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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秀一以为自那天和冯夫人不欢而散后,冯夫人会选择避让,但恰恰相反,冯夫人带着陆雁明,还是雷打不动地过来跟大家一起织染,对方秀一还是客气尊敬的。有时方秀一也会想,这些人可能一直被灌输皇权尊卑的思想,她借着何怀安的光,也让这些人尊敬着。
想来,冯大人的儿子也是被这么教育长大的。在京师的时候,冯大人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何怀安,但无法言明,正好看到了云娘,就顺势跟云娘做了亲家,也不论是否为云娘的孩子,只要搭的上线就行。
其实,方秀一也是替这些人感到悲哀。她不知道这支隐秘的军队是如何构成的,但一直以来秉承着这样一种理想和使命,也真的是被荼毒了。
再者,她也想到了那位神秘的何怀安的生母,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出来看一看自己的孩子们,莫非另有隐情?而且,何怀安也没有表达出想要母子会面的想法。方秀一感到错乱了,这一切事情的发展,全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无法预测,更无法控制,只盼着上天能再眷顾她一次,让她的一家人安稳度过余生。
思远的信姗姗来迟,他告诉何怀安和方秀一,一切都很好,请何怀安和方秀一不要担心,他自有定夺,但绝对不会做出让父母亲失望的事情来。
“大人,你帮我解解惑,思远说的是什么,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思远在信中说得模棱两可,可能也跟信件进出有人监控的原因有关。
“秀一,你就相信思远吧,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唉,这不会让我们失望,到底是指他不答应那些要求而不让我们失望,还是指他认为处理的结果不会让我们失望?”
“思远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他天资聪颖,对时势自有审度,尤其是他那么顾念自己的亲人,他不会做错事的。”
“我也想相信他,可是他也不说清楚。你说,我也飞不到他身边去,写个信,还得等几个月才能收到回复。”
“不要心急,且等一等吧。”
方秀一几乎每天都是在焦虑中度过,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在快进入冬天的时候,开始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在附近定居,有的人搭建简易住所,就住在村里,有的人则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这些人有的是以小家庭为单位,有的是以大家庭为单位,有的则干脆就是独自一人。不论哪种情况,方秀一从这些人的态度中已经看出,他们是所谓前朝的人。其实她觉得这颇具有讽刺意味,就是几个前朝皇族的后裔,领着一些今朝的人,打着复国的旗号,真是可笑!
等到过了年,天气回暖时,这些人已经差不多集聚了有六七十号人。如此大规模的人口集聚,早就引起了锦衣卫的关注,在年前的时候,明蕖已经派人回京师,而且,剩下的人也加紧了对何怀安和方秀一的关注。
对此,方秀一颇有些不耐。
“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就让他们这样待着吧,只要他们不作为,圣上也不会怪罪于我们的。”
“这些都是对他的权威的挑战和威胁,怎么会无动于衷。我怀疑,皇上会有所行动。”
“秀一,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思拙就好。我很清楚我们的境遇,实际上,我们就是皇帝的工具,是有用的,圣上最多就是把我们软禁,不会伤及性命的。”
“可是,现在有这么多不明身份的人在这里,皇上肯定已经有疑虑,说不定都知道是真什么人了,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们一下都给灭了?”
“秀一,你说的方法太简单,而且没有意义。皇上只会把我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而不会轻易放弃手里的筹码。”
“筹码?什么筹码?”方秀一听不懂了。
何怀安笑了笑,本来不打算说,但无意中说漏了嘴,如果不解释清楚,方秀一恐怕会坐卧不宁。
“你也知道,他们去西北找思远了。如果我所猜不差,不仅是国师他们去了西北,恐怕连这支所谓的军队也已经慢慢潜了过去。虽然我不知道这只军队的规模,但皇上恐怕也不知道,所以他对我们的态度有些暧昧。”
“大人是说,皇帝知道了事情的发展,但拿不准思远的态度,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恐怕是这样的。”
“但是,大人,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还不认为这支军队能势力庞大到让皇上有所忌惮。”
“一来,这支前朝军队实力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有所动作,皇上要查明也需要时间。二来,思远在西北边境,虽然职位不高,手下人数也不多,但只要没有了亲人的牵挂,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皇上正是太过谨慎,所以才按兵不动。所以,秀一,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
方秀一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反应,她之前还怀疑何怀安智力不行了,但现在看来,智力一直没长进的依然只有她。
“那,大人,我们且不说这件事了,我们说说思拙吧。”
“思拙怎么了?”何怀安奇怪道,他每天带着思拙读书,让师父教思拙拳脚,方秀一带着纺织,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说我们任由孩子发挥天赋和所长,但大人真没有考虑过思拙的前程吗?比如说让他去参加科举?”
“思拙的天赋比起思远来,差一些,但也属于上等。但是,秀一,你要知道,我们的孩子都很有主见和想法。我不认为思拙想参加科举,也不想去边疆建功立业,他最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是一直留在你和我的身边。”
方秀一闻此言,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大人,这怕是你的想法吧?我才不相信思拙会这么想。思拙是没有思远的天赋,但是你也说了,他的资质也在上等,去考科举,去从军,哪个都会有成就的。纺织只是他的爱好,就是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以后要以此谋生,我也不相信,他就想着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秀一,我知道你每天都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最好一睁眼就做事,做完事就睡觉,以此减弱你对思远、飞羽和思朴的思念和愧疚感,但正是这种思念蒙蔽了你的心思,你对思拙的关心太少了,你没有像对思远他们一样去真正看过思拙的内心。思拙是这四个孩子里,心里最柔软的一个,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你的悲伤,知道你的不舍,他努力地想给你一些安慰,让你减少对远方的挂念。”
方秀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怀安,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何怀安说的是对的,她真的是一直忽视了思拙,尤其是自南下以来,她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远方,鲜少顾及眼前。现在想一想,思拙还真的是悄无声息地顾及着她的情绪。
思拙从来都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让他读书,他就去读书,让他习武,他就去习武,带他去纺织,他就能展现出纺织的天赋。从来都不让方秀一操心,让他做什么他都能做得出色,就连下田插秧,思拙都能做得有模有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思拙也没有引起方秀一太多的注意,反而是让方秀一更自然地适应了他的这种存在。
思拙从来都不主动向方秀一要求什么,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方式陪伴着自己的母亲。他虽然不如思远天分高,但恰恰是在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爱这方面,做得如细水长流。
“我……我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方秀一懊悔不已,她以为自己对孩子的爱是世间少有的,但讽刺的是,她对在身边的孩子却是忽略的。她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极度羞耻。
“秀一,没有人责怪你。你这些年也过得苦。”
“不,你们不责怪我,是爱护我,而我不能原谅自己。”
“你也不必如此在意。现在开始也不晚,不要纠结于过去。”
“谢谢大人的体谅。不过,我还想跟大人说一件事,关于思拙的。”
“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当初,咱们和程大人家结成亲家,也是觉得双方实力相当,但现在我们是这样的境遇,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也不好说。今年思拙已经十二岁,程家姑娘也十一岁了。前两年,我写信说想退婚,程夫人没答应。但现在看来,情况不见得会一定往好处发展,所以我还是想再写一封信退婚,你觉得如何?”
“虽然我们是基于自己的处境提出退婚,但从伦理上讲,我们这是背信弃义。不过,你也说得对,总不能连累了程家姑娘。你试着写信提一提吧,我不反对。但是,是不是先跟思拙说一下?”
“幸亏大人提醒,否则我又做错事了。思拙小时候对程小姐可是非常喜欢呢,先问问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