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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霂迎上前唤了一声:“王爷。 ”
楚少渊点了点头,心中实在是有些厌烦他,打算将他敷衍过去便回内宅,可下一刻秦霂的话,却叫他神情凝重起来。
秦霂道:“王爷,我今天收到了户部的折子,江南的税收比去年多了四成,可川贵今年的税收却比去年少了三成。”
楚少渊皱眉,地方上的政务他是不过问的,否则他要比现在忙碌许多,他问道:“可是有什么缘故?”
秦霂不会无端端的对他说这话,毕竟他虽然能够养自己的私兵,但地方的政务,他是不能管的,即便是管,也是安插自己的心腹下去,而不是直接抓在手里管。
秦霂点头:“今年几家大的茶商因前几月一直干旱无雨,产茶量比去年少了许多,川贵主要靠的就是这些茶商跟盐商,如今茶商的收成少了大半,咱们地方上的税收自然也少了许多。”
楚少渊端了茶喝,没有问他,而是安静的等待下文。
秦霂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楚少渊,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叫她望而生畏,不只是说他的外表,不过是淡淡坐在这里,就有一种不可小觑的气势,叫人总是忘却他的年纪。
他心中一凛,将目光从楚少渊的脸上移开,低声道:“王爷可能不知道,税收事小,可若是能够由着税收的事情而引起圣上的赞赏,想必今年的粮饷要容易的多,我可听说户部挪出来五十万两军饷打算发放到卫所,满朝有上百个卫所,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紧盯着?”
楚少渊脸色一沉,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先前有另外的捷径可寻,便没有在意这些,现下一听户部能匀出来五十万两银子做军饷,他便是稳如泰山,也不由的动了抢夺的心思,抬眼看着秦霂沉声道:“之前批下来的军饷还不曾到?”
实际上秦霂刚刚与楚少渊搭上话,他又不是专管着军需的,哪里能够知道的这样清楚,只不过是他向来善于交际应酬,川贵的大小官吏基本上都归他管,无论有什么事情总是绕不过他的,所以他对这些事情也多少知道个一二。
他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楚少渊便知道这事还要磨,一双明亮的眸子暗了暗,就像是压着一团光亮暗淡了下去一般。
秦霂道:“虽然宁国公跟四王爷是舅甥关系,但宁国公在川贵半点忙帮不上,眼看着还要带累四王爷,四王爷哪里肯一直照顾宁国公,此次虽说是发来了军饷,但多是些黄豆跟高粱一类的杂粮,不但粗糙难吃,关键是将士们吃了容易腹泻,一腹泻哪里还顾得上操练?”
这话委实算是婉转的了,有些内情秦霂并没有全部都说出来,他知道四王爷便是做的再不好,他都不能照实对安亲王说,有些事情自个儿发现了总是最愤怒的,这样也能让安亲王知道他这个布政使并不是一手通天的,这些王孙贵胄们最厌恶的便是在地方上只手遮天的人了,前些年在接近瑞王跟齐王的时候,他吃了不少的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不会是之前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傻子了。
楚少渊眉头一皱,倒不是说觉得老四有多可恶,只是觉得宁国公倒是也忍得下去,而没有再来与他这个王爷缠闹,也实在是难得的。
他想了想,道:“既然税收已经收齐了,便早些报上去吧,军饷我会处理,不需要你上心。”
秦霂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解决楚少渊的这件事的,哪里肯由着楚少渊去料理,他连忙道:“王爷在户部可有相熟的人?早些年我家还在云浮城的时候,倒是跟孙之焕是邻居,小时候我还曾与孙之焕一同背过书的,只可惜他入仕的晚。”
楚少渊眉毛一抬,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倒是不知道你与他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便可以理解为秦霂与孙之焕有不同一般的交情,所以户部的一些事情,他能够出一些力。
楚少渊原本是有些不耐烦的,可如今听了秦霂的一番暗示,不由得对秦霂有些改观了,看来这个人并不是一味的只想着要从他这里索取什么的人,更多的是要告诉自己,他是有价值的。
这样也好,省的身边总是绕着一堆可有可无的废物,真正的尸位素餐,没有半点能耐只知道溜须拍马,万事还要他来安排。
秦霂笑的有些腼腆,“也不算是渊源吧,孙大人入仕入的晚也是因为家里的缘故,不过他这些年也算是熬出头了。”说到这里,他住了口,有些想要骂自己一句,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这岂不是在说皇上识人不清么?才会叫孙之焕埋没了多年?
楚少渊却不似他这般想的七拐八拐,他只想着早些把军需弄到手,不然等到过些日子天气凉下来,怕是兵士们该挨饿了,且什么高粱黄豆的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东西,那是喂马的,怎么能让兵士们吃那些东西?便是宁国公自个儿不爱惜手底下的人,他也不能不为了自己手下的人多考虑考虑,否则连吃穿都不能保证,还有谁肯死心塌地的跟着?
想着,他有些敷衍道:“孙之焕接任的是梁行庸的位置,原本梁行庸对于计相一职便不甚精通,换了孙之焕也不过是勉强应付罢了,若说真的有才能,还是老尚书陈济昌打理的时候条理分明,可惜在户部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心力,待到了工部便没有那么大的精神头,最后早早的致仕换了别人上来,到底是可惜了先前的那番辛苦。”
楚少渊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想着,若不是陈济昌,只怕现在秦霂也不会是这般境况。
秦霂听了他的话,眼睛不由的一热,恩师自然是十分厉害的人。
想他父母早亡,族里的长辈虽不算是摒弃了他,但也是不怎么上心的,唯有恩师待他如己出,一手一脚的教导官场上的险恶,恩师待他犹如亲子,可他却没能让恩师享了一天的弟子福。
但好在他及时止住了眼底的那点子情绪,低声道:“恩师是被连累了,以恩师的资历,完全不必掺和进夺嫡之中,但废齐王那时候却仗着恩师给他开蒙过,硬是逼迫恩师……”
楚少渊皱了下眉,又马上松开,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将自己的失败推脱到别人的身上,虽然有时候形势逼人,但在决定之前,不先将后路计划好,任凭风雨骤来而手忙脚乱,到底不是什么聪明人。
不过这话他也不打算与秦霂说,既然有心要用秦霂,有些事就要得过且过。
“事情既然都过了,便也不需多思虑,现在要紧的是眼前事,粮饷的事你有几分把握?”楚少渊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秦霂连忙回道:“虽不敢打保证能够拿到一半,但至少十几万两还是能拿到的。”
楚少渊神色不虞:“这怎么够两个省的粮饷!”
秦霂一时被楚少渊的话给弄的哑口无言,即便是这十几万两也是他泼出脸面去求才能求的来,给了旁人孙之焕许不会答应,可给了他的话,因孙之焕先前就与他是有交情的,这交情虽经历了这么多年,两人没有时常见面,只是通通书信,但儿时的情分还在,孙之焕的阁老之位他也有助一臂之力,自然是会顾及自己一些的。
但似乎还达不到安亲王的目标,他想了想,又道:“余下的可以想一想其他的法子,总归是能度过去这一关的。”
楚少渊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明白秦霂这是将粮饷的事情包揽到了他自个儿的身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只好再议议了。”
秦霂松了一口气,不忘先前来的目的,冲楚少渊歉意的一笑:“先前小女订婚的宴席上,内子招待不周,惹得王妃生气,内子十分惶恐,一直想来亲自给王妃致歉。”
古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秦霂弯弯绕绕了这么一大圈,也是生怕安亲王妃恼着恼着就在安亲王耳边说些什么话,叫安亲王与他离心离德,到时候可就真的棘手了。
楚少渊笑了:“这几日王妃身子不爽利,等过几日身上松快了再说吧。”
想要轻易的揭过去,也要看晚晚愿不愿意赏脸见秦夫人。
秦霂自是听说了安亲王妃自从宴会回来就一直在家里养病,现下也没有什么疑惑,只当是推脱之语,笑道:“这是自然,不敢扰了王妃的安宁。”
楚少渊哂笑一声,端了茶来喝,与聪明人谈事情总是能够轻松些的。
……
过了几日,粮饷的事情有了进展,秦霂从衙门回了家正安抚自己妻子,一看见幕僚送的信笺,心中大喜若望,连常服都没有换便往太平镇赶。
秦夫人心知此事必然是不会吃闭门羹的,也随意拾掇了一下,便跟着秦霂一道去拜访。
而婵衣此刻正在院子里头拿着新晒干的玫瑰花瓣一点点的研磨成粉,调制胭脂,听见丫鬟禀告,说秦夫人在外头等候,她不由得有些恼了,这一次是连花帖也不递了,人直接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