拿的俸禄也没有与下面的人一起分享。现在犯了错误,如果将责任推到下面的办事人员身上,我又怎么做得出来。”

    他拒绝听从晋文公的劝说,伏剑而死。

    这就是,正人先正己,做事先做人。

    管子有云:“不法法则事无常,法不法则令不行,令而不行则令不法也,法而不行则修令者不审也,审而不行则赏罚轻也,重而不行则赏罚不信也,信而不行则不身先之也。故曰:禁胜于身则令行于民矣。”

    说的就是,不依法行使法令,国家就没有常规;有法不依政令就无法施行;政令已出而不能施行,那是政令不合乎法度,政令不合乎法度而不能施行,那是政令的制定者考虑的不周密;制订政令本身周密而仍不能施行,那是因为赏罚太轻;赏罚加重而政令仍不能施行,那是赏罚没有真正兑现;赏罚兑现了而政令仍不能施行,那是统治者没有率先自己做出榜样。因此说,禁令能约束住君主自身,其政令就能在百姓中施行。

    一个明君,一个智者领导,如能做到这一点,就能把所管辖的事物治理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纵观华夏历史,那些使国家大治者莫不是以身作则,来保障法令的贯彻实行。

    三国时期的曹操,虽被世人称作“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但他却能从自身做起,以身作则,使自己拥有了最强大最具有战斗力的军队,为以后的魏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有一次曹操带兵出征打仗,行军途中看到麦田里成熟的麦子,于是下令:有擅入麦田,践踏庄稼者,斩!

    可是命令刚下达,一群小鸟忽然从田间惊起,从曹操马前飞过,那马不由一惊,一声长嘶,径直冲进麦田,将成熟的麦子踩倒一大片。

    曹操非常心痛,马上挚出佩剑就要自刎,被众将慌忙抱住他的手臂,大呼:“丞相,不可!”

    于是,曹操仰面长叹:“我才颁布了命令,如果自己制订的法令自己不能遵守,还怎么用它约束部下呢?”

    说完随执意又要自刎,众将以军中不可无帅力劝曹操不可自刎。

    这时,曹操便拉过自己的头发,用剑割下一绺,高高举起:“我因误入麦田,罪当斩首,只因军中无帅,特以发代首,如再有违者,如同此发。”

    于是人人自觉,小心行军,无一践踏庄稼者。

    蜀国名相诸葛亮因误用马谡而痛失街亭,导致北伐失利,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回朝后,又表彰了唯一没有折兵损将的赵云,然后向后主刘禅上疏,请求自贬三级。

    当时因蜀国后主刘禅昏庸,国势减弱,但诸葛亮仍能以身作则,“禁胜于身”,使得国家法令畅行无阻,方能使蜀国一直能与魏、吴抗衡。

    在明朝,朱元璋杀婿灭亲,更是以身作则的榜样。明朝的茶叶是国家和西域人交换马匹的主要物资。为此朱元璋制订了“茶法”,并在茶叶产地和主要关隘设立了专门的机构,管理茶叶贸易事宜,严禁贩卖私茶。可是朱元璋的三女婿欧阳伦,仗着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目无法纪,贩卖私茶,谋取横财,还怂恿指使家人巧取豪夺,大量收买茶叶。地方官员对其作为十分不满,意欲告发。

    而欧阳伦不但不收敛自己,反而仗势欺人,对意欲告发者严刑拷打,逼其屈就。朱元璋知道后龙颜大怒,查明情况后即刻将自己的乘龙快婿欧阳伦赐死。同时对那地方官敕令嘉奖。这件事的处理,朱元璋虽然失去了一个女婿,但他却赢得了天下的人心,使得“茶法”更加得以顺利施行。真可谓“法立令行,则.民之用者众矣。”

    北宋开过初年,社会混乱。虽然颁布了“盗窃律”,但由于官吏昏庸**,而法令贯彻不下去。于是君主赵匡胤把贪赃枉法的商河县令李遥逮到京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活活打死在朝廷上,紧接着又连续承办了一批贪官,连大将军桑进也因受贿赂被处死。正是由于北宋初期的统治者如此大刀阔斧惩治贪官污吏,使所有官吏不得不有所顾忌,不敢妄为,才使北宋初年出现了繁荣的局面。

    石碏,春秋时卫国大夫。卫庄公有三个子,大姬完、次姬晋、三州吁。州吁最受庄公宠爱,养成残忍暴戾的性格,无恶不作,成为朝歌大害。

    当时,老臣石碏,为人耿直,体恤百姓疾苦。他几次劝庄公管教约束州吁,但庄公不听,州吁作恶日甚,且享受过程。

    碏子石厚,常与州吁并车出猎,为非作歹。石碏大怒,用鞭子抽打他五十下,锁入房内。石厚越窗逃出,住州吁府内不回家,仍天天跟着州吁胡作非为,祸害百姓。

    庄公死后,姬完继位,称卫桓公,石碏见他生性懦弱无为,告老还乡,不参朝政。此时,州吁更加横行霸道。公元前719年,州吁听计石厚,害桓公夺位。州吁、石厚为制服国人,立威邻国,就贿赂鲁、陈、蔡、宋待国,大征青壮年去打郑国,弄得劳民伤财。当时,朝歌有民谣云:“一雄毙,一雄尖,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

    州吁见百姓不拥戴自己,甚忧。石厚又让州吁去请其父石碏出来共掌国政。州吁派大臣带白壁一双、白粟五百钟去请。石碏拒收礼品,推说病重回绝,石厚亲自回家请。

    石碏早想除掉祸根,为国为民除害。他趁石厚请他参政,假意献计说,新主即位,能见周王,得到周王赐封,国人才肯服贴。现在陈国国君忠顺周王,周王很赏识他,你应该和新主一同去陈国,请陈桓公朝周王说情,周王便会见之。石厚十分高兴,便备厚礼赴陈,求陈向周王通融。

    见此,石碏割破手指,写下血书,派人事先送到陈国。血书写道:“我们卫国民不聊生,固是州吁所为,但我逆子石厚助纣为虐,罪恶深重。二逆不诛,百姓难活。我年老体衰,力不从心。现二贼已驱车前往贵国,实老夫之谋。望贵国将二贼处死,此乃卫国之大幸!”

    陈国大夫子针,与石碏有深交,见血书,奏陈桓公,桓公命将州吁、石厚抓住,正要斩首,群臣奏:“石厚为石碏亲子,应慎重行事,请卫国自己来问罪”。

    石碏知二贼被捉,急派人去邢国接姬晋就位,又请大臣议事。众臣皆曰:“州吁首恶应杀,石厚从犯可免。”

    石碏正色道:“州吁罪,皆我不肖子酿成,从轻发落他,难道使我徇私情,抛大义吗?”

    从默然,石碏家臣羊肩说:“国老不必怒,我即赴陈办理此事”。

    羊肩到陈杀石厚,石厚说:“我是该杀。请将我囚回卫国,见父后再死。”

    羊肩说:“我奉你父命诛逆子,想见你父,我把你的头带回去见吧!”遂诛之。

    石碏为国大义灭亲之事,史学家左丘明记之,卫民传颂至今。石碏的这种做法得到后人的赞许,后来人们称这种行为是“大义灭亲”。

    说得就是要以身作则,如果不想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就必须“正人先正己”。孟子曾说:“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人要自律,正人先正己。

    李贤闻言,想到自己方才还在怨恨崔迪杀房舒之事,不禁满面羞惭,道:“非姑父此言,朕几乎要做了昏聩之事!”

    杜睿点头笑道:“圣上能明白此理,臣也是不胜欣慰,圣上心伤高阳大长公主孤苦无依,此乃天理人伦,然民心所向,不可违逆,杀房舒,而得天下万民之心,此诚为大善!”

    李贤正身拱手道:“姑父所言,朕受教了!”

    开解了李贤,杜睿回到家中,安康公主也是面带哀戚,杜睿知道她也是在为高阳公主心伤。

    “怎的?涑儿也觉得我逼着圣上杀房舒,是错了!”

    安康公主泣道:“那房舒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高阳,她年过不惑,膝下只有这一子,今后可如何过活!”

    杜睿闻言,也是漠然,那一日高阳公主离开之时,那满是仇恨的眼神,直到现在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十几年前,高阳公主就是在那里送走了她的情郎辩机,现而今又失去了爱子,对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是有些残酷了。

    安康公主又道:“睿郎!那房舒纵然杀伤了人命,难道他就非死不可吗?”

    房舒非死不可吗?

    如果唤作一般人家,或许杜睿都要为之求情,但是谁让房舒是皇亲国戚,说起来房舒虽然任意胡为,可到底没有做下太大的恶事,杀伤人命,也不过是义气而为。

    可是房舒的身份太敏感了,他是太宗皇帝的外孙,高宗皇帝的外甥,当今天子的表弟,他犯了人命官司,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李贤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因私废公。

    房舒是没有必死之罪,但是却有取死之道。

    杀了房舒,李贤就是天下人人称颂的有道明君,为了公理法度,大义灭亲,如果不杀房舒,那可就是离心离德的祸事了。

    圣上尚且可以徇私,皇帝还怎么去要求别人,若是天下百官臣民尽皆效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涑儿!此事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家中的儿女,你们也要多多叮嘱,须知权利越大,我们所要承受的也更多,若是他们犯了相同的错,到时我纵然是心中不忍,也回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