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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人首领萧洪不忿,见没人理他,又将视线放到卢栎身上,似乎想攻击他,以期拉来赵杼关注。
卢栎正被余智拽着说解剖之技,哪里有空理他?沈万沙干脆替小伙伴出头,叉着腰指着萧洪,满面怒色,“到别人家做客,不看好自己的人别乱跑,还怪主人家没好好捧着你关心你,啊呸!”
萧洪皱眉,确定过此前没见过沈万沙,“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反正是你主家大夏人!”沈万沙悄悄瞄一眼赵杼,发现平王并未制止他,神态间似有肯定之意,更加来劲,指着萧洪鼻子骂,“到人家家里做客,还背着主人獐头鼠脑到处乱蹿瞎折腾,不小心玩脱就怪主人没伺候好你,真是好不要脸!”
辽国使团有人失踪这件事,赵杼知道,但并非接到辽人上报才知道,他看了鸿胪馆里大夏守卫例行上禀条陈。
萧洪丢了人,根本没往上报,一个多月过去,人没回来,他们也没找着,这才报给鸿胪馆,刚刚上报,就想大夏立刻给他们结果,真是想的美!
人丢了瞒着不敢报,要说辽国使团不心虚,小孩子都不信。
赵杼看到鸿胪馆里守卫消息,当下就发今寻找,说这失踪的辽人金炎木如果没作恶,就别理他,让这起子在别人地头想方设法钻营窥探偷技的人急上一急。
近来手头上事情多,此事又不算太特殊紧要,赵杼就给忽略了,现在……倒是该问上一问了。
不过既然下面既然没传信回来,此人应该没给大夏带来什么麻烦……
萧洪微微眯眼,眸色沉深,盯着沈万沙,“你们大夏,就是这么与客人说话的?”
沈万沙冷哼一声,“你的人失踪,我们去帮你找了,只是时间短还未找到;你方才以尸体刻意挑衅为难我们的精英仵作,我们也取胃证明了,尸体不是你们辽国人。贵使所有要求,我们都有好好达成,怎么,这样态度贵使还觉得不好?”
面前少年牙尖嘴利,平王也作壁上观,虽未帮腔,却明显有袒护之意……萧洪有点不敢再呛声,万一他攻击说大夏人礼数不周,少年来一句既然背了这黑锅,那就礼数不周给你看怎么办?
萧洪眼睑微垂,急速思考,很快,他还是觉得不要得罪平王的好。他们一直惹不起这位脾气奇差,动不动就操武器带军队干架的王爷,但现在在大夏地盘,太嘉帝对他们春风化雨般亲切,只要不让龙椅上皇帝不喜,他们……就还有大有可为的机会。
前前后后想清楚,萧洪冷哼一声,一副我品性高洁,不与不懂事少年人计较的架式,冲赵杼撂了句‘有劳平王帮忙寻我使团成员’的话,大剌剌转身,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了。
沈万沙这架吵的一点也不高兴,“他竟然不理少爷!”
转过头看看——赵杼已经侧首与身边护卫说事,卢栎被余智拽住脱不开身,巴正与馆里人员忙里忙外,冒了一脑门汗……
沈万沙轻啧一声,转身出门。
尸体解剖完,震撼一幕过去,第一次见识这场面的可能久久回不过神,现场也要忙乱好一会儿,对‘久经风雨,见惯大场面’的他来说,就平淡多了。
而且,还有些无聊。
沈万沙摸摸腰间的荷包,准备趁着这时间去找找回鹘公主。若一会儿小栎子找到新线索,没准还要忙,他的空闲时间可不多。
百忙之中抽空也要与公主培养感情以利和亲,沈万沙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
……
卢栎与余智都是仵作,两个人见面有无数话题可以聊,一聊起来,一老一小都非常兴奋,就算站在人群里,也能聊个天昏地暗,这大概就是知识的魅力。
赵杼嫌他们在现场戳着碍事,把二人赶到偏厅,在香茶小点俱有的桌前,随便他们聊多久。
余智看着赵杼离开的背影,眸色调侃,“王爷对你真是不错。”
“嗯,”卢栎长睫微敛,眸里似有流云闪过,带出一抹柔意,“他很好。”
虽然摆着霸道臭脸,把他们‘赶’到这里,还是吩咐下面准备了一堆东西,其实就是不想让他累。这别扭性子……其实很暖心。
余智叹息一声,“白时的事,我听说了。”声音很有些沉重。
卢栎想起上一次在京兆府珍月案子时遇到余智,余智身边跟着个叫王良的少年,少年很崇拜拥护白时,却被余智厉言教训,“您对白时……”
“这孩子很聪明,一点就透,若是肯沉下心,一步步来,成就不会低。可能因为幼年失怙,心性左了,他总想走捷径,立刻高人一头。”余智神情十分遗憾,“我是说也说了,教训也教训了,他都听不进去,即如此,我也就不想管了。”
卢栎微微垂头,端起茶盅喝茶。
“他可能是真喜欢平王,想找方法接近,知道平王不在意,胆子就更大……”余智说着说着,话音突然停住,“我提起他,只是想让你了解更多,并没有替他说情的意思。这孩子和该多吃些苦头,若能扳过来,将来未必不好,若扳不过来……还是惩罚严厉些才好。”
余智声音沧老又严肃,“仵作一行极为特殊,如同医者收徒首重德行,仁心为上,身为仵作,心性也很重要。如心长歪了,收贿,偏袒,甚至做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人命大如天,岂能如此对待!此等恶徒,当人人得而诛之!”
卢栎重重点头,颇有同感。没有什么危害,比执法者为恶更严重,一旦发现,是绝不能轻忽的。
两人聊了半晌,说说过去,讨论讨论最近见过的尸体,奇怪的,有疑问的,都拿出来说说,彼此皆增长了不少知识。余智又拿要不要收徒的问题问卢栎,毛遂自荐说自己虽然老了,但老当益壮,当个徒弟完全没问题!
卢栎真不是不想教余智,只是余智本身经验知识已经很丰富,是个各方面他都很敬佩的长者……所以他只答应教自己懂,余智又感兴趣的知识,至于师父,还是不要叫了。
余智很高兴,笑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拍着卢栎肩膀,“那回头我帮你物色好苗子,你放心,我痴长几十年,眼光还是有的,一定给你找到品性特别好,脑子特别聪明的小徒弟!”
余智对解剖念念不忘,卢栎干脆要来笔墨纸砚,当场画了几幅人体结构图出来,送与余智研究。
判断尸体体内表征需要知识,但是解剖就需要熟练度了。他与余智沟通了不少尸体表现,各个时期不同点,眼睛,心脏,胃部,肠道等等的大概特点,余智若把解剖练会,实力便能大涨一截……
余智盯着几副图,激动的眼睛放光,“小栎子你放心,我会好好与义庄,官府尸房沟通,用最尊重的心态练习的!”
老头的品性卢栎一点也不怀疑,但是‘小栎子’……怎么他也会喊了?
今日案子有卢栎在场,平王也在外面把控大局,余智一点也不担心案子不破了,现在他握解剖图,对解剖兴趣非常大,也不与卢栎聊了,直接告别,走了!
卢栎也没敢拦,看他那样子,肯定是现在就想练习了……道阻且长,希望他一切顺利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卢栎边饮茶边思考案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身上披着赵杼的披风。
他揉揉眼睛,声音有些初醒的绵软,“什么时候来的?”
赵杼凑过去亲了他额头一下,“你流口水的时候。”
卢栎手赶紧抹向嘴角……干的。
对上赵杼戏谑目光,卢栎才眼睛睁圆,“你骗我!”
赵杼咧开嘴,笑的开怀,好像骗到卢栎是件非常高兴的事。
卢栎眯眼,朝他扑过去,准备铁掌攻击,“让你再笑——”结果脚一软,差点跌倒。
赵杼稳稳接住卢栎,抱到怀里揉啊揉,“腿麻了?”
卢栎脸皱成一团,神情颇为难受,“……嗯。”
赵杼又笑了,一边笑,还一边不停亲吻卢栎。
卢栎:……
好一会儿,卢栎腿不麻了,才问赵杼,“我睡了多久?”
“不久,还不到半个时辰。”
“你那时就来了?”
赵杼颌首,“本来想抱你到床上睡,可是你双手扒着桌角,就是不肯离开,好像想与桌子长在一起一般。”
卢栎:……
“我给你带了样东西。”赵杼修长双眸神秘一眨,内里光芒隐现,“想不想看?”
卢栎不明就里,但赵杼这个表情……说明这东西很不一般,值得一看。可赵杼明显要逗他,他才不想随他的意,扭过头,“不想!”
“真的?”赵杼捏他的脸,“好东西哟……”
卢栎闭着一只眼睛,偷偷瞄赵杼,完了继续扭头。
赵杼轻啧一声,一脸媳妇心海底针,太不好逗的无奈,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宝贝,看一眼,就看一眼。”
说这话时,他唇角斜勾,笑的特别有深意。
卢栎下意识警惕心起,不敢大意的看向赵杼手上东西。
那是一张纸。两面对折,很薄。
他狐疑的把纸拿过来,展开一看——
一对裸身男女,正在进行人类大和谐动作,姿势极激情,各种器官清晰可见……
他脸刷的红了,立刻把纸拍回赵杼身上。
这流氓竟然给他看春宫图!
赵杼欣赏着媳妇的害羞模样,见卢栎气的起身离开,才缓声问,“不想再看看?”
卢栎愤愤咬牙,头也不回,“不想!”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拿这个给你看?”赵杼继续慢条斯理。
因为你流氓!卢栎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这个东西出现的地方,很有意思呢……”
卢栎的手已经放到门把上,听到这话突然顿住,迟疑的回过头,“……杀人现场?”
赵杼眼角微翘,工笔画一般标准的丹凤眼里闪耀的再也不是威严,霸道,而是丝丝点点的诱惑,“想不想知道是哪里?想不想……再看一遍?”
卢栎这次是真想看了。他有些后悔,纸张里绘制内容太惊人,他气愤之下忘记了观察其它,否则一定能看出什么!
“想?还是不想?”赵杼的声音蛊惑之意甚重。
卢栎老老实实点头,“想。”
赵杼指指自己的唇,微笑道:“来亲一个?”
卢栎不动,瞪着赵杼。
赵杼将纸张合起,好好放到胸口,还拍了拍,“那真是太遗憾了。”
卢栎扁扁嘴,过去亲了赵杼一下。
赵杼不满意,“不够。”
“嗯?”
“你得像我亲你那样亲我。”
我亲你那样……
卢栎想起那火辣辣,分分钟挑起情|欲的湿吻……耳根红了。
“不行就算了。”赵杼做势起身,“本王找个东西也不容易……”
卢栎突然扑到他身上,用自身重量把他压的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搂住他脖子,冲着他的嘴狠狠啃了下去。
因为赵杼个子太高,又起身要走,卢栎怕压不住他,直接起跳,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
这样刺激的体位,这样主动送过来,技巧不高,热情却足足的吻,赵杼怎么可能忍得住!他大手捞住卢栎腰身,另一只手扣在卢栎后脑,霸道又迫不急待的加深了这个吻。
这样情况,不擦枪走火好像是不可能的,赵杼以春|宫图为引,握着卢栎小手帮小赵杼爽了一把……
卢栎其实并不反感这个。赵杼那么霸道高傲,随时都镇定从容,充满强势,天塌了也面不改色的人,因为自己呼吸急促,眸生情波,甚至抑制不住低吼出声……
想想也挺带感的。
就好像把一个大人物捏在手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种诡异的权力感……
卢栎笑眯眯擦干净自己的手,“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吧。”
赵杼感觉稍稍有点奇怪。媳妇会害臊,却不做作,性子爽朗直白,对□□并不抗拒,可刚刚这一幕,他怎么觉得有种被盯住的感觉?
媳妇喜欢上这种运动了?那他以后岂不是性|福无边?
还是媳妇喜欢这种需要什么东西要胁的方式?如此的话他得多找些好东西才好……
这一刻赵杼笑容有些傻,卢栎正伸手等着他把春|宫图交上来,看到这傻气笑容,心里又有了主意。
这混蛋不是喜欢耍流氓,不顾时间地点都可以发|情么?那么他可以想些小情趣,帮这流氓控制一下。至于什么情趣么……他那一箱子解剖工具,可是有不少好物。
两人各有心思,脑内不知道过了多少小剧场,面上皆微笑未减,好像对彼此表现都很满意。
赵杼兑现前言,把春|宫图给了卢栎看。
卢栎仔细观察,注意到纸边缘上有少许灼烧痕迹,“在小楼里找到的?”
赵杼颌首,“那小楼是各族存放物品之处,但贵重物品大家都会随身携带,那里放的,大都是些价值不高的东西,看守也不严,没人发现白河大石什么时候进去,也没人注意到这张春|宫图。”
卢栎沉吟,“死者真的是白河大石。”
赵杼指尖轻点桌面,缓声解释,“我的人去东街查问,有人看到白河大石的确在那一带购物,后悠然回馆。不过馆内轮值换班,看到他归来的护卫起火时不在,当时就没有确定,现在已经查实,那具尸体,应是白河大石无疑。这春|宫图,就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若非倒塌墙体压住,怕是早烧完了。”
这春|宫图画的非常精致,上面人物面容姣好,色彩妍丽,连纸张都触手微硬,绝对是好纸,细看其特点,好像是被人精心收藏的。
卢栎很惊讶,“莫非这是死者之物?他小心翼翼保存这个干什么?”
赵杼趁势又调戏了卢栎一把,凑过去亲两下,“男人看这个,你说干什么?”
卢栎冷漠的把赵杼脸推开,“才不是。”一定有古怪!
“搜查现场后,只找到了这个。”赵杼舔了舔卢栎掌心,“另外,白河大石生有指疔。”
“指疔?”卢栎迅速收回手,一脸不解。
赵杼轻揉他发顶,眸光深邃,“用纱布浸桐油包患处,或将患指浸泡在桐油内,指疔可愈。”
“所以这个纵火……”卢栎眼睛微眯,“也可以不是他人刻意为之?”
“东瀛使团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赵杼亦很不爽,这事□□,必须查清楚!
卢栎感觉东瀛人不会说实话,想了想,问道:“除了东瀛使团,还有谁对白河大石比较熟悉?巴正知道么?”
“东瀛使团位置不在巴正负责区域,不过他说少卿可能知道,我已经让他去请……”
二人正在说话,突然沈万沙风一样的跑过来,推开房门,哭丧着脸,“小栎子,回鹘公主不在,我等了半天人也没回来……”
那一脸受打击的模样,卢栎过去揉揉他的头,“没事,这次不在下次会在。”
“嗯……”沈万沙耷拉着脑袋跟卢栎走到桌前,被卢栎按下,再被卢栎喂一杯茶,心情好了很多。
心情这一转变,他鼻子耸了耸,小眉毛微皱,“这屋子里味道好奇怪……”
卢栎狠狠瞪了赵杼一眼,清咳两声,“许是我关着门睡觉,空气不好,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沈万沙站起来,“好呀好呀,我刚刚过来时,看到巴正正带着个朱色官服的往大厅的方向走,行色匆匆,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
三人走去正厅的路上,果然见巴正带着一人匆匆赶来。那人穿朱色官服,高个子,黑瘦,眼神……很有些奇怪。有些犀利,又有些阴沉,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好接近。
那人走到近前,给赵杼行礼,“下官相英,见过王爷。”
赵杼叫起,相英又请罪,“馆内忙碌,下官不知王爷驾到,疏忽之处,望王爷海涵。”
赵杼手负在身后,姿态中自带一股皇家尊贵之气,“本王来前并未通知,不知者不罪。”
相英这才起来,束手端立一侧,“听巴正说,王爷想了解白河大石此人?”
赵杼颌首。
“此人乃东瀛使团成员,日常与使团一处,没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点,”相英眸色平稳无波,“他很喜欢琴烟阁的瑶情姑娘,最近一段日子,几乎天天都要过去听琴看舞。”
瑶情姑娘这四个字一出,卢栎三人立刻怔住。
沈万沙更是高呼出声,“瑶情姑娘?那个舞跳的特别好的妓子?”
相英点点头,眉心微皱,“除此之外,此人再无明显特殊之处。”
沈万沙拽拽卢栎袖子,与他说悄悄话,“两件人命案都有牵扯,这个瑶情很可疑啊……”
卢栎也下意识有此猜测,莫非是情杀?
不过猜测只是猜测,线索太少,需得见见这瑶情姑娘,理理人物关系,看看有没有合适动机,才能确定怀疑方向。
他看向赵杼,“这琴烟阁,我们方便过去么?”
媳妇提了,自然是方便的,不方便也得方便!赵杼立刻冷酷下令,“备马,本王要去琴烟阁!”
“是!”相英立刻唤人准备,同时再次给赵杼请罪,“请王爷稍候片刻,下官把手边紧急事务稍做交接,便送王爷过去。”
鸿胪馆今日起过火,事情很多,赵杼不是不体贴属下的王爷,拒绝了相英,“你且去忙,他带路便可。”
他指着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