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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万斯年上班,宁夏翌日和叶晓凡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正一并解决早午餐时,接到导师电话,说论文外审完毕,让她准备好答辩。
宁夏顿时有种逃脱升天的感觉。
临近毕业,寝室四个女生,一个早就搬去和男友同住,另一个整天忙实习,也几乎见不到影。最闲的就要数她和叶晓凡,每天都是无业游民。
不过,叶晓凡家是开公司的,一毕业就能当空降兵,她就不同了,她家就是个开西饼连锁店的,毕业后只能当蛋糕师傅。
蛋糕师傅就蛋糕师傅呗,这是她的人生规划,她爱甜点,深爱。
吃过饭往回走,叶晓凡被导师紧急召唤。通话结束,她暴躁地说:“改改改,我都快成涂改液了!”
宁夏咬着冰棍,顺嘴说:“你有涂改液白?”
“尼、玛!”叶晓凡吹胡子瞪眼,要杀人。
宁夏往旁边躲,立即改口:“你比涂改液香!”
比涂改液香能香得到哪儿去。叶晓凡撩了撩刘海,勉勉强强饶过她。
原本以为日子会在和叶晓凡的打闹中一直熬到毕业答辩那天,没想到只舒坦不过两日,卢晓电话就来了——
“宁夏,愿赌服输,你想耍赖?”
刚接通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宁夏才起床,正对着镜子拍隔离霜。
“你等一下。”脸上各处拍匀了,她才将手机又拿起来,“你刚说什么?”
卢晓充满怨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我跟你的赌约还作不作数?”
“作。”宁夏语气平静。
“那你人死哪儿去了?”
这话多不中听啊,宁夏压起嗓子,装女鬼,“卢晓,我在你背后——!”
“……”
万斯年副总办公室内,卢晓往桌上狠戳了下笔头。
季彦今知道那晚云霄厅发生的事后,将餐饮部经理、宴会厅经理、云霄厅主管、西饼房老金挨个喊去问话,一层层揭下来,宁夏是她安排进酒店的事没能盖住。
她大大方方地认,就算季彦今职位高她一级也拿她没辙。
季彦今拿手指着她,“卢晓你看看自己,身为酒店副总,你对酒店的贡献还比不上一个服务人员!”他把头撇过去,懒得看她的样子,“不帮忙反添乱,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想什么关他屁事,她不愿意跟他啰嗦,但她被最前面那句话激怒,“服务人员?服务人员能替酒店拉客户谈合作?服务人员有人脉去执行酒店宣传?服务人员能打扮得有我好看?”
“……”
季彦今被气笑,“那我问你,叶董女儿的订婚宴筹办争取到了么?”
“什么女儿,是继女!”
季彦今皱眉,“卢晓,你说你比服务人员贡献大,可你连他们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你不尊重客人,就不要指望客人反过来尊重你!”
她不耐烦,“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能拿到陆临安订婚宴的承办权!”
季彦今说:“大小姐,我要的是结果!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我相信你沙子能吃就真把它当米饭?”
她听了火大,“季彦今,你不要太过分!”
“是你不要太过分。叶昭觉在云霄厅出了岔子,他妹妹的订婚宴会愿意交给我们万斯年?呵,我看这事悬。”
她被他嘲讽的语气弄得心头越来越烦躁,两手往桌上一拍,直直逼问:“要是我能拿到承办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最好认清楚,这是你职责本分!”
“少扯别的,必须得有条件!”
季彦今无奈,妥协道:“只要不影响酒店,你想怎样都行。”
“那好,如果我拿到承办权,你就答应西饼房我可以随便安排人进去。”
季彦今没想到她会执着于此,略带狐疑地问:“那女孩跟你什么关系?”
她垂眸,不假思索:“朋友。”
现在,“朋友”就在无线电波的另一头。
“卢晓,我在你背后——!”声音诡异而飘忽。
卢晓骂了句“神经病”,手里的笔一扔,气急败坏道:“明天回来上班,不到三个月不准走!”
“可我被开除了呀。”宁夏慢悠悠地提醒她,“你这样滥用私权真的合适么?”
卢晓气极反笑,“宁夏,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来就行。”
“你——!”
“……”那头已经挂了。
宁夏愣了愣,郁闷地趴到桌上。
呆滞了片刻后,整个人像个泥鳅一样坐在椅子上摆来摆去,嘴里低低地呜呜。
叶晓凡从隔壁宿舍抢来两个豆沙包,推门进来见她这样,稀罕极了,“干嘛呢,椅子底下着火啦?”走到跟前,给她个包子,“呐。”
宁夏咬一口,热乎乎的红豆沙从面团里流出,味蕾甜丝丝,心情却苦哈哈。
这种自掘坟墓的感觉真要命。
***
翌日,宁夏重新出现在饼房,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金志良瞥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用刀片开蛋糕底模。
宁夏走到他跟前立定,双手交握在身前,抿了下唇,“金师傅,我又回来了。”
金志良动作未停,鼻子里哼一声,“我眼睛没瞎。”
宁夏笑眯眯,“对,您耳清目明,不单看得清楚,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
一旁干活的徐思齐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没看出来她还挺会拍马屁。
金志良把头抬了起来,女孩子扎着一个可爱的丸子头,微微笑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旁人听这话或许以为是在吹嘘拍马,只有他能听明白真正的话音。
啧,这丫头能惹上卢副总,说明也不是个善茬儿。
他瞪眼,“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饼房缺你这么个雕塑啊?”
宁夏腼腆笑,无辜的样子,“那什么,我那天走的时候把换衣室的柜门钥匙还了。”
金志良斜眼示意过去,“在那儿呢,早给你准备好了。”
宁夏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工作台的不锈钢台面,一把小小的金属钥匙不起眼地搁在角落里。
看来必定是卢晓提前打了招呼。
宁夏拿起钥匙,噙着笑,“那我先去换衣服啦。”
“嗯。”又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等她转身走了,金志良保持弓腰的姿势微撇头。总厨从法国回来看见未经他允许安插了新人,他是如实交代呢,还是推给卢副总自己去说?
总厨和卢副总不和,谁都看得出来。
金志良忍不住叹气,他摊上的这是什么事儿啊!
***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还算风平浪静,宁夏私以为,可能是卢晓最近工作忙,一时顾不上她。
不知为何,饼房里除了金志良和徐思齐,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都变得格外热络,金志良给她加重工作量的时候,有人趁他不在还会主动帮忙。
反观一开始总找她说话的徐思齐,倒是拿她当透明人了。
宁夏觉得奇怪,可毕竟只做三个月,也没打算和这里的人处交情。
热情的,她不拒绝;冷漠的,她更无所谓。
毕业答辩前一天,宁夏向金志良请假,金志良有些意外,“你还没毕业?”
宁夏轻轻哀叹:“我还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像高中生呢,没想到在您眼里连大学生都不是。”
她这话里促狭味道十足,金志良静默稍许,难得笑了。可惜脸部肌肉牵动得不自然,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暖意。
饼房面积大,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休息隔间,隔间内摆放一张办公桌,桌上设施齐备,电话和电脑都有。
他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呷了口,问:“哪个学校的?”
“师范大学。”宁夏答。
杯口贴着嘴唇,金志良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瞬。他放下杯子,看宁夏的眼神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兴味,“怎么不去当老师?学校不比饼房舒坦。”
宁夏笑容不减,避重就轻地回答:“金师傅,师范大学里也分师范生和非师范生啊。我只个念个专业而已,想当老师也得和平常人一样走程序。”
金志良轻嗤:“你的意思是说,来万斯年当厨师就不用走程序?”
话题转得突然,宁夏秉持“谨言慎行”的原则,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许吧。”
这下,金志良彻底面无表情了。他转过脸去,“行了,假我批了,别赖着不走找机会偷懒!”
“……”
是谁没完没了地问她话……
宁夏摸摸脖子,撇撇嘴,笑了。
拉开门走出来,和徐思齐打了个照面。
宁夏看他手里拿本册子,嘴角一牵,“来找金师傅呀。”
再正常不过的寒暄罢了,没想到却遭来徐思齐一记冷眼。他说:“别整天金师傅金师傅地叫,搞特殊有意思么你!你以为喊他师傅,他就真是你师傅啊?别做梦了!”
谁做梦了!她家饼店的蛋糕师傅她都是这么称呼的,叫顺嘴了,一时改不掉。
宁夏微仰脸,眯起眼睛笑,“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敷衍的笑容立刻收敛,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徐思齐拦住她,“你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他抱臂站她面前,抬了抬下巴,一副“我可怜你才忍不住提醒你”的架势,“你知道为什么良哥总是针对你么?别忘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良哥最讨厌靠关系走后门的人。所以我劝你,别傻不拉几地抱大腿,你这是守着公鸡下蛋,白搭!”
不管白搭还是黑搭,宁夏只是好奇,“你知道我怎么进来的?”
徐思齐猛翻白眼,“你在云霄厅糊了客人一身蛋糕,都出名了好吧!现在谁不知道卢……卢副总拼命保你的事!”
他中间停顿了一下,宁夏没在意,就是有点想笑。事实上,她真的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卢晓拼命保她?嗷嗷,好感动!
“你笑什么呀,哪来的笑点!”徐思齐觉得自己要疯了,这女孩多半脑子有病,傻里傻气。
原先他以为是因为私下结怨所以良哥才故意欺负新人,直到听说她是被卢晓安插-进来,这才开始恍然大悟。
可有一点他一直没想通,良哥就算再讨厌关系户,他也没胆子让个生手去宴会厅送餐吧?
他走神的工夫,忽听见一声道谢——
“谢谢你。”宁夏感激地看着他,“虽然,呃……”她略作思忖,“虽然你想象力很丰富,但是你真的很有趣。”
话一说完,意识到逻辑存在问题,这个“虽然……但是……”用得好奇怪,她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
一而再看到她莫名其妙地笑,徐思齐头皮发麻,古怪地瞅她一眼,“神经病啊你!”
***
“神经病”第二天下午的毕业答辩尽管进行得不是特别顺利,但面对几位老师的各种刁钻问题也还算游刃有余。
答辩结束就意味着大学毕业了,叶晓凡情绪低沉,她问另一室友:“我们以后是不是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室友说:“你别犯文艺病行么,矫情!”
“什么呀,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们么!”叶晓凡扭头问宁夏,“小夏,你说呢?”
宁夏说:“不是都在南湘么,只要我们想见就会见到的。”
“可也许,我想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忙。”
“想这么多干什么,矫情。”
“……尼、玛!”
当晚,嘴上说不去想这么多的人却失眠了。
次日排的是b班,从下午两点到夜里十点半。宁夏走进饼房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一下午过去,她终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今天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莫名地勤恳劳碌,就连金志良也潜心猫在工作台前为全新推出的蛋糕主题做准备。
傍晚去员工餐厅就餐,宁夏刻意走在人群里听他们聊天。
“消息到底准不准确,总厨真的后天回来?”
“听说是后天,你看良哥都处在备战状态了,消息假不了。”
“我的妈呀,咱们好日子到头了!”
“是啊,唉。”
……
宁夏脚步顿了顿,自从来到这儿,因为她心里知道做不长,所以从来不主动询问酒店的事,这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像明白了点,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刚巧徐思齐从她身后走过,她一把拉住他:“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什么?”徐思齐爱答不理的样子。
宁夏指指前方:“他们刚才说总厨后天回来,总厨是谁,你们都很怕他么?”
“你居然不知道总厨是谁?”徐思齐倒吸了口凉气,见宁夏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天,你居然不知道总厨是谁!”
很重要的人么?至少对她而言,明显不是。
宁夏默了默,虚心求教:“那他究竟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