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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因为一个名字,苏靖荷闷闷不乐许久,愈想愈觉着儿子可怜,抱着儿子时都苦着一张脸,一点不如意。孩子又哪里懂得,或是觉着蹙眉的娘亲不大好看,喜欢伸出肉肉的小爪去挠她的眉头,看在苏靖荷眼中只觉儿子贴心,更心疼儿子了。
苏靖荷一不高兴,最苦的自然是庆王,连着几天都不让他瞧儿子一眼,大晚上的更是将他的被褥丢出房间,下人们瞧着都掩嘴偷笑,只他无可奈何。
不知是因为夜里不能安睡,还是无人替她掖盖被角,没几日便染了风寒,这下好了,儿子不敢见,整日只能对着大夫和汤药,脾气更糟糕。
庆王进屋时,苏靖荷早已看见,本不与理他,待他靠近几分,手中的典籍狠狠砸过去,掷地好一声响,却被他偏身躲开。
“谁让你进屋了。”苏靖荷没好气地说着。
周辰景眉眼一挑:“是么,那,周家铺子的芙蓉糕和街角的糖葫芦......只能给兰英吃了。”
闻着香气,苏靖荷很快转身,果真见周辰景手中晃着的糖葫芦和芙蓉糕,咽了咽口水,强撑道:“王爷只管送去,若是王爷看上兰英,我替王爷做主,把兰英纳了做妾便是。”
屋外的兰英一声喷嚏,屋内周辰景却是讨好上前,谄媚道:“莫生气了,特地买来给你入药的。”
说起汤药,苏靖荷眉头一皱,冷哼道:“我还以为是赔礼呢。”
见苏靖荷软了态度,周辰景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赔礼自不能少,我陪娘子回一趟菏泽当做赔礼,如何?”
苏靖荷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周辰景:“你说……”
在苏靖荷颈项蹭了蹭,周辰景柔声说着:“秋后,代父皇上泰山祭天。”
陛下最近身体愈发差了,时常不能早朝,许是病痛折磨,待礼部官员提及泰山祭天,陛下欣然应允,只是不曾想这代天子祭天的事情会交给庆王。
“此等大事,能带上我?”苏靖荷带着几分犹疑问着。
周辰景却是答得肯定:“怎么不能,我答应过,以后去哪儿都不离你。”
苏靖荷听着心头一暖,顺势将头靠近周辰景的,才温存会儿,突地猛一把将周辰景推开,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才是捂住自己的口鼻,闷声道:“你离我远点,会染上风寒的。”
周辰景浅笑,一把将苏靖荷拉进自己怀中,拿开她捂着口鼻的右手,毫不避及地俯身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擦着,道:“那正好过给我,你就不难受了。”
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他打横将苏靖荷抱起,往里间床榻而去,苏靖荷却是挣扎着指了指被留在桌案上的糕点:“还没吃呢......”
“不急,先运动了,才更有食欲。”周辰景在她耳畔暧昧说着。
即便是白日,屋内一片旖旎,将窗檐墨兰羞红,桌上的糕点却是孤零零等到了第二日早上,也没人记起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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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真是将风寒过给了周辰景,还是因为床上的大汗淋漓,苏靖荷的风寒好得极快,精神刚恢复,何倩便约着她一同去大觉寺烧香祈福。
鹤州裕王频频传来捷报,延州却遇之戎大军突袭,即便李寒身经百战,何倩仍旧挂念着夫君,不能回延州相陪,只得在寺院祈求夫君平安。
大觉寺香火鼎盛,庆王妃与镇西将军夫人前来,方丈亲自相迎,在安静的佛殿上陪着小姨念了段经文,又求了姨丈和表弟安康,时间尚早,趁着小姨与方丈叙话之际,便想着去见见二婶。
自从婶娘搬来大觉寺后,再没有回过国公府,之后二哥几次前来,也都被婶娘拒在门外,本没抱多少希望,却不想婶娘没有为难她,直接让何姑将她请进。
国公府送来的一众下人都被打发走了,如今跟在婶娘身边的只何姑一位从贺州陪嫁来的体己下人。婶娘一身素装,长发随意盘起在脑后,手捻佛珠,面上很是平和,苏靖荷上前客气行了礼,杨氏没多大反应,仍旧拨弄着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些。
“二婶在寺中过得可好,有什么添置的?或是其他吩咐?”
杨氏这才停下念经,看了眼苏靖荷道:“青灯古佛,一应俱全。”
“二婶跳脱俗尘,令靖荷等仰望钦佩,听二嫂说,婶娘在寺院中清修,已不见外人,原以为二婶不肯见我。”
杨氏手中佛珠轻放置桌案,浅声道:“三姑娘了却了冤仇,我亦替三姑娘高兴,今日,我也帮三姑娘了却过往最后一丝牵绊。”
杨氏所言正中苏靖荷心思,当初为报仇,她不曾犹疑后悔,唯一觉着对不住的,便是牵连了二婶,二婶待她素来不错……
“过往如噩梦扰我多年,也算三姑娘成全,能让我与往事彻底斩断,如今我侍奉佛祖,难得心境平和,既是各自安好,三姑娘也无需自责。”
听罢,苏靖荷心中大石才是真的落下,婶娘当初在国公府也是艰难,于婶娘而言,或许而今已是最好。
“婶娘不想,再见见五弟?”
苏靖荷问完,杨氏却是微微一僵,而后摇头:“不见、不知,才是最好。”
抬眼,杨氏已经背身朝她,只专注对着佛像诵经,以为婶娘在逐客,苏靖荷本欲起身起开,却听杨氏缓缓说着:“当年我恨极了老太太,明明是个痨病的儿子,却要坑我入府,或许是意难平,或许是太孤寂,终究犯了错事......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只累了牧儿和正儿,如今在佛前赎我罪孽,山下事情再于我无关。”
苏靖荷看了杨氏许久,只点点头,二哥如今有妻有子,也算和美,五弟虽年轻,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庇佑,也该会很好......
不再多留,只客气朝何姑点了头,便离开了。
听说小姨在慧言大师处下棋,苏靖荷也跟着过去,慧言大师与靖国公府一直往来甚密,当年母亲带她来大觉寺,总要去拜访慧言大师,她差些忘了,小姨与大师也是有些情谊的。
榕树下,二人端坐着下棋,苏靖荷刻意放缓了步子,轻声走近,在一旁静静观了会儿,没有意外,小姨很快落败。
“大师棋艺精湛,我哪是对手,便是大哥也不能在大师手里讨得便宜。”
慧言大师听罢,刚展露笑颜,待看见何倩身后的苏靖荷,却是垮下了脸:“少磕碜我,我可是连你这外甥女都赢不了。”
何倩诧异,看了眼苏靖荷,又看了眼大师,见不是玩笑,才道:“我怎么不记得靖荷棋艺精湛?”
“人家有高人指点。”慧言大师冷冷说了句,心中颇不服气。
苏靖荷只得勉力笑笑:“不过侥幸,是大师让我的。”
这话让慧言大师更是不悦,手中棋子往棋盒里一扔:“我说过我不会让棋,活了半辈子,还不至于输不起!”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何倩赶忙打圆场道:“哪里的高人,我也想拜师学艺呢。”
苏靖荷扯扯唇角,不知该怎么说,何倩却是故意道:“怎么,和小姨还藏着掖着呢?”
“不是。”苏靖荷解释着:“他不肯收徒的,再说,他矮小姨一个辈分呢。”
“嗯?”何倩挑眉:“矮我一个辈分?莫不是你二哥?”
“苏家可出不起这样的人才。”慧言大师将棋子全部收起,摆了摆手赶人:“走走走,别扰我研究棋谱。”
慧言大师脾气本就不好,二人也不吵他,待出了大师的院子,何倩扔不忘问着:“能赢慧言大师,本事大得很,我资质不敢称好,比你还是绰绰有余。”
苏靖荷皱了皱鼻头:“他说我下棋资质挺好的。”
“他?”这般缠眷的语气,何倩很快恍悟:“是庆王吧。”
苏靖荷老老实实点头,顺便一并说起了她与庆王在大觉寺的那一段过往,惹得何倩讶异连连:“我说庆王怎么就瞧上你了,原是有救命之恩。”
苏靖荷却是蹙眉,抱怨着:“我哪里配不得庆王了!”
何倩上下打量了苏靖荷,道:“论长相,你差了些,论才智,也是不如,论脾性,更差的远,你倒是说说,哪里配得上了。”
“我......我!”苏靖荷细想了想,还真想不出自己哪儿胜过周辰景,很是挫败地垂下双肩,只呐呐道:“他脾气才不好呢,小姨只是没瞧见。”
“我只瞧着他待你耐心,对其他人怎样与我何干。”何倩说完,突想到一点,说着:“你还是有一点强的,至少,你眼光好不是。”
苏靖荷一个跺脚,气闷:“小姨到底向着谁呢!”
两人说笑间来到后山,苏靖荷在山脚停了步子,仰头看着一节节石阶,当年他曾带她走过这些石阶,林中为她烤鱼,陪她赏星,为她亲刻木簪,那些都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当时不觉得,如今再回想,那时的自己多少也是心动的,只是刻意忽略罢了,依着周辰景的性子,能那般好脾气,应也是喜欢她?
她还有一点,运气好!有的人穷极一生也等不到这样一份温情,譬如她的母亲,而她,在最好的年华,遇上他。
“还记得这棵树吗,那年你偷偷带着铭儿爬树,还好是被我发现,给瞒了下来。”何倩走前几步,抚着树干,回身笑看着苏靖荷。
苏靖荷亦点了点头,已经是很多年起的事情了,那时小姨还未出嫁,铭儿不过是跟着她和如意身后的小屁孩。想起三年前,她回京不久,也是在这棵树下,彤彤追着如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那时的如意满脸惊恐,却模样鲜活,如今已物是人非……
清风常在花常开,谁见亡人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