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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沙比赵杼稍稍慢了一点。
因为卢栎的信拐几道弯送到他手里时,赵杼已经跑了!
沈万沙一边高兴,一边愤愤磨牙。
高兴的是卢栎没有不要他,想开之后第一个给他送了信,还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要让赵杼知道……说明卢栎只认他做朋友,平王什么的靠边站,他才是小栎子身边第一人!
愤怒的是平王那个奸滑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卢栎的消息,冲着西山去了,还非常自私的没通个信给他!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摘星这个混蛋看到了!平王带着一组亲卫风驰电掣的往城门跑,根本没避着人,摘星顺口一问,元连就答了,说去西山温家堡的庄子……
而卢栎就在那里!
本来卢栎在信里与他说,最近正忙一件江湖上的事,说江湖多草莽,性格也多冲动,让沈万沙不要找过去,以免遇到什么意外。他还说最多几日,那边就忙完了,一旦忙完,他就过来找他。
沈万沙郁闷了几个月,想到卢栎会生他的气就心肝颤悠悠的疼,没想到小伙伴根本没生气,也没有不要他,只是顾忌赵杼才一时没同他联系!
他高兴的立刻高兴的跳起来,“小栎子果然最喜欢我!”
不过这信上感觉,卢栎明显还在躲赵杼,暂时不想与赵杼见面,可赵杼神通广大,已经找过去了……卢栎还不知道!
就晚这么一步啊……
沈万沙担心起来,“平王过去,小栎子没准备,一定会吓一跳,没准还会被平王欺负……不行,我得去帮忙!”
他要阻止赵杼!就算阻止不了,也要帮小栎子度过这一关!
沈万沙想好就往外冲,“我的小红马呢——”
赫连羽眼睑微动,几息之间就想明白了所有事,立刻跟着沈万沙往外走,“少爷等等我——”
赵杼找到卢栎,两个人关系恢复正轨,少爷精气神也回来了,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重新步入正轨……终于又能专心致志的找藏宝图了!
沈万沙的小红马是匹汗血宝马,纯种的,他爹专门给他买来,养的特别好。别的马单独看还不错,跟它一比立刻什么都不是,速度当然也比不上。
沈万沙心急如焚,招手让赫连羽与他同乖一骑。
赫连羽立刻脚尖轻点地面,像只临空飞翔的大鸟,姿势优雅的坐到马上,搂住了少爷的小腰。
激动又心急的沈万沙根本没感觉到被吃了豆腐,就连赫连羽的嘴凑到他耳边,趁着风大亲了亲他耳根他都不知道!
赫连羽豆腐吃的这叫一个美,情绪过于亢奋,就不小心说漏嘴……
他说几天前之所以带着沈万沙夜探西山庄子,就是因为听到奇人救死的消息,怀疑是卢栎,但没有足够证据,便没有说。
沈万沙气的立刻转回头给了他一鞭子,“你该告诉我的!”看这一来一去耽误多少事!
少爷墨黑瞳眸里燃着怒火,气愤之下鞭子挥的也没个准头,鞭尾甩到了赫连羽的俊脸上。
赫连羽对少爷存了说不出的心思,根本没想过要躲……所以就挂彩了。
沈万沙有些讪讪,不过想到卢栎今天可能要受苦,就理直气壮了起来,“都是你的错!”
赫连羽也不反对,直接认错。他不停表达自己不是故意的,还连连叫疼,让沈万沙给他摸摸,吹吹伤口……
没骨头一样趴在沈万沙背上。
沈万沙不停腹诽这小偷太贱,可人家会受伤的确因为他。这小偷平日最爱耍帅,最爱用那张脸勾搭人,相当自恋。他把人家脸毁了,就相当于砸了人家吃饭的家伙……
少爷长长叹口气,柔柔的抬爪子拍向赫连羽的脸。同时感叹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变幻莫测,令人应接不暇。
……
温家西山庄子里,此刻锣鼓声起,鞭炮齐鸣。
因为英雄大会即将召开,温祁选定开棺的日子到了。
卢栎房间里,胡薇薇正一件件检查卢栎要穿的衣服,要戴的佩饰,一丁点都不能有错。
大白叼着卢栎的手炉过来,好像想让胡薇薇给加热炭。胡薇薇秀眉微挑,把手炉拿在手里转了几圈,放到一边,“这个今天不合适,得换……”
卢栎坐在桌边捧着盅热茶,钱坤坐在他旁边,报告着最近的事。
卓修远的儿子卓子昂与鹰谷少主扛上了,打见面那天起,天天斗酒,斗剑,还请庄子上各种人物来做评判,互相看不上。他们身后代表的莲华山庄与鹰谷实力不容小觑,有各种江湖人在他们身边蹦跶,希望能给自己寻个结盟或者靠山。
在这群人里,钱坤看到了熟人——近来找百宝楼麻烦的人。
这个人也不是自己直接出手,有次钱坤亲自跟踪,跟到最后,就是这个人,可惜再往深里查,却什么都没有了,这人扫尾很干净。
钱坤本来也想着,等过了这次英雄大会,就把这人揪出来。不管这人是不是还闷声不动,他都要‘和平友好’的问训一番,到底是听谁的话,来打百宝楼主意的。
谁知在西山庄子上,竟然遇上了……
卢栎眼眸在氤氲茶汽下有些湿润,“在卓子昂与车昊炎身边转……是正在巴结他们,还是早成他们的人了?”
钱坤冷笑,“看看就知道了。”
“嗯。你自己注意。”
……
钱坤说了很多,最近看到的事,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应对,通通说与卢栎。他还提出建议,若这次开棺顺利,卢栎可在最后公布身份。
“嗯。”卢栎其实也有这个打算。江湖于他来说有些遥远,因为父母遗物,他承载了宗主令的责任,他不会推避。可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不会全心全意都扑在宗主令事业上。他需要快刀斩乱麻的把身份立起来,规矩定下来,把局势稳了,才能接着做想做的事。
只要立身份这件事做好了,定规矩,稳局势难度就都不难,并不需要亲力亲为,钱坤和胡薇薇会帮他。
所以这头一件事,必须得做好!
卢栎双眸微阖,脑海里一遍遍过着开棺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桩桩件件想好,顺利的话要怎么样,不顺利又要怎么做挽回局势……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
胡薇薇终于选好了衣服佩饰,看到卢栎还与钱坤在说话,一脸不可思议,“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瞎扯?那边鼓都开始敲了,还不换衣服!”
钱坤嘴角抽了抽。就那么几套衣服,也得挑半个时辰,到底是谁在耽误工夫啊!
胡薇薇瞬间一个犀利眼神投过来,“你在说我什么坏话?”
钱坤立时喊冤,“我可啥都没说……”
“心里想也不行!”胡薇薇拿出鞭子抽了钱坤一下。
卢栎一点也不想置疑这方向胡薇薇的权威,拿着衣服就道好看,“薇薇眼光就是好。”
“那当然,”胡薇薇美眸流转,仪态万方,“也不看姐是谁!”
卢栎又夸了胡薇薇两句,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胡薇薇今天给他准备的衣服,主色调是烟青。样式是普通的文士长袍的,没有明显花纹,只在肩膀,襟领,腰身的位置略做改动,让衣服更加贴身,看起来更加精神。
出彩的是料子和颜色。料子非常柔软,有很强的垂坠感,因为肩腰领口的小小改动,上身竟不失挺括。颜色是淡淡的烟青,自上而下慢慢晕染,说浓不浓,说淡却又很显眼,而且极配卢栎的气质。
穿上这一身,卢栎站在镜前,差点认不出自己。
镜子里眉眼清亮,俊秀飘逸,仿佛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仙气的少年,真是他?
“呀老娘的弟弟真俊!”胡薇薇抚着下巴,围着卢栎转了一圈,再次为自己的眼光点赞,“我太了不起了!”
钱坤伸着大拇指,对胡薇薇本事极为佩服,“果然不错。”
大白看到出奇漂亮的主人,流着口水立刻想往上扑,被胡薇薇眼疾手快的抓住后腿,“乖,主人今天要美美的,不能搞破坏哟……”
威武雄壮的大白扛不过胡薇薇力气,委屈的呜呜嘤嘤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女人继续打扮主人……
胡薇薇给卢栎把腰带整好,配饰一件件戴好,最后把银鼠皮的大氅给他披上。
之前的狐狸皮是纯白色,没一根杂毛,现在的银鼠皮不仅白,还闪着银光,视觉效果更加惊人,奢华贵气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卢栎发现,只要他不笑,也挺有贵族气质的。
卢栎拿这个开玩笑,引来胡薇薇不满。
胡薇薇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干爹干娘比你贵气多了!”虽然二人行走江湖时并未透露家世,可卢少轩颇有大家贵族气质,像极了史书中记载的先贤遗风,那种从头到脚,每个姿态,每个表情都自然流露出的风度,可是得从小培养,才能养得出来的。苗红笑是女中豪杰,自有一番别有味道的审美,极有特色,又极诱人,旁人想学都学不到。
做为他们的儿子,卢栎必须得有气质么!胡薇薇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于是这天温祁的小型‘英雄会’,虽然没有胡薇薇提议的什么白色花车,白衣四美人抬轿,漫天花朵随之洒下的狗血画面,卢栎还是风光了一把。
他本来长的就好看,再加上华美衣服加持,从容漫步走来,非常显眼。
而且天气也非常配合他,又下雪了……
优雅从容,贵气仙气并存,再有漫天飞舞的小小雪花加持,必须吸人眼球!
认识他的,拱手招呼一声‘卢先生’,自动让开路;不认识的,看的眼睛直了,下意识随着众人,把路让开……
卢栎从人潮中淡定经过,走到高台上,站到温祁身侧。
白时默默咬着唇,眼睛有些有红,幽幽地看了卓修远一眼。
卓修远轻声安慰他,“没关系,一时的风头不代表什么,一会儿就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台下鼓声未停,温祁看看白时,又看向卓修远,“卓叔,时间差不多了。”
他声音有些重,像在提醒什么。
卓修远看着远方,“你放心,平王爷一定会来。”
温祁眼神似有似无扫了白时一眼,“是么?”
白时咬着嘴唇,脸色酡红,“王爷公务繁忙……我并不确定。”
“可能会来晚些也不一定,毕竟王爷真的很忙……”卓修远牙关紧咬,提醒温祁,“你若做错了决定,当心整个温家堡跟着你受苦。”
胡薇薇在卢栎背上写字:你看,平王没来,他们在说大话哈哈哈哈哈——
没在这里看到赵杼,卢栎松了口气。
也是这口气吐出来,他才猛然在现,他真的在乎这件事。
他在乎……赵杼喜欢别人。
……
“诸位!”鼓点停了,温祁站起来讲话,“诸位英雄肯给面子,到我温家堡来做客,我温家堡蓬荜生辉!咱江湖人爽快,我也不说那虚的,三日后英雄大会,我为堡里妹妹比武招亲,不管是谁,什么身份什么年纪,只要在比武上胜出,并能闯过我妹妹亲设的局,就是我妹夫!”
“嗷嗷——”
底下江湖人瞬间起哄。
温祁笑着,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静一静,“近日我温家堡不太平,就着诸们兄弟在,我温祁也不怕家丑外扬,直接与大家说了,有人想搞我温家堡,在我家杀人灭口,如入无人之地,实在没把我看在眼里!”
“灭了他!灭了他!”江湖人瞬间豪情上头,喊杀声震天。
“不瞒大家,我也是这么想的!敢在我温家撒野,就得承受后果!”温祁腰背挺的笔直,“日前,我请来了两位仵作,一位是我左手边这位,姓卢,一位是我右手边这位,姓白。两位技术精湛,帮我查出线索,指向了家父之死,遂我决定,开棺验尸!”
“此行不孝,我愿受祖宗惩罚,可家父枉死,儿子却不管,这事我做不出来!我温祁今天就要在这里开棺,请诸位兄弟给我做个见证!”
底下先是一静,又振奋起来。江湖人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高举着手武器,用虎啸狮吼般的狂热声音,表达着对温祁的支持之意……
没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这也说明温祁果然厉害,各种准备工作都做的极好。
“大家知道,我老爹的墓就在这西山,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三牲祭祀亦已做完,即刻就可以开棺,只是这主理开棺验尸的人……”温祁看看卢栎,又看看白时,仿佛有些犹豫,“二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江湖人最爱凑热闹,这时候根本不用提醒,立刻分了两派,一边喊卢先生,一边喊白先生。因为卢栎出场抢很多风头,所以喊他的声音要大一些。
白时脸色有些苍白,当温祁视线再一次不经意扫过来时,他深深咬了唇,更加不安。
卓修远咬着牙提醒温祁,“你可别忘了平王!”
“平王……平王!平王!”
他的话像有回音似的,突然间‘平王’两个字在人群里回荡……
怎么回事?
温祁皱着眉看向远方。
只见江湖人大多数还是疯狂的喊着‘卢先生’,‘白先生’,少数最外围的眼神惊恐的让到一边。
然后,一面四爪龙旗突兀的出现,之后,一个一身玄衣,个子高大,自带矜傲贵气的男人出现在人群里。
他好像非常着急,并没有等身后人打出口号帮他开路,自己横冲直撞扒拉开人群,大踏步的往这个方向走来……
卓修远率先回过神。他手指颤抖着指着男人的方向,“平平平平……是平王!”
白时脸倏的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人群里看,“哪儿呢哪儿呢?”
男人走的很快,几息的工夫,已经离高台不远。卓修远指给白时看,拍着他的肩膀,慈爱的说,“王爷亲自来看你了,还傻站着做什么,过去打招呼啊!”
白时两只手扭在一起,像是非常紧张,“我……我我……”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卓修远干脆推了他一把,“赶紧去!”
推完还冲温祁得意的眨眼,好像在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卢栎一脸惊愕,差点站不住。赵杼……真的为白时来了!
他们之间真的有事!
一颗心像被人活活捏碎,卢栎疼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卢栎周身无力,靠在胡薇薇身上,才能勉强站住。
这一刻什么责任,正事,统统都忘到了一边,卢栎只想逃跑。他不想在这里,像小丑一样看着这些发生!
“走……”卢栎靠着胡薇薇,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肯求,“走……我们走!”
赵杼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卢栎。
他的卢栎,瘦了。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下巴都尖了。
他心疼的不行。
他的王妃站在高高的台上,穿的那么漂亮,就像天边的云,优雅又高贵,连雪花都怕冷着他,顺着顺滑的毛皮滑了下去,半点湿气都不留。
这个狠心的小家伙,竟然走了三个多月,一点音信也不给他!
远远看着卢栎如画的眉眼,赵杼就喉头发紧,浑身血液亢奋,特别想狠狠抱住人,让他知道他有多想他!
他修长双眸内燃着火光,一一推开四周的人,直直冲着卢栎的方向走去,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
有那力气大身板壮,没一下被推开的,他便使内力把人推开。
彼时白时正小碎步的往台下来,大眼睛忽闪着,怯怯的朝赵杼方向走,嘴里柔柔唤着‘王爷’,眼看着两人就要相遇——
赵杼被这些江湖人挤的气起,干脆每个动作都带了内力。江湖人武功一般都不错,可赵杼更强,他的力量基本上是没人比得了的。
一时间,就见江湖人叠罗汉似的一排排倒下,有那摔的狠的,手里武器也脱了手。
有个身材特别壮,看起来有两百斤的胖子,连手里武器都是尺长的大锤,也没挡住赵杼的力量,被推倒了。
他倒下时,砸起一片烟尘,手中大锤也脱了手,正好朝着白时的方向飞去。
卓修远眼尖,立刻提醒赵杼,“王爷快救白小友!”
赵杼听到了这声喊,但这个声音他不认识,什么白小友,他也不认识,所以当然不会管。
白时吓的都不会动了,疯狂尖叫出声。没人相救,他下一刻就被大锤手柄扫到脸,身子跟着拧了一周,接着倒地昏厥。
卓修远赶紧飞身过来,扶抱起白时,对着赵杼,神情声音都十分紧张,“他晕过去了,求王爷救命!”
赵杼很不满有人挡他的路,眯眼看了一下,“他是谁?”
卓修远一愣,“他是……白时啊。”
白时是谁?赵杼回忆了一下,没印象,“晕了找大夫,叫本王何用!”
就是在说话时,赵杼也没停住脚步,扒拉开卓修远与白时,往台上冲。
卓修远一时不慎,被他扯的一个趄趔,没站住,怀里的白时,当然也被甩到了地上。
正好一个江湖人因为人群推搡没站好,一脚踩上了白时脸。
卓修远声音几乎是颤抖的,“白小友——”
赵杼好不容易冲到台上,却见他的媳妇,他的王妃卢栎,紧紧靠在一个女人身上,看样子还正准备与那女人离开!
他眼睛里冒着火,声色俱厉的怒吼,“卢栎,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