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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秋迎了出去就看到穿堂里,萧四郎大步朝院子里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青褐色的夹袄直缀,头发上依旧是和析秋那只并成一对的发簪,和三日前出门时的打扮一样,他大步走来立在院子两侧的婆子丫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恭敬的喊道:“四爷好!”
萧四郎看也不看他们,昂首阔步跨上了台阶。
“四爷!”析秋满脸的笑容,上前朝萧四郎行了礼,又看到他手里搭着件披风立刻上去接了拿在手里,脸上的笑容乖觉讨喜。
萧四郎冷沉的脸色,也在看到她的笑容时不自觉的柔和了一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析秋接过春柳泡过来的茶递给萧四郎:“四爷坐着歇会儿,早上还没用早饭吧?我让人给您准备早饭?”
“先别忙!”萧四郎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握住析秋的手,抬头看着她,目光深深沉沉的让人看不清,他沉吟了片刻道:“你这两日在家过的可好?”
析秋听着目光一闪,又侧开脸在萧四郎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炕几面对面对着,析秋笑着点头回道:“自是好的,我是堂堂的都督夫人,谁敢让我受委屈!”
萧四郎目光一暗,看着她的眼中就有一丝歉疚,他握紧析秋的手,放在他干燥宽大的手心中,慢慢的摩擦着……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只有静静的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萧四郎开了口,声音也低低的:“我适才与娘说了,我们搬出去吧!”
他这样的表情,太夫人定是没有同意吧?否则他应该是高兴的才是。
以前他是萧四郎,混于市井打架斗殴离经叛道不孝不悌,旁人知道也只会说他浪荡纨绔摇头叹息,可现在他是多少人眼红的权臣,是五都都督府的大都督,如果现在也这样做,母亲在独自离府独住不事孝养,即便太夫人不说什么,朝中御史那一把口水,都能喷出京城内外。
况且,春雁这件事出来,她就更不能现在搬出去,她不怕事,更不会怕人,太夫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她自是不会说什么,只是五夫人那边,她却不能任由她拿捏!
她忍是因为她懂太夫人的意思,侯府是大家的大树,若是树倒了那么在树下乘凉的人,也不会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萧四郎也好,还是她也好,都不会不例外……
萧四郎当初留下,定然有他的用意,她不能为了内宅的事,而去影响他!
“四爷!”析秋满脸的轻松浅笑:“我觉得在这里住着挺好的,妯娌间有些磕磕碰碰的实属常见的事,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就避出去是不是?有困难我们就去解决困难……我们先住在这里,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再搬好不好?”
萧四郎看着析秋略带俏皮的表情,绞尽脑汁想一些宽慰他的话,他心里便一寸一寸软的几乎快要化了,他满目眷恋的看着析秋,拧着眉头道:“那你说说,问题怎么解决?”
女人的事自然由女人自己的办法,他毕竟是男人耍刀弄枪,朝堂阴谋或许杀伐果断运用自若,可到了内宅他自是不如析秋通透的。
“四爷不用管了!”她笑了起来,不想和萧四郎再谈这个话题:“四爷今日不用早朝了吧?”早朝寅时就已经开始了,这会儿该是结束了才是。
萧四郎目光顿了顿,知道析秋不想拿内宅的事来和他说,他深看了她一眼,摇头回道:“不出去了,留下来陪你准备明天接旨的事宜。”
析秋眉梢一挑,问道:“接旨?”
萧四郎端了茶盅喝了口茶,语气淡淡的表情依旧有些不悦:“礼部的批文下来了,明天宫里会来人宣诰命敕封。”
析秋听着眉梢一挑,二夫人是郡主已是无上尊荣,而太夫人和大夫人都是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那么萧四郎为她请的就是二品诰命了?!
念头闪过,外头春柳隔着门道:“四爷,夫人,五爷来了!”
析秋听着一愣,看向萧四郎,萧四郎已经从炕上站了起来:“是我喊他来的!”说着,人已经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背影沉沉的,仿佛周身散发着寒气,不怒自威!
待萧四郎出门,析秋喊来碧梧:“你去前院看看,刚刚四爷在太夫人房里都说了什么!”她想知道,他和太夫人是不是又吵了起来。
“奴婢知道了。”说着,一溜烟的跑出去。
碧梧看上去呆呆的见了东西就会想到能不能吃吃怎么,人也显得憨直,可是她看着憨厚人却是机灵的很,能说的事你若问她,她会一股脑的毫无心机的告诉你,不能说的便是怎么问也撬不开她的嘴巴,一律问题她都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而她去打听消息也是,这才几日功夫,她已经和各个院子里的丫头混了个脸熟,凡是聊天她总能找到话和你聊,并且说的都是你爱听的,所以析秋在打听消息的事情上,都会让碧梧去做!
而她每次也总能带回来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萧延庭站在院中垂手而立,看到萧四郎脸色阴沉的走出来时,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萧四郎看也不看他,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上了抄手游廊,萧四郎不说话,萧延庭自也是不敢开口,他亦步亦趋跟在萧四郎后面,也拐进了书房,萧四郎也不说话,冷冷的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的书桌后面,看着萧延庭眼神晦暗不明。
大哥稳重老成自小跟在父亲后面,二哥温润谦和从未发过脾气,三哥话少他们并不亲近,是以萧延庭最怕的就是这个四哥。
他就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如现在这样冷冷的盯着他,也足够他渗出满额头的冷汗来,他忐忑不安的看着萧四郎,喊了声:“四哥!”
“不要喊我四哥!”萧四郎目光冷厉:“你是不是觉着二哥性子好,又向来对你亲厚,所以这府里便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以至于你们就能上蹿下跳的惹是生非?”
萧延庭听着身体一僵,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萧四郎,喃喃的回道:“没……没有!”
“没有?!”萧四郎看着他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火一下子蹿了上来:“没有?一个花房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什么牛鬼蛇神风水阵,难道侯府就要靠这些东西镇着才能有今日?!摆风水阵有用怎么不见别人在弄,大家都不用再去做事,便在家摆个风水阵就能飞黄腾达诸事如意?!”
萧延庭被他一通话,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喃喃的摇着头……
萧四郎却是一拍桌子又道:“从今日开始,不要再让我听到什么莫须有的事,若再有此发生,便是二哥拦着我也绝不会饶你!”
“四……四哥。”萧延庭想到小时候他偷偷拿了银子出去赌钱,四哥在赌场里找到他时的样子……直接砸了赌场,揪着他的衣领,从西大街一直拖到东大街,还陪着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誓,若是再赌他便跺了手指,四哥才放他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萧延庭想说他也不知道五夫人弄出这么多事来,可是转念一下,自己的妻子做出这样的事,在别人眼中他又怎么能摘的清楚,萧延庭握住了拳头,心里对五夫人的怨愤已经达到了极点。
“不要和我说这些!”果然,萧四郎根本不听他说这些:“你自己房里的事你自己去管,我只要结果!”
萧延庭听着就立刻点点头:“四哥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管!”说完,一抱拳行礼就打算退出去。
“等等!”萧四郎忽然走到书桌后面,拿出个匣子来扔给萧延庭,看也不看他一眼,沉着脸便负手率先出了房门,回了正房!
萧延庭独自留在书房中,看着手中匣子怔怔发呆。
宣宁侯府五爷爱笔几乎人尽皆知,萧四郎给他的这只,是一只乌木笔托制的狼毫,萧延庭痴痴的看着,久久无语……
析秋见萧四郎走进来,就笑着过去道:“五叔走了?”萧四郎沉沉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四爷!”内书房离的不算远,析秋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房间发生的事,萧延亦一通吼萧延庭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什么话都不敢回,她笑着道:“五叔都成婚生子了,您这样说他会不会让他面子上下不去?”
“你不知道。”萧四郎接了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冷声道:“他素来耳根子软,若不说的硬一些,根本无济于事,转眼他便能忘了!”
这点析秋绝对相信,比如那两日萧延庭和五夫人吵的那样凶,最后五夫人几句话一哄,他就消了气跟着五夫人回去了。
或许只有萧四郎这样的方法比较好,打一巴掌给个枣,看萧延庭在书房门口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心中必然震动不小!
萧四郎不想多谈五爷,析秋就索性换了话题:“四爷可要梳洗一下,换件衣裳休息一会儿?”看他面有疲态,又是一早上进的府,指不定昨晚连夜赶路到现在都未休息。
萧四郎揉了揉额头,看向析秋道:“我进去换身衣裳。”析秋就开了门让春柳打水来,等热水倒好了萧四郎便进了净室。
析秋将前两天收拾好的换洗衣裳摆在净室的圆桌上,萧四郎在屏风里面洗好出来,便看到圆桌上放着的平平展展的衣物,他目光一柔唇角便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析秋正桌边摆了碗筷,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见萧四郎洗过澡后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脸颊两边长出的胡茬也变的干干净净,她笑着道:“四爷吃点东西再睡会儿吧。”
萧四郎没有说话,在桌边坐了下来,端了粥慢慢喝着,析秋就坐在桌边看着他。
“怎么了?”萧四郎放下碗筷,也细细看着析秋,她今日穿着一件松绿的立领右衽宽袖缠枝褙子,头上很随意的挽了个纂儿,插了两朵粉白的珠花,清清瘦瘦的坐在那里,浅笑嫣然,他想到她受的委屈,却和自己报喜不报忧故作高深的样子,心里越发的软,声音也带着他不曾察觉的宠溺。
“没事”析秋让春柳进来收拾了碗筷,又给萧四郎续了杯热茶,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道:“就想和四爷说说话。”
萧四郎仿佛知道析秋想问什么,就喝了口茶慢慢道:“院子里有位岑妈妈,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人找了她来问,府里的事她比我清楚!”
析秋一愣,疑惑道:“岑妈妈?”
萧四郎就回道:“我没有搬出侯府前,他是我房里的管事嬷嬷,后来我出府好几年,他便去了厨房,这次搬回来就让天益把她找了过来!”他说着一顿又道:“她话不多,人却是精明,府里大小的事都在她眼里。”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她竟是毫不知情!
析秋笑着点头:“知道了!”又道:“那我服侍四爷休息吧。”说着从炕头的柜子里拿了被子扑在炕上,回头看着萧四郎:“午饭前我喊你起来。”
萧四郎却站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微挑了挑眉头:“陪我睡会儿。”
析秋双颊一红,急忙推开萧四郎,一边红着脸去收拾床铺一边回头道:“院子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妾身还要去看一看春雁……”萧四郎满脸愉悦,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便和衣躺在炕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析秋松了口气轻轻将门关上,喊来春柳道:“院子里有位岑妈妈你可知道?”
“有!”春柳点点头:“在厨房里和刘妈妈一起负责夫人和四爷平时用的热水……夫人怎么突然问起来岑妈妈?”
析秋对此人没有印象,便对春柳道:“你去把岑妈妈找来,我有话问她!”
春柳应是而去,不一会儿带了一个约莫五十几岁穿着雅青色夹袄的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的婆子进来,她朝析秋行了礼,禀道:“夫人有何吩咐?”
析秋让她起身,问道:“你就是岑妈妈?”岑妈妈答道:“不敢当,奴婢夫家姓岑!”
“好。”析秋点点头,让春柳搬了杌子来,又让岑妈妈坐下说话,她问道:“我刚进府,对府里的事许多事情都不大清楚,四爷说你是府里的老人,让我来问问你!”
岑妈妈始终垂着头,只用余光的看着析秋,恭敬的回道:“夫人请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析秋想了想,便问道:“一年前藤家曾有人来府里闹,妈妈可知道,当时是为了什么事?”
岑妈妈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来了,沉吟片刻才回到:“当时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藤家想要将藤姨娘领回去,太夫人和侯爷都没有反对,让藤姨娘自己去选,藤姨娘就选了留下来,跪在藤家大爷的面前,说她生是侯爷的人,死是萧氏的鬼,即便不能入祖嗣也生死不悔,这一生就留在侯府伺候侯爷!”
藤秋娘不回去,即便藤家再不愿她留下也不可能着人绑她回去,这件事根本闹不起来,这么说来,主要的原因还是第二件事了!
析秋淡淡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岑妈妈目光闪了闪,面露犹豫,仿佛在考虑说不说样子。
析秋心里暗暗疑惑,直觉上这件事恐怕与佟析华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岑妈妈才顾忌她的感受,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妈妈当说无妨!”
岑妈妈想了想,小心的看了析秋一眼,见她面含微笑满面的温和,仿佛受了鼓励,她放了心才慢慢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说起来四夫人当时也在!”析秋听着一愣,就听岑妈妈继续道:“当时佟二夫人大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是藤秋娘却在那时被太夫人接近了府里,被二爷收了房,佟二夫人许是意难平,过了几日病情越发的严重,就在她过世的前一夜,让身边的妈妈在五夫人和藤姨娘吃的饭菜里下了一种药,五夫人和藤秋娘当时没觉着什么,过后便开始腹痛不止,之后每次小日子来都会陆陆续续半个月之久,甚至会有血崩之象!”
岑妈妈说着顿了顿,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才接着道:“请了数十位太医,也诊治不出病症来,后来藤家找了位江湖郎中来,才确证为中了一种苗毒,具体什么毒奴婢说不清楚,但这毒却很是霸道,五夫人和藤姨娘也因此毒,往后再不能有孕!”
五夫人和藤秋娘不可能任由别人下毒,既然她们自己过了许久才知道,那么也就是说佟析华当时做的很隐蔽,析秋想了想问道:“那怎么知道是佟二夫人下的毒?”
岑妈妈看向析秋,眼底有丝惶恐:“太夫人将佟二夫人留下来的陪房通通关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审,后来有位姓宋的妈妈招了,说是当晚是她和佟二夫人身边的林妈妈一起,在五夫人和藤姨娘的饭菜里下的毒!”
析秋听着一愣,宋妈妈?她看向春柳,就见春柳也变了脸色。
“那现在宋妈妈人在何处,还有二夫人身边的林妈妈呢?”春柳小心的问着,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对,出了这样的大的事,太夫人怎么可能还会留着他们!
果然岑妈妈看了眼春柳,就回道:“宋妈妈和林妈妈被关在二夫人原来院子的厢房里,当晚就拿了裤腰带上吊了……佟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和丫头,如今只有秋萍姑娘带着几个小丫头和婆子,还守在原来的宅子里,只是太夫人下令不准她们随意出来走动!”
难怪来了这么久,佟析华原来的院子里明明住了人,春雁也说见到过佟析华原来的陪房,却不见她们出来走动,原来是被太夫人禁足了?!
这么说来,太夫人对五夫人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这件事?
不管佟析华如何,她都是萧家的儿媳,她下此狠手藤家自然是愤怒不平要讨个说法,虽然藤家家势远不如侯府,可这件事传出去毕竟有损萧府声誉,所以太夫人才觉得理亏顾忌弱了藤家一头?又觉得对五夫人有所歉疚,才格外的包容一些?
可是太夫人昨晚说的话,还有唐妈妈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样子,分明就是还有隐情,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对五夫人的包容和忍让?
还是她想多了?!
心里念头闪过,析秋看着岑妈妈又问道:“岑妈妈,您可知道五夫人在府里布了风水阵?”
岑妈妈脸色一变,迅速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压着声音回道:“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当时奴婢也偷偷去瞧过,只听那道婆嘴里叽里咕噜念着经,也听不懂神神秘秘的样子,至于阵法是不是风水阵,奴婢却是不知道!”
这么说来,五夫人说是风水阵,只是她对外的说法?
她到底神神秘秘在想做什么?
“那个道婆你可知道来路,姓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岑妈妈答道:“姓周,具体住在哪里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位道婆在京城颇有些名气,四夫人若是想找,想必着人去外面打听一下就能找到。”
析秋暗暗记下,对岑妈妈谢道:“谢谢你,这些事也没有人告诉我,若不是你我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不敢当!”岑妈妈站了起来:“奴婢一直服侍四爷,四夫人如今嫁进来就是奴婢的主子,以后四夫人有什么事用的上奴婢,奴婢一定再所不辞!”
析秋就笑着点头:“一定!”说着,又对春柳道:“你送岑妈妈出去。”
春柳就和岑妈妈两人行了礼出门。
析秋静静坐在椅子上,想着岑妈妈刚刚说的话,难怪五夫人这么嫉恨佟析华,她还年轻和萧延庭也不过只生了晟哥儿,却被她断了子嗣,她怎么能不恨,还有藤秋娘这么年轻,才刚刚抬进府里……
佟析华的手段,确实令人生寒。
不过,有件事也引起她的注意,好像萧家的人对苗药格外的看重,她已经数次在萧府听到有关苗疆的事。
正想着,房门忽然打开,萧四郎大步走了出来,休息过后他面色好了许多,人也显得精神奕奕,他笑看着析秋问道:“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析秋也笑了起来,却是摇着头道:“没有,妾身还有件事想求四爷解惑!”
萧四郎点点头,回道:“嗯,问吧!”
析秋想了想便去问萧四郎:“藤家除了做漕运和如今的内务府瓷器生意外,还做哪些事?”
萧四郎听着一愣,随即就目露笑意,赞赏的看着析秋道:“你果然很聪明。”说完,他站起来负手走到门口,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婆子丫鬟,回道:“当初二皇子登基时,朝中一片鸦雀无声,便是有两三个愤愤不平者也轻易被圣上打压下去,这其中原因你可想过?”
析秋歪着头,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毕竟只是生活在内宅,对朝堂的事也不过听佟慎之或者佟敏之说起才知道一二,所以她若有所思的猜测道:“不是长亭公主,沈太夫人的功劳吗?”
萧四郎回头揽她在怀里,低声回道:“你说的没错,很大部分是沈太夫人从中周旋,但无论沈太夫人有多大的手段,这其中没有银钱便无法运转,所以……这些运转的钱都是出自藤家之手。”
这个答案析秋知道,藤家曾暗中联络圣上,提出资助她已经听萧四郎说起过,她拧了眉头去看萧四郎,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萧四郎低头着,声音轻轻的道:“当初圣上遗诏已立,却被沈太夫人联合内臣私自扣住,这件事除了沈家以及圣上知道,还有藤家也知晓其中细节!”
析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难道圣上如此照拂藤家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藤家才腰杆硬了起来,气焰嚣张的敢和侯府一争长短?!
所以圣上才有所顾忌,让萧四郎和沈季私下在通州建漕运,打压藤家,防着藤家?
“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说完他一顿,他眉头略蹙看着析秋问道:“你是不是……”析秋按住萧四郎的手,笑着道:“四爷不要多想,我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
萧四郎就搂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傻丫头,你若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别的,你要记住你有我!”他说着看着析秋缓缓道:“我娶你不是让你来受气的!”
析秋心中感动,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道:“妾身明白四爷的心意!”却依旧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她的事她还是愿意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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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延庭从四房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里下人走路压着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慢,生怕惊着房间里的五夫人。
自从晴霜和杜妈妈被太夫人杖毙,五夫人已经将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院子里人人静若寒蝉,就连藤姨娘也一连两日没有过来串门了。
萧延庭走进院子,大步进了书房,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又找出个碧玺石雕刻而成的笔架,将萧四郎赠他的狼毫置于多宝格上,又爱不释手的观看了半天。
忽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五夫人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萧延庭一怔回头轻蔑的看了一眼五夫人,转头又去看她的狼毫笔。
五夫人被他刚刚的一眼,看的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冒了出来,这两日心中憋着的气瞬间膨胀在胸口,堵得她喘不过起来气,她提着裙子迅速上前两步,一把夺过萧延庭手中拿着的笔,丝毫不做停顿一抬手就摔在了地上,她尤不解气指着萧延庭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废物,我被人欺负成这样子,你竟然还有心思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萧延庭本来心里就有气,五夫人这一摔,他看着摔在地上的笔,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想也不想就抓起刚刚那个碧玺石的笔架,朝着五夫人的额头便砸了过去……
因为力道很大,五夫人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一个趔趄便坐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被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泂泂的血自里面冒了出来。
五夫人被萧延庭这出其不意的一下砸懵了,萧延庭也被自己的举动,吓的傻愣在当场,看着五夫人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血,半天说不出话来。
“啊!”一声尖叫,五夫人捂住额头就爬了起来,流着满是血的脸上此时看上去格外的瘆人,她不计什么抓起书桌上的东西便朝萧延庭砸了过去:“你这个废物,你竟然敢打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你就给我去死!”
劈头盖脸的东西扔过来,有笔筒,有端砚,有水洗,萧延庭头上身上被五夫人砸中,他抱着头满房间里躲避,一边逃一边指着五夫人回嘴:“你这个泼妇,我要休了你!”
五夫人发了疯一样,怒骂道:“萧延庭,你要不休你就没种!”
书房里乒乒乓乓一通声音传出来,院子里婆子丫鬟纷纷伸了脑袋去看,一看到五夫人满头满脸是血的样子,一个个吓的顿时三魂丢了七魄,有人抬着走便朝太夫人院子里跑……
不一会儿二夫人带着人过去,才将满身是伤的萧延庭救了出来,又将五夫人按住,找府医给他们止了血,二夫人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叹气的劝道:“好好的,你们这是又闹什么,娘这两日身体不好,若是被你们气坏了身子,看你们如何和你们二哥交代!”
五夫人大哭道:“二嫂,哪是我闹,分明就是他疯了,好好的抓了笔架就把我砸成这样,你说,他还是个男人么,简直禽兽不如!”
萧延庭大怒,指着五夫人骂道:“我禽兽不如?你这个泼妇,在府里生了这么多事端,惹了娘生了那么大的气,连我也跟着丢人现眼,我没有把你休了,就已经对得起你了!”他说着又嘶的一声摸到自己胳膊被砚台砸的伤,怒火蹿道头顶:“我告诉你,这一次我若不休你,我誓不罢休!”
五夫人就冷笑着站起来,指着萧延庭骂道:“那你就试试看,你能不能休了我!你以为府里个个喊你五爷,你就真的是五爷了?你不过是个庶出的,你凭什么休我,是你有好的仕途,还是有高高在上的身世,我告诉你,你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条寄人篱下的狗!”
萧延庭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五夫人;“你……”脸色直一点一点变的惨白,身子也摇摇晃晃起来。
“住口!”二夫人听着也冷了脸:“五弟妹,你胡言乱语说的什么混账话!”她声音很大,五夫人听着一愣,也惊觉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她喃喃的收了声,不甘心的坐在椅子上。
“夫妻拌嘴本是小事,便是再气说话也该有个分寸,哪有你这样训斥自家相公的,五爷的身份如何,难道你有资格评价?他再怎么说都是宣宁侯府的五爷!”
一席话说的五夫人哑口无言,刚刚的嚣张气盛一瞬间也泄了:“二嫂……我……”又转头去看萧延庭。
萧延庭脸色铁青,看着她怒道:“无知泼妇!”甩袖便出了房间。
二夫人看着五夫人的目光就含着一丝轻蔑。
析秋晚上与萧四郎去太夫人房里请安,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有低低的哭泣声,下人们各自待在自己的位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暗暗疑惑,走进院里便看到包着手臂的萧延庭和包着额头的五夫人,正双双狼狈的跪在太夫人门口!
她微微挑眉,朝萧四郎看去,就看到他目不斜视满脸的淡然,析秋侧开视线就随着萧四郎进了太夫人房里,仿若没有看到萧延庭和五夫人!
大夫人和二夫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夫人身边,萧延亦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萧延筝则在一侧的杌子上垂着头不说话,房间里气氛沉闷,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见萧四郎和析秋进来,萧延筝暗暗朝析秋眨眨眼睛,又迅速垂了头去喝茶。
萧四郎和析秋双双朝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随意看了他们一眼,就叹气道:“坐吧!”
析秋朝大夫人和二夫人,萧延亦行了礼,便坐在萧延筝旁边的杌子上,二夫人朝析秋点点头,朝太夫人道:“娘,您消消气,五弟和五弟妹都还小,一时有了冲突便控制不住,他们既然知道错了,您就别罚了,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下人,他们脸上也难看!”
太夫人冷哼一声,道:“早知道丢了份,就该仔细清楚了脑子,整日里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太夫人的声音很高,故意让跪在外面的五爷和五夫人听见。
二夫人见太夫人这样,就暗暗朝大夫人使了眼色,大夫人淡淡坐着一副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二夫人又朝析秋看去,就见析秋垂着头眉眼温顺的样子,仿佛是她犯了错一样,她不由想到昨晚的事情,心里叹了口气,五夫人若是安分些,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众叛亲离的!
二夫人劝不动,就回头去看萧延亦:“侯爷,您快劝劝娘吧!”
萧延亦并没有依言去劝二夫人,却是对她道:“承宁,娘罚的对,他们这次确实做的太过了!”
二夫人听着一愣,脸上就闪过尴尬之色。
“都别说了。”太夫人沉着脸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省的在这里陪着烦心!”
二夫人就听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大夫人首先站了起来,朝太夫人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朝太夫人行了礼。
“去吧,路上慢些!”
大夫人点点头,又朝萧延亦和萧四郎及两个妯娌行了礼,淡淡的走了出去。
二夫人看着大夫人的背影就皱了皱眉头,这边萧四郎也忽然站了起来,朝析秋看着道:“我们也走吧!”说完,一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等着析秋过来……
析秋随着站起来:“娘,那我们也回去了。”说完朝二夫人行礼,又和萧延亦行礼:“二哥,二嫂我们先走了。”
萧延亦站了起来,视线看向析秋又迅速收了回来,又朝二夫人道:“我有事情和四弟谈,你稍后自己回去吧!”说完就朝萧四郎走过去。
萧延筝也笑嘻嘻站起来拉着析秋的手:“娘,我和四嫂一起!”说着,四个人前后出了门,留了二夫人和太夫人在房里。
门口萧延庭和五夫人依旧跪着,看见众人进来垂着头抬也不敢抬,析秋也学着萧四郎目不斜视的自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萧延亦和萧四郎走在前面,析秋就听到萧延亦淡淡的问萧四郎:“礼部的批文下来了?”
萧四郎就回道:“嗯。明早来宣旨。”萧延亦的身形略顿了顿,声音比方才还要低:“礼部的周大人昨日与我提到,这一次圣上似乎有意封沈季的长子爵位……”
这边萧延筝拉着析秋的手,小声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娘发了这样大的脾气?”杜妈妈和晴霜一个是五嫂的陪房妈妈,晴霜却是五哥的通房,娘审也不慎审就把两人杖毙了,这分明就是冲着五嫂去的!
析秋侧目看着萧延筝好奇的表情,就笑着道:“什么事你不是知道嘛,大嫂房里的紫鹃偷钱……”
萧延筝自然不信,可再问析秋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在岔路和萧延亦,萧延筝分了手,析秋站在院中对萧四郎道:“四爷先歇会儿,我去看看春雁。”
萧四郎点点头:“早点回来。”说完就先进了房,析秋吩咐碧槐随去伺候,她自己则进了春雁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析秋刚刚和萧四郎吃过早饭,这边外院的婆子就匆匆跑了过来,隔着门回道:“四爷,四夫人,宫里来人了,侯爷请你们到前院去!”
析秋心里一紧,朝萧四郎看去。
萧四郎看着析秋,唇间就露出一丝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