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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从来不怕猜测,猜测的方向越多,接近真相的可能性越大,而把所有线索整合连接,最终样样符合,未被剔出去的那个猜测,就是真相。
沈万沙的猜测基于事实基础,并未脱离逻辑,卢栎认为有道理,那么此事便该与赵杼提个醒,清查范围再加大些。
卢栎决定回园子
沈万沙见自己想法被重视,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挠着头,“其实……我就是瞎想,不一定对。”
“我明白,”卢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紧张,“所以才会想请赵杼找线索证明。”
“嗯!”沈万沙重重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卢栎,“那咱们现在回去吧!”
卢栎微笑点头,“好。”
……
因为心情与出来时不同,两人回园子的速度非常快,直接骑了马。也是凑巧,他们即将到达园子门口的时候,远远看到赵杼的小队,他也回来了。
卢栎干脆勒马跳下来,想等一等,与赵杼一起进园子。沈万沙自然同他动作一致。
卢栎把马缰绳交给旁边人,突然发现园子侧里,挨着巷道的地方有辆乌木马车。马车并不太大,造型精致,用料讲究,连车上花纹雕刻都特别清雅大气。
到上京几个月,他也大概了解各不同地理位置的特点,比如他住的这个园子,看似在上京城中心,实则离热闹街市稍远,大门开的方向又没冲着主街,所以路上来往行人并不多。现在突然出现一辆乍眼,看起来低调,实则华贵不一般的马车……很不寻常。
是有人来找他么?
卢栎抬脚,想过去问问。
沈万沙顺着小伙伴眼神看过去,看到那车乌木马车,尤其马车上的家徽……眸色一沉。
他拉住卢栎胳膊,状似不经意问,“你要去哪儿?”
卢栎指着那辆马车,“那辆车……好像是找我的?”
就在他指着那辆车时,突然一只白皙的手从车里伸出,把车帘撩开了。车里坐着位年轻公子,玉冠锦衣粉底靴,眉眼清俊,唇色如朱,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贵气。
此人看到卢栎,便冲他微笑点头,姿态亲切又优雅。
“他看到咱们了。”看来这个招呼非打不可了。可袖子仍然被少爷紧紧拽着走不动……卢栎轻拍小伙伴的手,笑道:“做什么这么紧张?”
沈万沙当然紧张!车里那人,卢栎不认识,他认识,那是赵杼的弟弟赵析!沈万沙非常不喜欢这个人,这人的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担心小伙伴被欺负。
“若是有人来寻你,合该礼貌的奉上拜贴;再不济,在门口看到你,也应该下车来热情问候。可这人什么都没做,拿腔拿调稳坐钓鱼台,肯定不是来找你的,只是路过!”
沈万沙撅着嘴,拽着卢栎袖子不放,“你现在是江湖宗主,百宝楼主人,是官府里有名有姓的仵作,是我沈大少爷的朋友,平王的心上人,怎么能自贬身价,随便给别人脸!”
卢栎觉得沈万沙表现太紧张,与以往不同,猜测着问,“你认识那个人?不喜欢他?”
沈万沙撅着的嘴仍然没放下去,“我讨厌油头粉面装腔作势的人!”别的时候,有赵杼在他管不着,但在他跟前,小栎子就是不能与那些讨厌的人接近,他要保护小栎子!
“你要真担心,让下人们过去问问便是,”沈万沙声音压下来些许,指着赵杼方向,“平王也来了,咱们还有正事谈呢,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理乱七八糟的人?”
卢栎想想也是,让身边下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赵杼风驰电掣的跑到门口,见两人气氛有些不对,他声音微沉,“怎么了?”
“没什么,”卢栎指了指巷道的马车,“我见那有辆车停着,以为有人找我,少爷嫌麻烦,不让我去,我只好派个人过去问问。”
少爷有时候有点小任性,但并不过分,相反还挺可爱的,这并不是缺点,卢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必须为他遮掩。再者,少爷这性子,赵杼也是熟悉的。
赵杼循着方向看过去……面色一沉。
沈万沙在卢栎背后,眼珠子转着朝赵杼甩眼色:你家的人你怎么不看好!要是他来欺负小栎子,少爷一定不看你的面子,狠狠揍回去!
赵杼微微颌首,算是承了沈万沙的情,这件事,沈万沙做的对。
王府那些事,他与卢栎说过些许,可那更肮脏见不得人的,他有点不想让卢栎知道。他娶媳妇,是想让媳妇过好日子,不是让媳妇心力交瘁辗转收拾烂摊子的。
而且卢栎不是女人,他的才华不在内宅,不应该被这些恶心的人消耗。
王府的人……该收拾一下了。
见赵析远远朝自己拱手行礼,赵杼阴阴一笑,招手叫邢左过来,吩咐了几句话。
邢左听完眼睛直放光,立刻兴奋的离开,冲着男子马车飞去。
卢栎有些怔,“小左……”该不会要做坏事吧!
赵杼暗卫里,邢左是最活泼,也最爱凑热闹的人,有时候傻乎乎反应不过来,有时精明的不行,性子特别萌,大家对他都有些偏爱,卢栎也特别喜欢这个单纯又可爱的孩子,有时候犯小错赵杼要罚,他都想拦一拦。可这孩子胆子大起来什么都敢做,虽然不会过分,欺负人的事却没少干……
“不用管他。”赵杼好几个时辰没见卢栎,想的不行,跳下马过来就要捞卢栎腰身,看那样子很有当街热吻的冲动……
卢栎立刻伸手抵住他胸膛,咬牙道,“这是在外面!”
赵杼摸上卢栎放到胸前的小手,修长眼眸微阖,“媳妇,再用力点!”
卢栎:……这流氓!
可他却不敢把手收回来,因为手一撤,赵杼肯定得寸进尺!
赵杼好像很遗憾,来来回回揉捏胸前那只手,生生把卢栎摸红了脸。
卢栎愤愤咬牙,“进去!我有正事同你说!”
至于巷道里的马车,完全忘到了脑后……
进了园子,赵杼仗着没有外人,果然更加得寸得尺,把卢栎的手举到唇边,又亲又吮又咬。
卢栎没忍住,狠狠拍开他的脸,他习以为常的转回头,动作继续……
卢栎非常尴尬,这混蛋这毛病是治不好了么!他气的手往袖子里摸,想把藏着的解剖刀拿过来挥一挥,结果赵杼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提前一步攥住他手腕,继续爱的口水……
他一边玩卢栎的手,还抛眼色:这也是有外人在,你男人才这么克制,否则……哼!
卢栎:……
沈万沙站在小伙伴身侧,一路见识了平王的不要脸,捂着嘴嘿嘿直乐。
真恩爱呀……真配呀……小栎子果然最厉害,能降服平王这鬼见愁!
……
听过卢栎与沈万沙的话,赵杼加大查证范围,可四天后,仍然没发现确凿证据。那个建议孙强兄妹讹诈沈万沙的外乡商人,也没找到。
案件仿佛遇到了困局,看不清前路。
可没找到证据,并不能说明沈万沙猜测一定不对,因为郭阳的父亲郭威……本来就有案底。
贪银一案,事涉各地方官员,甚至上京官场也牵扯在内,这个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但凡事情涉及到他,不说皇上,赵杼自己也要多些心思。
因贪银一案卢栎与沈万沙都参与其中,知道很多东西,而且两人一个聪慧,破案能力极强;一个因身世教养,对政局敏感,点透了对日后会有帮助。赵杼索性给皇上上了道密折,把这桩案子,前前后后详详细细说与两人。
卢栎听完先是震惊,原来贪银案是这样……阴差阳错自己碰上了,赵杼把事办了,样样证据都没丢……后又眉头紧锁,深深觉得棘手。
他政治嗅觉可能并不高,但案情巨大,前后一联想,再加上寿安伯与肃王不一般的关系……他立刻了悟,皇上知道真相,甚至润物细无声的悄悄解决着贪银案,却没把罪魁祸首办了,明显是怀疑此事还有幕后黑手。
肃王……
感觉任何事一旦和权力挂钩,事情就会特别严重,伴君如伴虎,一时不慎就会丢了性命。卢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但电视上,书上看到的特别多,一颗心登时高高提起,很有些紧张。
沈万沙却冷笑,“就算本案郭威父子不是凶手,也得想个办法惩治他们!”
赵杼颌首,“没错。皇上不允许做恶事的人逍遥,我们总得找个方法,把事情解决。”
“贪银案还在暗处,不好明着来,既然想看看这螳螂背后有没有黄雀,要不要干脆想个办法,引蛇出洞?”沈万沙眼珠子转着出主意。
比如本案里郭阳有嫌疑,干脆把这对父子绕进去,逼紧一点,说他们有最大嫌疑,他们一着急,不就会求背后的人了?这样如果他们背后有人,人就会出来;对本案来说,也迷惑了凶手视线,没准凶手得意之下露出马脚,立刻被他们抓住也说不定呢。
……
三人商量半天,还未有结果,赫连羽来了。
他形容略有些疲累,脚底的白色靴子都不像以前那样一尘不染,奔波痕迹很重。不过见到沈万沙,他还是很开心的,立刻坐过去想不着痕迹的吃点嫩豆腐,谁知沈万沙因为回鹘公主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看到长的和那个讨厌鬼墨脱王子很像的人就生气,一点好脸都不想给,起身坐到卢栎另一侧。
赫连羽:……
卢栎差点笑出声,心底给赫连羽默默点蜡。
让你作死!
赫连羽带来的是仍然是藏宝图的线索。经过不懈努力,他终于查到可靠消息,异族人成立了一个藏宝联盟,成员包括西夏,辽,东瀛,高丽,黄头回纥。
此组织宗旨:绝对保密,消息共享,承诺将来找到宝藏,便大家平分。因为大家对外族人难免提防,所以此组织由国君手书任命,方能接触,一旦进去,必喝血酒,听训令,从此先组织后家国,一切为宝藏为重。组织严禁隐匿消息,若发现有谁私藏宝藏线索,或对旁人透露,立时处于极刑……
“刑罚内容未能探到,但大家对此讳莫如深,光是提起执法堂三字就害怕的不行……”赫连羽悄悄朝赵杼卢栎使眼色,“我表达了加入意思,但加入并不容易,需得一层层审核……短时间内还不行。”
他使眼色是在告诉赵杼卢栎,他以墨脱王子身份申请都需要时间,这组织构相当谨慎。
沈万沙却没看到他们之间打的哑谜,白了赫连羽一眼,“你都说了,这组织审查严格,最基本也要有国君手书,你一个小偷,人家怎么会要你?”
赫连羽:……
“宝贝儿你今天对我好冷漠。”赫连羽眼角微垂,扮可怜。
沈万沙冲他呲呲牙,“管谁叫宝贝儿呢!小心少爷敲碎你的牙!”
赫连羽凑过去,桃花眼一眨,内里满是绵绵深情,“你舍得?”
沈万沙心中默念:不要被这小偷骗过去不要被这小偷骗过去,“为什么不敢!”
“你知道少爷是谁?别的地方不提,只说这上京城,是少爷的地盘,你丫敢来,就得守少爷的规矩!”沈万沙拍着桌子站起来,“少爷地盘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不过敲你两颗牙,算得什么!”
赫连羽吹了声口哨,舌尖伸出舔了舔唇角,桃花眼里暗色翻涌,“不错,很帅么。”
沈万沙叉腰哈哈大笑,“怎么样怕了吧!叫你再敢招惹少爷!”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幼稚的玩闹,赵杼见不得别人秀恩爱,爪子悄悄伸过去,摸上了卢栎大腿。
“不许闹!”卢栎用力拍开赵杼的手,眼睛噌亮,“我刚刚在想,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神情严肃又亢奋,气氛明显不同,打闹的二人立刻停住,沈万沙急急问,“忘了什么?小栎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卢栎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死者都喜欢瑶情,都想带瑶情回国,所以我们怀疑情杀,可赵杼排查所有客人,都未有结果……他们除了都喜欢瑶情外,还都是异族人。”
“异族人来我大夏做什么?”卢栎一边思索,一边自问自答,“表示友好,同时暗探大夏国情,评估实力,看接下来一步怎么走。”
“他们会打听各种消息;注意上位者能力,性格;各阶层有何巨大矛盾,秘密;留意朝堂结构,都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了达成此事,任何门路都会跑,包括青楼。但为争一个舞娘起事端,甚至引来仇恨情杀……是不是有点大意?”
沈万沙恍然大悟,竖着眉毛拍桌子,“就是!即能代表国家出使,脑子里肯定不都是浆糊,知道什么样事能做什么样事不能做,瑶情不过是个妓子,漂亮姑娘哪里都有,他们怎么可能放下手中大事,与其儿女情长!”
赫连羽补充,“这么短的时间,就爱上一个姑娘,还爱到不惜忘记任务,国家的地步……”
赵杼眼睛微眯,“所以……这只是个局?故意把旁人视线引到瑶情身上?”
卢栎目光微闪,“同是异族人,同在上京城,同住鸿胪馆,活动地方有限,找出一个相似点,并不太难。”
大家喜好可能不同,吃的,住的,口味,欣赏的感觉可能都不一样,但地方一小,见过的人重合机率很高,若有人故意引导,可能性就更大……
卢栎干脆找出赵杼从现场带回的春宫图,展示给赫连羽沈万沙,“你们也看看。”
赫连羽看一眼就瞳孔微张,暧昧的看了看赵杼,又看向沈万沙。
沈万沙立刻脸红了,把图推开,“杀人现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张图像被人仔细收藏的,”卢栎指尖轻点桌面,“一个男人,为什么要保存这种东西?”
赫连羽笑容暧昧,“是男人都喜欢这种东西,收藏也没什么不对。”
“起初我也这样认为。”卢栎斜了眼赵杼,也怪这人拿着这图时暗意明显,让他不能思考。
赵杼捏着卢栎的手,眼角微挑,“男人么……”
“咦?”沈万沙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春宫图,指着画中美女,“这姑娘……好像刘怜儿。”
“刘怜儿?”卢栎不解。
赵杼提醒他,“花为眠的头牌,没藏禄之前喜欢,后除夕夜瑶情一支舞,把他勾了过去。”
“哦……”卢栎想起来了。他看着那张图,“喜欢瑶情,却藏着刘怜儿的春|宫图?”
赵杼想了想,解释道:“刘怜儿做皮肉生意,春|宫图流出来的多,瑶情虽有入幕之宾,数量却并不多,这样图画,应该不会有,或者有也很少。”
沈万沙歪头,“所以就是……得不到好的,拿次的做安慰也不错?”
赵杼打了个响指,等洪右进来,他便吩咐,“查刘怜儿的客人名单,是否有死者三人。”
赫连羽托着下巴,桃花眼微眯,“女人……可真有意思。”
“女人有什么意思!”沈万沙瞪赫连羽,这个总是祸害姑娘的讨厌鬼!
……
等他们吵完,房间里瞬间安静时,卢栎又言,“其实春|宫图,还有另一个意义。”
“什么意义?”沈万沙捧小伙伴的场。
“我曾在书中看到,春|宫图,可以防火。”
卢栎解释道,书中有种说法,说火神其实是女子,被玉皇大帝罚下界,暴躁易怒,身上黄色衣服变成红色,就会起火灾。人们为了避免大火,便在重要地点悬挂春|宫图,火神看到这样的图会害羞,掩面避走,也就不会起火了。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男女交|合阴气大发,可以制阳,火为极阳,遂有压制作用。
书中还有记录,好些官员会在藏书房房梁上,吊上春|宫图……
两种说法,都与火有关,好巧不巧,在现场也发现了春|宫图……卢栎问大家,“你们觉得,这是否巧合?”
赵杼神色严肃,“案件里,任何巧合都不应该被忽视。”
赫连羽手懒洋洋托着下巴,“可这巧合的确有点巧。”
沈万沙歪着头,“小栎子,你之前怎么不说呀?”
卢栎面色有些赧然,“……没想起来。”
春|宫图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赵杼又老用这个表示暧昧,他没往那个方向想,思路一直在情杀里徘徊。若非赫连羽出现,一席话将思路引开,他恐怕还是想不到。
知识看到过是看到过,但不需要时,还真想不起来。古人的这个特点,他比较不熟悉,赵杼肯定不会不知道,他不也没想起来?
卢栎提出春|宫图避火作用,大家思路更开,赵杼干脆怀疑,“春|宫图在现场发现,有可能是死者之物,会不会死者知道有人要杀他,而且是以火焚方式,心中害怕,所以身上事先藏了春|宫图?”
沈万沙眼睛立时睁圆,连连咂舌,“王爷猜想比我还夸张!”
“猜想是否正确,清查便知。”
卢栎建议再回现场。
若白河大石担心有人要以火焚弄死他,生活中有痕迹。他的房间,常去的地方,会不会也有春|宫图?
他为什么会预料到自己下场?为此可有任何异常表现?
他对火,对春|宫图可有特别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