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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留在奥地利和特蕾莎成婚然后隐居当文豪的世界线,承接番外1,5,8】
1849年2月11日,一个寒冷的冬日。
萧瑟的寒风在巴黎的街道当中横冲直撞,哪怕性格轻浮的巴黎人也因此而无精打采,只想着尽快回到温暖的室内。
当然,寒冷萧瑟的天气,并不能够抹杀人间的繁华喧嚣,在那些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奢华的宴会和舞会仍旧通宵不止,富贵足以让人不受天气的羁绊。
而在旧王宫杜尹勒里宫当中,此时就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的主人,是共和国的总统路易-波拿巴阁下,而被宴请的对象,则是远道而来访问法国的来希施泰特公爵夫妇。
此时,已经年近四旬的公爵夫妇依旧光彩照人,但明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对来自周围的恭维、以及好奇的目光都置若罔闻,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而这个年轻人,既俊朗又精力充沛,在父母的注视下,他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含着一抹挑战性的笑容,仿佛是在反问父母——你们看,我做到了吧?
在1845年,当时年仅17岁的弗朗索瓦在和父母大吵一架之后,选择了离家出走,偷偷跑出了奥地利,然后跑到了英国和当时定居在此的堂伯父路易一起汇合,共同为“家族的神圣事业”而努力。
而他们的努力也确实没有白费,在三年之后,伴随着1848年席卷欧洲大地的革命,奥尔良家族的统治在法兰西彻底崩塌,法兰西成为了一个共和国。
而路易亲王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他带着自己的党徒们趁机跑回了法国,然后在帝国支持者们的拥戴之下,大肆造势,为帝国招魂。
而这时候,痛感国内混乱的人们,也正在缅怀拿破仑皇帝时代的辉煌,于是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这个流亡在外多年的亲王竟然参加了总统选举,然后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了第二共和国的总统。
而对他来说,成为一国总统绝不是他野心的终点,他梦寐以求的,是那个曾经属于自己家族的皇座,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唾手可得。
【之前为了区分拿三的兄弟两个,于是我将拿三的哥哥叫做路易,拿三本人叫做查理,不过时间线没有变动的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拿三的哥哥早就死了,所以直接就叫路易得了,这样也不显得突兀。】
从登上共和国总统大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紧锣密鼓谋划终结这个共和国,把这个国家变成自己家族的私产,历史将会证明,他的努力究竟有多么可怕,又是多么无可阻挡。
而这一次,在他的事业当中,年纪轻轻的弗朗索瓦-拿破仑-波拿巴也帮了大忙。
他是皇帝独子的长子,波拿巴家族母庸置疑的嫡脉传人,当一个议会候选人需要他站台的时候,他会出现在万众面前,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他的几乎每一句话都会引起台下的欢呼——与其说听众们是被他的演说技巧折服,倒不如听众们是在为皇帝的影子而欢呼。
年纪轻轻的弗朗索瓦,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没有达到参选总统的最低年龄,但他已经展现出了波拿巴家族那种勃勃野心,以及征服者的气质。
毫无疑问,他也完全支持堂伯父的计划,而在他看来,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后,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帝国皇帝、至少也是法定的唯一继承者。
看着儿子桀骜不驯的样子,夫妻两个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彼此又露出无奈的目光。
在收到了路易-波拿巴总统的邀请之后,原本他们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的,可是因为放心不下儿子,所以夫妇两人权衡再三之后,还是跟政府申请访问法国,而这一次奥地利政府倒是没有多做刁难,很快就给夫妇两人放行了。
巴黎是夫妇两人都魂牵梦萦而且从未来过的城市,一到这里,他们就受到了总统的热情款待,那些对皇帝满怀感情的老人们,也非常乐意看到罗马王时隔30多年再次现身巴黎,可是夫妇两个此时却完全提不起旅行的兴致,因为他们心里还有着无法说出口的担忧。
在和儿子对视片刻之后,公爵终于开口了。
“弗朗索瓦,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面对父亲的命令,弗朗索瓦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违逆了父母亲的意愿,挑战了他的地位,但是在他心中父亲依旧还有积威,再说了现在他也有话想要和父亲谈谈。
于是,在侍从的引领下,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小房间里。
告别了令人头昏脑涨的灯火和喧嚣,公爵深吸了一口冷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了不少。
“弗朗索瓦,我祝贺你们的成功。”
“谢谢您,不过,这是我应该做的。”弗朗索瓦傲然回答,“作为儿子,我理应替父亲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看着眼前傲气的青年人,公爵心中又有了些许苦笑。
在弗朗索瓦逃离之前,父子两个曾经大吵了一架,弗朗索瓦批判父亲只顾着贪恋平庸的生活,忘记了家族的事业,而自己要去改变这一切。
最终,父子两个走向了决裂,弗朗索瓦独自跑出奥地利,而公爵则和妻子继续隐居乡间,过着与世无争的家庭生活。
“我们不是家族事业的奴隶,从没有人说过我非做皇帝不可。”公爵像是在反驳儿子,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你的母亲给我的一切,比一个帝国还要珍贵得多。”
“……我对妈妈当然没有意见,她那么爱您,我跑出来这几年见到了太多女性,可我从未见过有谁这么热爱自己的丈夫,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弗朗索瓦耸了耸肩,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这对所有人都够了,但是对您完全不够!因为您是为了成为皇帝而生的,您的舞台应该是整个欧洲,您怎么能够沉迷于一座几里宽的庄园之内呢?!就算您想要这么做,您也不能把我的一生也困在那里,因为我是皇帝的血脉,我要完成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我要统治这个国家,否则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弗朗索瓦越说越激动,一时间父子两个好像又回到几年前争吵的时候。
看着儿子现在的样子,公爵也没有再继续争吵下去了。
事已至此,再劝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他眼里,胆小怕事的父母亲并不值得效彷,所以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的。
更重要的是,儿子的话,仿佛就是在拷问他自己的灵魂,仿佛在内心深处,也有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在以同样的话来责备自己。
你难道不就是皇帝为了给自己找个继承者而生下来的吗?为什么你要放弃这一切?
他自己也无言以对。
这就是人生的选择,当初在特蕾莎那份融化一切的柔情当中,他最终选择了沉溺其中,甘愿放弃了所谓的“使命”,如今他们已经结婚20多年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过,诚如儿子所言,特蕾莎是最好的夫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可以沉溺于自己的文字当中。
只有在极少数时刻,在夜深人静时,他仿佛还会受到来自灵魂的诘问。
而现在,一切又被儿子挑明了。
公爵默默无言,他循着窗户,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寒风在面前的杜尹勒里花园当中呼啸而过,仿佛是提醒他——这不是属于你的王宫,这样不是属于你的国家。
是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现在无法回头了,夫妻二十年的甜蜜生活,就像打造了一个无形的茧一样,舒适而又密不透风。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再劝你收手了,儿子,我接下来只能在奥地利为你祝福,希望你们一切顺利,我相信,在你和你堂伯父的努力下,你们是能够把这个国家搞到手的……我们的家族一向具有如此才能。但我还是要劝你,当心!”
“当心什么?”弗朗索瓦反问。
“当心你的堂伯父。”公爵冷冷地回答。
弗朗索瓦愣了一下。
“他给了你什么承诺?”公爵又问儿子。
弗朗索瓦感觉,在这一刻,父亲的眼神好像变得犀利了许多,仿佛是从平常的茧中破壳而出了一样。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然后下意识地回答了父亲,“他跟我承诺,在他复辟帝国之后,他会先当一阵子皇帝,然后把皇位传给我。因为他现在没有合法的婚生子也就没有继承人,到时候传位给我是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公爵冷笑了起来,“那么,年轻的先生,假使他这只是哄骗你的权宜之计呢?假如他当上皇帝之后,跑去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下的合法的子嗣呢?那时候你还确定你就是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人吗?”
父亲的质问,让弗朗索瓦如遭雷击,他下意识地激烈反驳了父亲,“他年纪已经超过40岁了,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也许根本生不出儿子来!再说了,他现在就算想要结婚,又哪有什么公主肯嫁给他呢?”
“你明明想当法国的皇帝,却还是沾上了点奥地利习气,我的孩子。”父亲冷笑了起来。“没错,你的祖母,你的母亲都是公主,可是你的曾祖母难道是什么公主吗?波拿巴家族不是靠着血统成为皇帝的,那种陈腐之见早就已经被大革命打得稀碎了,法国人也没有那么讲究。
姑且不说到时候他成为皇帝,有是的手段去诱惑各个王族和他联姻,就算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公主,难道不能随便找个贵族女子结婚吗?只要生下了子嗣那就是皇帝的合法继承人,法国人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不会的!”弗朗索瓦还是不肯接受父亲的预言,“他答应过我的……他承受不起食言的代价。这会让整个家族分裂,也让我们整个党派分裂,到时候所有人都无所适从,我们的帝国也许都会随之崩塌。”
看着儿子如此激烈的反应,公爵心里只能暗暗叹息。
显然,这个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孩子虽然有着旺盛的野心和行动力,但是他毕竟太年轻、经历太少,他不会明白,野心和权力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你说得对,他这么做会引发动荡,但是对一个权力怪物来说,动荡并不足以让他放弃冒险,他会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然后交给他的继承者——拿破仑皇帝明明有侄子可以继承自己,却在40岁的时候还要离婚再娶你祖母,为什么你认为他不会有样学样?权力永远是唯我独尊的,哪怕他现在还没有打算食言,那迟早他也会这么做——”
这一切都在公爵的预料当中,在他看来这不是预言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侄子再贵重,又怎么可能有亲儿子贵重,路易-波拿巴只要一上台成为皇帝,势必就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得到一个合法的子嗣作为继承人,他现在只是要利用弗朗索瓦,所以才做出种种花言巧语的承诺罢了,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慢慢地实现他的计划——把波拿巴家族的皇位,变成他这个支系的独占物。
而到时候,弗朗索瓦的处境就会变得尴尬而且危险了——现在他是堂伯父的好帮手,但是到了皇帝有个继承者的时候,血统离先皇更近的他就会成为障碍,更何况弗朗索瓦自己也野心勃勃。
而到了那时候,恐怕就会有一场摊牌。
虽然他们同属一个家族,但是在皇位面前,家族亲情又能值几个钱呢?
正因为有先见之明,看到了这一切后果,所以公爵夫妇才会暗中为儿子忧心忡忡。
而听到了父亲的话之后,弗朗索瓦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他年轻稚嫩的脸上,开始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些许的煞气。
“我并不相信您的预言,父亲。”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但是,我也无法否认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是绝不会退让的,我作为家族理所当然的继承者,能够容忍他先当皇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如果他想要把皇位私相授受给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那我就要为自己的权利而战了,谁也无法从我手中抢走我命中注定拥有的东西!”
看着儿子康慨激昂的回应,公爵的眼睛里闪过了些许怜悯,又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他能够预见得到,弗朗索瓦的表态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他也知道,如果一切真的按照他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弗朗索瓦势必会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可是纵使知道,他也爱莫能助,因为他的家在奥地利,因为他多年来对波拿巴家族的事业不闻不问,他自动放弃了影响力,他改变不了什么,也干涉不了事态的发展。
他的儿子已经挣脱了他的束缚,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他拉不住,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拉。
因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业不是吗?
又沉默了许久之后,公爵轻轻叹了口气,“我在叫你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你就当我在提醒你吧,也许今后很多年我们也难以见面,你要多保重。”
看着父亲颓唐下来的样子,弗朗索瓦心里也突然一阵绞痛,虽然对父亲在政治上的选择很有意见,但是他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敬爱却仍旧还残留着。“爸爸,对不起……请您原谅我的任性,我会小心的,您回去之后和弟弟妹妹们好好生活吧,也许某一天我还要他们来当亲王公主呢。”
公爵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宴会厅的路并不长,但是公爵却走得很慢,儿子在背后的视线渐渐远去,让他心情异常沉重。
“他……果然没有听你的劝吗?”这时候,他身边传来了夫人的声音。
公爵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夫人。
虽然年纪在不断增长,让夫人的青春逐渐褪色,但是岁月也给了她成熟和沉静的魅力,端庄的贵妇人和以往一样好看,这是注定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他幸福的源泉。
“一切都在预料当中。”他虽然悲伤,但还是冷静地回答。
特蕾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然后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已经尽力了,他抛弃了我们那就随他去吧,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不是他们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抛弃了他们。”公爵轻声纠正。
“殿下……”特蕾莎顿时花容失色,接着紧紧地抱住了丈夫,仿佛在害怕自己此生的幸福要随之熘走一样,“别再想这些了,我们尽快回去吧,那里还有好多稿件没有完成呢……我们会和过去一样开心的。”
“你不挂念儿子了吗?”公爵反问。
“他是我们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从小到大,我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绝对不比你少!”特蕾莎一边小声抽泣,一边为自己辩解,“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当然也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过下去,直到我们老死为止,就像爸爸妈妈那样……可是我没得选呀!
弗朗索瓦做出了他的人生选择,他的年纪大了,我们管不住他,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任他自由了,今后也许他会有危险,但这都是他自己选的不是吗?既然这样那就随他去吧,我们还有其他孩子要管不是吗?!”
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妻子,公爵拿出手绢轻轻地替她擦拭了一下。
是的,这就是特蕾莎,她很理智,哪怕对儿子她都能这么理智,唯独对自己却可以超越这份理智。
这就够了。
“我们会回去的,特蕾莎。但在这之前,我要和我的堂兄会一会,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儿子也不会是随便他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