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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不看清里面放的什么东西就往肚里吞,活该回来受罪!”
“那主子下午去顾府的话还需要属下去唤她吗?”宗池低头问。
一道幽凉的目光扫了过来。
宗池立即明白过来,道“既然她还病着那就改日吧,反正顾府就在隔壁何时去皆可,而且属下见那花音出去药铺抓药了,想必一夜睡过后明日便可起身。”
“明日就想起身?”慕容濯冷哼道“按她开的那药的抓法,只怕就算吃上半个月都下不了榻,最后血全吐光了吐死掉!”
“主子您看过那些药方吗?”宗池惊讶抬头。
瞧着慕容濯面色不对,很快他复又道“那毒有这么严重吗?属下瞧着那茶里不过是些寻常海棠毒而已?”
慕容濯凤眸中一刹冷邃过后,依旧是慵懒的语调道“那里除了海棠外,还有一味银羽,银羽那东西一旦喝下极难清净,也就那个胆子比天大的女人才会以为逼出毒就没事了。”
宗池面色几变“属下惭愧,竟是没瞧出来!”
“所以你俩都是同样的……!”慕容濯白他一眼,最后一个蠢字话到嘴边却终是没吐出来。
“去!把爷那辟心丹取了给她送去。”
“辟心丹?那可是主子手里剩的最后一颗了?”宗池惊道。
“让你去就去!”慕容濯凉瞪他一眼,道“东西留着只是死物,没了也可以再寻,她若是死了你是想让爷前面的心思都白花吗?”
“属下不敢!”宗池无奈应了,只那紧锁的眉头显出内心的极度不静。
……
当日下午,苏颜服药睡下后就发起烧来,昏昏沉沉,直到傍晚时分一颗药丸入喉方才似碎冰入腹,息了那肚腹之火。
第二日她睁眼醒来时,发现花音正趴睡在自己榻侧。
她揉揉睡的酸胀的肩膀,拉过一旁的被子给花音盖上,刚一沾身花音就惊醒过来。
“大人,你醒了?”
不待苏颜说话,她又急急用手贴上苏颜的额头,再转手试试自己的,察觉到两边温度相差无几后才欣喜道“哎呀,真的不烧了诶,太好了!大人您从昨日睡下后就烧到现在,可急死奴婢了。”
“都说过多少遍了,再急也不要这样睡,你要是夜里冻着了也病倒了谁来照顾我?”苏颜说着就掀被子,坐在床沿穿起鞋来。
花音嘻嘻一笑,跪爬上她的榻给她在里面翻找起昨夜掉进去的一块覆头巾起来。
“我没事了,你若是昨夜没睡好就直接在我榻上再睡一会吧?”
花音回身又是一笑,正要作答,却听身后房门哐地一声,一个声音懒懒传来“看来孤真是次次都来的不巧,次次都打扰了颜大人的雅兴啊?”
苏颜迎着门口耀眼的日光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张讨人厌的妖孽的脸。
她咯吱咯吱咬咬牙,干脆地将想要起身的花音一下推倒在床,再一拉旁边的帷帘将她遮了个严实,自己起身道“下官参见殿下!不知殿下亲自纡尊来下官屋里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事!”慕容濯双手抱拳斜倚在门边“颜大人既然都能跟身边美人调笑,看着该是病好了?好了就随孤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顾府!”
“去那做什么?”苏颜下意识反问。
慕容濯低低一笑,眸光从她带疑的面上细细滑过,方道“去了就知道了!走吧,给你一刻钟时间洗漱用膳,孤在门口候你,若是晚了的话……你懂得!”
说着收腿不紧不慢地悠悠往院外走去。
苏颜拢眉,想从他话里抓出点什么来,直觉告诉他这丫的又在不怀好意地折腾着什么了。
“小姐……”花音从榻上奔下来,小心地喊了。
苏颜正想着心事,没有理她。
花音又压低声音道“昨日夜里宗池大人来了,他还送来一颗药丸来,说是辟心丹,给小姐解毒用的。奴婢本来不知该不该收,可宗池大人却直接给小姐服了下去,宗池大人走后奴婢提心观了好久,后来见小姐体内的烧真的降了下来也不呕血了,这才放下心来。”
“辟心丹?”苏颜惊喊出了声“你确定你没听错吗?”
“没有呢,奴婢听得清楚,宗大人说的就是这三个字,他还说小姐的病普通药吃了不管用,而这个辟心丹可治百病解百毒的!”
“哦……”苏颜记得白玉楼在无间山和她说过世间三大药宝,辟心丹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东西如今世上所存无几,便是他无间山也不过只有一颗而已。
这么个贵重的东西,慕容濯那丫的居然那么好心送给了自己?
苏岩抬头望天--太阳好好在东边挂着,没从西边出来呢!
算了!心念一转过后,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发现上面果然有一两点斑驳血痕。
“我昨日睡着后呕血了吗?”
花音点点头,面色犹有惊恐地道“是的,奴婢煎完药回来就发现小姐唇边有血迹,后来服了药后好了一阵,可到了入夜时又咳了些出来。”
“那毒这么厉害?”苏颜不觉拭着嘴角,又朝着空阔的院门望了望。
“打水和送膳来吧!”
那妖孽只给了她一刻钟,她得抓紧时间,否则她相信虽然那个喜怒无常的人虽然一时好心给了自己灵药,但若翻脸起来也绝不会留情的。
好在花音动作极快,一刻钟后苏颜已经换上一系整洁长袍,又在路上啃完了两个肉包出现在了府门口。
……
今日的府门口似是人有些多,苏颜看见了江州州府查玉轩,还有其他一干人等。
查玉轩还是旧日的那种儒雅装扮,看见苏颜远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似是一点没有被查依依的事情所影响,不过也是,不过是损了一个庶女而已,对于查府这种多的就是女儿的门第来说,这点小事确实算不上什么。
再说了慕容濯虽然拒了他的女儿,但在其他方面可是一点没有亏到他,这几日苏颜自己查案的时候,基本都是查玉轩在一旁陪着慕容濯四处游玩。
州府右丞纪远也见到了苏颜,他的态度自然更加热情,趁着慕容濯没来的功夫挤到苏颜身边,对她上次染了寒气病重的事备表关切,并说自己派人跟慕容濯求了几次想要入府探望,都被慕容濯给拒了,直听得苏颜除了呵呵,还是只能呵呵。
终于,慕容濯的出现解救了她。
众人看见慕容濯来了便也都住了交谈的口,一个个上前去行了礼。
苏颜察觉到慕容濯身后今日随了宗池、霍凝和千三三人,其中那霍凝身边还跟着一辆遮得严实的马车,心中疑虑丛生--有什么事去见顾轻痕要这般劳师动众,还要带着马车?
两府如今只隔了一条窄巷,要马车有个卵用?
她又摸了摸肚子,想着好歹也吃了颗他给的辟心丹,要不要去道个谢呢,可让她给妖孽道谢,她又实在觉得心里不爽的很!
这么一磨蹭,就见慕容濯目光自众人身上一圈扫过,轻笑道“走吧!”随后往外走去。
苏颜无法,只得跟上,不多时一行人就停在了顾府门口。
顾轻痕已早早地候在了府门口,他的身边除了站着一个蓝色衣袍的管家,再没有旁人。
“恭迎殿下!诸位大人!”
“顾少主请起吧!”慕容濯一笑,伸手虚扶了一下。
“谢殿下!”
“顾少主不必多礼,孤就是一直听说顾府之中景色雅致迷人,恰逢那日颜大人从您府中出来后也对顾府之湖景赞不绝口,因此孤便来了兴致想来一观,不会打扰吧?”
“殿下愿来,是我顾府之荣,又岂会有打扰之说。”
“哦,那便好!”慕容濯摸了摸鼻子,站在顾府大门之下仰看着那牌匾道“毕竟孤先前听人说这顾府大门已有十年不曾有人踏入了,所以还以为今日孤这番带着人来会叫顾少主心下不快呢?”
“哎呀……”他又作势拍了拍脑袋,笑道“孤还是忘了,这可不是十年了,前两日颜捕头还进了您这屋,吃了您一顿饭呢,是吧,颜捕头?”
瞬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苏颜身上。
苏颜扯了扯唇角,张了张口不知该对这莫名烧到自己身上的火说什么。
此刻,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
“殿下果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是殿下今日不说,小民倒真是忘了自先慈去世后,都有十余年不曾在这伤心地行宴饮之事了。”
顾轻痕低头黯声一叹后,复又抬头对着慕容濯道“不过逝者已矣,小民确实也该从旧日伤情中走出,那日机缘之下雪中请颜大人同行同饮是第一次,今日又再蒙殿下赏光,不甚欣喜,就请殿下入内吧,屋内已备下薄酒请殿下和各位大人同饮?”
“是吗?”慕容濯玩味一笑,眸光从躲在人群最后面的苏颜身上掠过“既然有酒,那就走吧!”
“是是是!走走走!”查玉轩也附声笑着,带着其余人往顾府门内走去。
这里面果然有很多人包括查玉轩竟然都似许久没有入这顾府,他看着那日苏颜走过的长廊和院湖惊道“原来这里竟然给顾少主改成这样了吗?本府依稀还记得十多年前入府与顾老爷一叙时,这里都是大片庭院房屋的。”
顾轻痕停住,靴底踩着湖边薄冰道“府中只有小民一人,空余那许多房屋也用不着,不如拆了干净。”
“原来这样,只是这里如今虽然美则美矣,但始终还是看着冷清了些。”
“是啊,孤也瞧着冷清。”慕容濯站在湖边那艘木船边,一脚踏出踢了踢“不过冷清的不光是景,还有人,怎么顾少主这府上都没什么人吗?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
“许是小民习惯了,所以倒不觉得!”顾轻痕清声说完后,又指着前方走廊道“殿下这边请。”
慕容濯笑着应了一声,随着他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苏颜故意将自己走在了最后,她回首望望那白日雪光下看的愈发清晰的湖中小屋,那被慕容濯一脚踹的已悠晃至湖中的木船。
再看看那队伍最前头裹着玄黑大氅的沉静男子,心中忽地觉得也有些冷清起来。
府中只有小民一人,不如拆了清了!
这样的话回在苏颜耳旁,还有他口中自称“小民”总让苏颜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仿若这样低入尘埃的称呼从不该出现他那样雍容内敛的人身上。
可这里是实行帝王制的天历朝,就算顾轻痕再富有,在江州权势再大,可以和查玉轩称兄道弟,可在慕容濯那样位极煊赫的人面前,却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来。
……
苏颜幽叹一声,随着前面几人进了一个庭院。
庭院依旧空阔,空的让苏颜简直觉得这偌大的顾府怕是除了几个祖辈父辈们居过的屋子,他自己睡觉吃饭和仅剩的几个下人侍女起居所用的房子外,全都拆了个精光。
随行的江州官员也都颇有些意外,不过慕容濯没有再说话,他们也就都闭了嘴。
依旧是慕容濯在首席,顾轻痕在他左下,查玉轩右下。
苏颜本想寻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算了,没曾想慕容濯却遥手一指自己,又勾手指了指查玉轩旁边的位置。
她不想过去,所以装作看不见一屁股就要往现在的位置下坐,却听千三没有声调的声音在旁边提醒道“颜大人,主子叫你过去。”
苏颜内心挫败一声,却也只得起身走到千三引的位上坐下,一抬头,正好迎上对面顾轻痕望来的沉定自若的目光。
微一颔首,再分开。
苏颜也咧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饮下,再看向那首席上半靠半坐懒散之姿的慕容濯,心中一时愈加疑惑起他今日来此的目的起来。
这位爷,一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才不信他会真的心情好的来看人家什么都没有的府园子。
可如今能让慕容濯对顾轻痕上心的除了那私盐之事以外,还能有什么?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亦或是找到了什么与顾轻痕有关的东西所以今日来试探来了?
苏颜倒酒的手势顿住,又慢慢看向门外--那个一路跟着自己也进了顾府的马车,缓缓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任旁边席宴开始着喧闹着,只垂眸慢慢小口小口地酌饮着。
“颜大人喝的好生专心啊,不知这比之那日你喝的十年老酒如何呢?”身边飘过来碧影一人,声音幽幽道。
苏颜咽下最后一口,站起回道“甚好!下官都开始有些微薰了,正想出去如厕一下,殿下要同往吗?”
“不用,找人一起如厕,孤可没颜大人这般特殊癖好!”慕容濯凉凉道。
苏颜淡淡一笑,走了一步后顿住扶了下额头,复又继续往外走去。
……
出了院门,苏颜先去了茅房,探明里面没人后她迅速进去站了一会再绕出来,回院的路上她偷偷瞥看了两眼想要寻那马车身影,却发现没了踪影。
心下一阵失望,只得随意装作在外面醒醒酒的样子,坐了一会再入了殿。
殿内早已是觥筹交错,就连很少沾酒的顾轻痕也都面色有些微红。
苏颜回到自己位上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慕容濯清了清嗓子,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
瞬时,屋内人人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停下了手中口中动作,只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濯招手让人给自己倒上一杯,再举起朝着苏颜的方向,笑道“这一杯,孤今日要好生敬一下我们的颜大人?”
“诸位怕是不知吧,就在昨日,颜大人又替孤破了一桩要案!”
苏颜心中忽地一沉,脑中似有什么清明起来。
果然,慕容濯用他那喝过不少酒而有些低醇的声音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孤一时兴起去了南汾,颜大人查出南汾知府赵新勇因参与私盐案而心中惶恐畏罪自杀一事吧。本来那案子呢,在南汾已经结案了,但前日夜里颜大人误闯神漕帮,竟然在那又发现了一些运送私盐布匹的船只,还有参与此事的水匪。”
话落,院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特别是那些江州官员们一个个面色变得煞白。
“怎么了,查大人,脸这么白是不相信孤说的话呢,还是替孤惊喜过甚呢?”慕容濯似笑非笑道。
查玉轩连忙站起,双膝往鹅卵石道上一跪“下官惶恐,想不到在在我江州府管辖之地竟出了此等胆大包天之贼,下官失职,下官失职。”
他这一带头,院里所有的江州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
苏颜也只得无奈站起,偷偷看向顾轻痕,只见他默立在一侧,面色平静。
慕容濯也不叫他们起来,只笑的更甚道“你这江州州府当的确实失职,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竟也看不清。”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查玉轩连连磕头道。
“恕不恕回头再说,这次除了那些运盐的船以外,孤还从匪窝里寻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孤瞧着有些不明白,所以想趁着今日诸位大人都在,一起帮着看一看?”
“不敢,不敢!殿下只管吩咐。”众人急急应声道。
“拿进来吧!”慕容濯吩咐了一声,不多时门口就出现了霍凝的身影。
看着霍凝手上捧着的那些,苏颜终于确信了慕容濯今日所打的真正主意,她再次看了看顾轻痕,只见他面上还是无波无澜,一副你们唱戏自己是看客的样子。
……
霍凝在院里站定,一手挥下就近官员桌案上的酒食,再把手上抱着的一摞布匹分开搁好。
“各位大人,帮孤好好看看,这些布都是从水匪窝里搬出来的,布是湿的,里面全都浸满了盐水盐粒,南汾那些盐就是这样用船从江州运过去的?”
“哦不,只怕除了南汾之外,这天历九州处处都有这样运过去的私盐吧?”
慕容濯语毕,查玉轩强自镇定着步子走到那布匹前翻看了看,其余几个江州府官员也都试探着走了过去,不一会,那里围着的人人色变,脸色有惊有讶有惶恐,更多的还有些不敢置信。
“顾少主,孤听说你府中产业也有不少染坊布庄的,要不你也帮着孤去鉴一鉴这些个布料是从哪家作坊里出来的,可好?”慕容濯眯眼笑道。
“不用看了!”顾轻痕沉声道“那些布料上贴着顾家的签条,一看便知是我顾家的布。”
“顾少主,你……?”查玉轩猛地欺近两步。
顾轻痕平静看他一眼,再移向一脸玩味的慕容濯道“敢问今日殿下光临寒舍为的就是此事吗?”
慕容濯笑而不答。
顾轻痕见状,走到苏颜面前,墨眸深不见底“请问颜大人,这些布是从神漕帮岛中运来的吗?”
“神漕帮众参与贩盐案不假,发现运盐之船也不假,至于此布我有耳闻但未亲见。”苏颜如实回道。
顾轻痕又转向霍凝“那么请问霍统领,此布是您亲自从水匪山中运出的吗?”
“是我亲自寻到,运回的!”
“那便好!”顾轻痕转身,沉声道“所以殿下如今是怀疑这天历九州各处,利用布料藏盐贩盐案的主凶是我顾轻痕吗?”
慕容濯斜斜支了下颌,懒洋洋道“孤可没这么说,只不过既然孤的人在那里搜出这些带有顾府标记的布,怎么说孤也得来问上一问,不是吗?”
“难道就没可能是那些贼人通过各种手段,或分散进货或以小积多地从我顾家各店里买回,再运至水匪岛中加以浸盐送走吗?”
“绝无可能!”慕容濯挑眉道“因为孤手中握有这几年南汾实际入货量,那个量须的有一家布庄专为其生产方可,绝无可能以散买形式拼凑而成。”
“那么请问殿下在顾家所有染坊布庄里寻到这样一家有疑的店了吗?小民相信依着殿下之聪,既然早就知道此事,那么定然早已暗中将小民名下所有铺子都查过一遍了吧?”
“没错!”慕容濯笑着点头,似也不想再隐瞒“顾少主果然既聪明又爽快!”
“只不过少主也莫觉得心里委屈,因为孤不仅查了你顾府的铺子,还查了全江州所有的铺子!虽然那些铺子都没有可疑,但是……”
他面上笑意一收,声音也冷了下来“今日今时,不知顾少主该如何解释这些出现在水匪之地的…你顾家的布呢?”
顾轻痕稳了稳情绪,沉静道“不知殿下可否让小民就近去看一看那些布?”
慕容濯握杯的手扬了扬,霍凝见了立即从案边让开。
顾轻痕慢慢撩起衣袖,面色凝重地走到案边,他看的很仔细,每一匹布都拿起、翻开、再凑近撕扯开察看着边角。
一会过后,他还招手让人送来一盆清水,取了一匹藏盐的布浸入水中清洗后用炉火烤干,又细细翻看了看。
霎时,院里除了能听见慕容濯偶尔倒酒小酌的声音外,就只剩了布匹翻动的声音,所有江州官员都屏息候着。
苏颜也在一旁静静看着,直觉告诉她这些布应该是霍凝在岛上发现的不假。
难道江州顾府真是这桩私盐案的重要源头?难道自己看顾轻痕,真是看走了眼?
可是……她又瞧了瞧上头躺着的那位笑意散漫的妖孽,心中疑窦更起。
总不该,会是这位爷因着什么事盯上顾轻痕,没脏水也想泼一盆吧。
……
苏颜这边正凝眉想着,那边顾轻痕已缓缓放下半卷的衣袖,走到一旁跟那蓝衣管家低语吩咐了几句,再走到慕容濯跟前站定。
“小民斗胆问一句,是不是小民解释清楚了这些布,殿下就会释了我顾家的疑?”
“应该是可以!”慕容濯悠笑道。
“那么请殿下稍候,家仆去取一物,稍候回来一较便知。”顾轻痕说完朝着慕容濯一拜,往院门口走去。
途经苏颜所站的位置时,顾轻痕也目不斜视。
苏颜眸光复杂。
很快,那蓝衣管家带着五六人还有一大堆的成品布料过来,只见他们动作迅速地清出另一张桌案,将手上的布料依照霍凝原先的动作一一摆开。
“还请殿下移步细观。”顾轻痕道。
慕容濯懒懒从席上起身,苏颜也随着众人一起靠了过去。
“殿下和各位大人请看!”顾轻痕站在两张桌案中间,指着上面的布沉声道“方才小民让家仆从附近缎庄中寻了一些布来,只不过因为时辰关系,所以只来得及找到五匹花色样式与这案上藏有私盐的布匹一致。”
说着他动手将这花色一样的布挑出排在一起,抬头道“乍眼一看,诸位大人是否都觉得这些布一模一样,都是我顾氏布庄所出是吗?”
江州府官员三两出言道“是一样的布啊……”
“颜大人您看呢?”
苏颜见顾轻痕突然点了自己的名,其实她已隐约猜出顾轻痕接下来想说的话,只不过这些布她方才也已凝目细看过许久,并没有发现差别。
“没有区别”她道。
顾轻痕似是意料之中,无声一笑后又转向慕容濯“殿下您也觉得没有区别是吗?”
慕容濯难得地耐了性子,虽没出声但却点了点头。
顾轻痕闻言,长叹一声道“其实别说诸位看不出差别,便是轻痕方才初看之下也是心惊一片,以为府中出了胆大之人行此罪极之事,不过好在细看之下发现有异后心中才得安定。”
“顾少主的意思是这些布有问题?”查玉轩开口问。
“是!”顾轻痕横手一指那藏着粗盐的布,断然道“这些,不是我顾府的布,乃是被人仿造的!”
说着,他不待众人唏嘘,接过管家递来的剪子将两种素色淡银布料的边角各剪下一块,又挑出其间的夹层,寻了一处光线最强处分让两个家仆高举着。
“多年前轻痕初掌顾家之时,有买主自布庄里进走一批价值不菲的布料后,又提出货有残缺要求全额退货外加二倍赔偿,当时布庄掌柜查验后觉得此布非我顾府发货之布乃是被那买主调换,但奈何并无确凿证据证实,加之那买主言语间咄咄且煽动了当地百姓群起围之,因此轻痕不得已,赔了对方一万两白银平了此事。”
“十几年前的一万两?”人群中不停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哎,这么一说我好像以前真听人说起过这事……”人群中还有人小声地嘀咕道。
“十几年了,那时轻痕尚且年幼!”顾轻痕垂眸,神色微黯,仿若也似想起那一段年少艰难的时日。
不过很快他就再抬起头来,墨色眸中一片沉静“那日之后,轻痕聚齐府中各庄掌柜针对此事议出一策来,那便是今后所有顾家售卖之布都只从自家染坊所出,且染制时在每匹布的边角隐秘处都印上一只特殊的飞鸟。”
“殿下请看!”顾轻痕指着那两幅相邻的布片对慕容濯解释道“左边这匹上面隐现之鸟名彤鹤,我顾府售至天历九州各县的布匹上皆会有此暗记,而右边这匹自神漕帮中所剿之布上却空无无一物,两相一较,小民可断定此布绝非我顾氏布庄所出乃是被人仿制嫁祸,还望殿下明鉴。”
慕容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布料上清晰立着的绯红鹤影,笑道“嗯,孤是看见了,这两物确实不同,只是……”
“殿下请言?”
慕容濯幽幽一笑“若依顾少主之言,此暗记是染制时加上的,既然暗记印染时刻加,那么自然也可以。不加,不是吗?”
“可若依殿下之言,小民出于谨慎不加此暗记,以免让人知晓此乃顾府之布的话,又怎会傻到让人在那运盐之布上缝上顾府布庄的标签呢,那样岂不更是直接告诉众人,是我顾轻痕在贩卖私盐吗?”顾轻痕立即反问道。
“嗯……”慕容濯想了想,又眯着眼笑道“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慢慢走回席上坐好,低笑道“颜大人断案无数,又替孤寻到了神漕帮,不知对于顾少主的解释你怎么看?”
苏颜看向慕容濯似笑非笑的脸,一时也还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得略一思忖走到顾轻痕跟前。
“顾少主,本捕方才也看了您所说的这两块布料,它们之间确有不同,只是本捕心中还有还有一事未明,那就是您说有人仿制这些布想要嫁祸与您,可是我曾亲见过南汾兴隆布庄里藏运私盐的布,那些布却没有顾府的标签,您觉得那是为何?”
顾轻痕默了默,随后声音微黯道“今日事发突然,在下也一时所料不及!不瞒颜大人说,您所问之话我无法回答。但是倘若大人执意定然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么轻痕也只能说顾府在江州行商几十年,这几十年里风雨飘摇,有顺遂也有风浪,轻痕不敢保证交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
苏颜直视着他看了一会后,缓缓一笑,复又转身对慕容濯道“殿下,下官无话可问了。”
“那就别问了!”慕容濯低低一笑道“来来,查大人你们也就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还有你,顾少主,脸也别沉着了,一起过来坐吧……孤今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顺路来问一问,如今顾少主既然解释清楚了,那这事啊就算过去了!”
“额,是是是!”查玉轩一听慕容濯说此事过去了,登时面上阴云转晴,一把推过顾轻痕“是了,顾少主,误会,误会一场呢。”
顾轻痕顺着他的动作回到自己位上坐下,端起一杯冷酒站起恭敬道“小民敬殿下一杯,谢殿下宽宏明睿之恩。”
慕容濯笑着也举杯遥空一和,仰首倒饮了下去。
查玉轩见此,也急急端了酒杯陪笑着站去了慕容濯身边,不一会,他身边便被那些个忐忑不安的江州官员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人生怕慕容濯一个不高兴,砸了个与水匪一窝的罪名下来,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地恭维着谄笑着,直看的听的苏颜鸡皮疙瘩起一地。
一顿饭,直吃到日落黄昏斜才散。
顾轻痕亲自将众人送出府门,慕容濯醉眼朦胧地上了来接的软辇,扬长而去。
……
日子便又这般安静地过了三日,这三日里苏颜终于逮到机会和慕容濯道了一声谢,只不过,那个妖孽啥都没说,只是摆出一副晚娘脸鼻中冷哼一声就走了。
苏颜对着他的背影很狠地磨了磨牙!
爱要不要!反正姐已经谢过了!
古德拜!
债见!
这三日里,听说查玉轩主动请缨随霍凝去了神漕帮,将山上掘地三尺,又挖出一处小型盐窖来,如此便彻底坐实了神漕帮帮众贩卖私盐的罪名。
只是可惜,神漕帮的所有大头目全部体内毒发而亡,仅剩的几个丫鬟仆役都是一问三不知,因此虽说是翻覆了这窝点,却也没能再多挖出更深的幕后线索来。
其实历过这一次事后,苏颜心中也已渐渐明了慕容濯此次南行绝非单纯为了游玩散心。
而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慕容濯心中也许早已知道谁才是私盐案的主凶,他最近的所为不过是在搜寻力证而已。
苏颜坐在江边茶楼中,窗外江水滔滔,她心中也在不停地揣度着近些时日留心搜来的,如今天历朝中的一切。
天历朝势复杂,先帝早死,临死前他本有意改立淑妃之子也就是当时的齐王为帝,却被当时的皇后苏华容借着自己母家之力抢先围了齐王府,一夜立斩齐王和先帝十余位皇子,扶自己的儿子慕容泽登位。
便是如今的神宗皇帝!
神宗慕容泽生来体弱多病,十日里总有七八日上不得朝,因此明面上他是皇帝,但朝政实权皆掌于苏太后之手。
撇开早先慕容泽还是太子时就娶的苏氏族中之女外,苏太后登位后又将亲弟苏魏从一个小小的侍郎之位提拔为丞相,并给了侄儿苏隐和苏绍百十万兵权,让他们镇守与北胤交界之地的乾州。
此外,几年前又封了皇后苏氏嫡子慕容丰羽为太子,一时苏府氏族权势煊天,无人能及!
一年前,苏太后病逝在京,慕容泽终于开始不得不拖着病体复出政帷,临朝听政。
这一年中,民间流言纷纷,有说丞相苏魏多次在朝堂上对慕容泽不敬,似完全不将这个做了十九年也病了十九年的傀儡侄儿放在眼里,也有说慕容泽对苏魏也是心生不满,两人多次为朝事起争执。
当然,这许许多多的传言中都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北晋王慕容濯。
慕容泽登位之时,先帝贤妃凌珊方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许是江山帝业已定,又许是苏太后先前与贤妃关系尚可,总之慕容濯是安然地出了世。不仅如此,此后苏太后越看慕容濯越喜欢,六岁时干脆接入了自己关雎宫中亲自抚养,至此万般恩宠加身。
于是慕容濯一时风光无限,也渐渐养成了他喜怒无常,风流肆意的性子。
去年冬时,苏太后病逝,慕容濯主动要求为其守孝一年不出京城。
初时,很多人都开始揣测慕容濯会否因苏太后过世没了依靠而处境艰难,毕竟他的母妃聂珊所出的晋阳候府人丁单薄,且府中族人多年不入仕门并无势力可倚。
没曾想,慕容泽竟对这个以前没甚交往的幼弟颇为关爱。
不仅如此,丞相苏魏也还如常般对慕容濯面上让着二分,这才消了朝中诸人心中的猜忌,对他一如既往地躲怕起来。
也正因如此,燕州府吴忠和江州府的查玉轩等人才会对慕容濯态度恭敬,生怕一个不慎惹了他的不快。
思及此处后,苏颜再次深深凝眉起来。
刘惜莹啊刘惜莹?
你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惹上这样一个通天之人?
……
直到日暮掌灯时分,苏颜才从茶楼结账离开,这几日江州又似有大雪要下,整个天气阴沉沉的。
依例是沿着街道往府中走去,不经意间一个抬头,忽地一块宽匾出现在眼前。
苏颜看着那上面歪歪斜斜写的着“郎永”字样,还有鼻间传来的清醇酒香,不由想起那日应承说要请顾轻痕喝酒的话来。 她摸了摸口袋走进酒坊中,捏出一两银子递给小二,捧了两坛在手,一路扛着继续走。
没走两步,迎面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颜怔了怔,随后抬步随着那身影继续穿街走巷,跨入了一座酒楼,随后又从后院穿出,入了巷口对面一间小楼。
入门后,她随意将手中酒坛朝着开门之人一抛,自己提起袍角上了二楼,双手抱拳倚门而立,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昨日夜里!”屋里轮椅轻动,露出一个白袍男子俊逸清秀的脸。
苏颜掰着手指低头算了半天,抬头笑道“好吧,二十六天,我就勉强当你听话乖乖在山里泡满了半月才出来的。”
白玉楼笑道“放心,我绝不会和我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那可难说!”苏颜一副你有犯案前科被我逮到过的样子。
“颜大人,你已经没有资格再这样说我的……”白玉楼笑叹着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后,摇头道“你看看你自己,这一月不到,伤了多少次,病了多少次,多少次夜里不能安眠,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光是这冬日里的冰水你就落过两次了,还被个毛贼坑到洞里过吧?”
“你怎么都知道!”苏颜嘟着嘴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气呼呼道“不行,我要把十五拉进来痛打一顿,谁让他那么大嘴巴乱说的。”
“嗯,还有你屋里的花音,她也说了不少,要不你也一并罚了吧”白玉楼面色认真地道。
“什么……你连花音都收买了?”苏颜切齿道“那个小妮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呵呵呵呵……”白玉楼看着苏颜满脸不甘磨牙霍霍的样子,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鼻尖,朗笑出声道“这下知道生气了,那你可知道我发现你让人也跟着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恼的很呢。”
“明明是我养了七八年的人,怎么偏就让你个小丫头短短半年就收服了心去。”
“哼……”苏颜头一昂,决定不跟他继续在这个自己理亏在先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白玉楼又笑了阵,方才收了声道“用过膳没,没用的话在这吃了再走吧?”
“那是当然,难道来了你这还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吗?”苏颜恶狠狠说完,又冲着楼下喊了一嗓子“十五,把我带的那两坛酒送来。”
十五自门口露了半个脸,随后陪着笑快速将酒坛往桌上一放,再一阵旋风地往外跑。
可惜他还是跑慢一步,一个茶杯被苏颜愤愤扔出砸在他背上“你个混蛋!既然要说也不挑点好听的,我那么多威风霸气的事你怎么不说,尽挑些丢脸到家的事!”
十五不答,只抱头逃窜。
白玉楼笑看着,温言道“让人把晚膳端来吧?”
楼下有人应了,不一会端来五菜一汤搁在桌上,又替屋里添了些暖炭后方掩上门,给两人留了一室清净。
“来,你尝尝这酒,这是别人推荐给我的,我正好路过就买了来,不想第一个先便宜了你?”苏颜笑着打开坛封,给白玉楼倒了一杯。
白玉楼笑着接了,也不喝,只夹了一筷菜到苏颜碗里“你也尝尝这个,这鱼是我下午亲自钓来的,不想也第一个便宜了你?”
苏颜“……”
她斜眼瞟了又瞟,捏着声音道“呦,想不到几日不见,我们的白庄主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跟你学的!”白玉楼笑着将杯中酒浅浅饮了一口,缓缓放下道“江州郎酒,确实极好!”
“是吗?那我也尝尝。”苏颜被他说的馋虫勾起,也喝了一口,果然酒香入腹清冽,回香悠浓。
苏颜伸手一连喝下三杯后还要再倒,却被白玉楼按住酒坛“你大病初愈,近日最好还是莫要贪酒的好。”
苏颜甜笑道“要不再喝半坛?”
“十杯?”
“五杯?”
“二杯?”
白玉楼拿起酒坛给她杯里倒了一杯,随后轻轻将那酒坛平送出老远,道“最后一杯!”
苏颜扁扁嘴,欲哭无泪。
“我陪你,我也不喝。”
“好吧!”苏颜努着嘴,夹了些鱼肉入盘道“这是江鲫,你下午也去江边了吗?”
“嗯!就在你坐的茶楼下方,本想早些让人唤你的,可见你像是想事想的出神,所以就先回了。”
苏颜咬肉的动作停住,片刻后她含糊着声音道“江风寒凉,你下次莫要去了。”
白玉楼温笑不答,简单吃几口饭菜后搁下筷子,看着苏颜酒杯里还未动的那盏酒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位推荐你买酒的朋友是江州顾家少主吗?”
“他叫顾轻痕!”苏颜脆声应道。
“我以前听过此人名声,小小年纪挑起顾府如此大的家业,倒也实属不易!”
苏颜闻言抬头,笑问“我的白大庄主,你不也是如此不易吗?”
白玉楼哑然失笑。
苏颜却微敛了笑意,举着筷子,又认真地想了想道“所以玉楼你知道吗?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很是惊讶,我惊讶于闻名天下的顾家掌权之人竟然是个比你我都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可是惊讶过后,我竟然觉得自己对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就是那种莫名熟悉感让我始终不太相信慕容濯的话,不相信他会是私盐案的参与者。本来我一直不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但是今日看见你,我才猛然发现--玉楼,是因为你!因为你们身上都有着同样的…坚韧。”
“你这是在夸我吗?”白玉楼淡淡笑道。
“当然!”苏颜咧嘴一笑道“要不你也夸我两句,回报一下?”
“哎呀,要是夸不出口也行,要不就再多赏我一杯酒吧!”
白玉楼白她一眼,端起酒杯塞入她手中,笑道“别痴心妄想了!就没见过哪家小姐像你这般贪酒的,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师傅当年到底看上你什么,居然收你为徒?”
“其实我也想问问他老人家的,可惜没机会了。”苏颜一口喝下杯中酒,故作幽怨地道。
“这种机会还是别再有的好!”白玉楼微恼道。
苏颜呵呵一笑。
白玉楼也笑了笑,随后转动摇椅方向,静静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大雪。
“今年春年估计你要在京中过了吧?”他问。
“应该吧!”苏颜不由也望了出去。
累积了几日的雪一旦落下势头极大,不多时就已将两人面前竹栏上铺满了白白的一层。
白玉楼伸手取了一点握在手心,慢慢捏成雪团道“听十五说你要随北晋王进京,还要参与无极门的奉主大选是吗?”
“是!”
“苏苏,这一步迈出你就再难回头了,你……想好了吗?”
苏颜偏头看他,半晌后忽然笑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问你当初为何会去雁南救我吗?”
白玉楼怔了怔“这种问题还要再问吗?”
“你先说嘛……”苏颜娇声道。
不过她刚一出声,白玉楼就楞住了。
片刻之后,他笑着轻咳两声,用手指指她纤细的喉咙,又指指身上衣袍。
苏颜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男袍却不觉用上了女子撒娇的声音,于是她呵呵一笑,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正声道“你说吧!”
白玉楼笑笑,温言道“你是我师妹,师傅临终前让我看顾你,所以我救你!”
“然后你也会倾尽一山一庄之力护我是吗?我惊世骇俗女扮男装,做男人才能做的事你随我,我一心要寻那灭我刘府满门的凶手你帮我,甚至可以不管那人是否权势通天,是吗?”
“是!”白玉楼声音坚定,语音温暖。
温暖的让原本因着那一声不经意娇唤而心情轻松的苏颜,陡然心中一热,热中又生出些莫名的伤感起来。
她眼眸微垂,定了定心神后抬起微笑道“玉楼,我很感谢你的心意!可是我想说……虽然我是个女子,虽然我知道你愿意让我依靠,可我却说服不了我的内心,当真就这样靠下去!”
“命运待我无情,可我却不能那么软弱地顺了它,也不能闭目躺在屋里等着别人替我征战……”
“玉楼,那样自私的人……不该是我,也不该是配得上拥有你护佑的师妹,不是吗?”
“所以明知这一路有险,有难,有风霜刀剑,可谁让我是刘家的女儿,这是我逃不掉的宿命,我只有迎面勇敢地去闯一闯,闯过了是我的幸,闯不过……就当做是我的命吧!”
一席话说话,室内瞬时除了落雪声再难闻他音。
好半响后,才见白玉楼将手中雪球放在窗台上,缓缓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苏苏,师兄的无间山,永远欢迎你回来!”
“好”苏颜灿然一笑。
过了一会,雪落声中远远听得一个女子低笑“哎,你说以后我改名叫白苏苏,然后打着你无间山的旗号去江湖上坑蒙拐骗逍遥快活去好不好?”
“不好!”男子断然拒绝。
“哈哈,干嘛,舍不得你的金字招牌啦?”
“我是怕你砸碎了我的招牌!”
“哈哈哈哈……!”风雪夜色中,连串银铃笑声跃起。
“小气鬼!”
……
风雪夜中,还有人一路无声奔回重重楼阁庭院。
慕容濯站在房内,用手微掸肩上厚厚的雪花,声音听不出喜怒“无间山!流剑山庄!”
“师兄……师妹!”
宗池却无端凉的打了个寒噤,正在替他脱去沾了厚雪的狐裘的手也滞了滞。
“流剑山庄落于无间山中,百年来是武林各大正派公认的第一山庄,但此庄自上代庄主开始便渐渐隐世避俗,这几十年间在江湖中走动极少,如今江湖中只知现任庄主名叫白玉楼,生来不良于行,其他一概不知。”他低低秉着自己知道的。
“爷刚看见了!”慕容濯随意在榻上靠了,微眯的凤眸中眼神锐利,全无平日慵懒。
宗池回想着两人刚才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凝声道“主子,依属下看今日他们二人间的对话应是不假,如此看来,那日是白玉楼带人从刘府救走了刘惜莹,然后将她带回了无间山。而且……”
“且什么且,再吞吞吐吐的就给爷滚出去!”慕容濯蓦地扬声恼声道。
“属下是想说主子先前猜的不错,那刘惜莹听似当真不知自己苏家女的身份,这样此事便倒也简单许多!主子知道当日刘府大火的真凶,那么只要以此为饵稍加引诱,她定会乖顺随我们回京,回京后也可顺利引起苏相注意从而实施主子心中所想之事。”宗池快速答道。
答完之后,他悄悄去看慕容濯的脸色,却见他低头神色未明!
“主子…。”他轻唤了声。
“让千三再去多查些无间山的事来,孤要清楚白玉楼的来历,他们是怎么成的师兄妹,还有…。”
“明年无极门奉主大选,孤要广纳江湖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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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小片段抢先看:
1、霍凝差点没厥过去,抖声道“主子还有何吩咐?”
把上次你从她房里取来的东西拿来。
什么?
嗯??
哦,那布条吗?属下这就去找...哦不,属下这就去拿!---此乃消失已久滴裹胸布~
2、慕容濯低眸,视线停在苏颜即便睡姿凌乱却依旧束的极平的胸前,喃喃道“不就是两人都没来吗?爷到底是在怒些什么?-此乃某妖在吃醋!!
3、苏颜弯腰一个呕声...哗啦一团自唇边倾泻而出!
那物一泻千里,直透过某人镶着银边的宽袖直直滑入光裸的臂中!
--哈哈,介个不用解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