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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荆城飘起了大雪,不过一个时辰,整个荆城府衙就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宗月歌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在雪地中匆匆地走着,几乎要与雪色融为一处。
行至一间还亮着灯的屋子门口,宗月歌抬手,扣响了门。
“进。”
宗月歌应声推门而入,屋内,周瑾御正站在书桌前,提笔画着什么。
“周大人这么晚还没睡?”宗月歌寒暄着,走到了他面前。
“宗大人不也是没睡,”周瑾御说着,收起了正在画着的画,正色道,“找我什么事?”
“周大人以为,北楚皇子能否和我们达成统一战线,对抗魔族?”宗月歌单刀直入。
“若是北楚人还没有傻,应当可以。”周瑾御说着,沉吟了片刻,“不过,即便是加上北楚的力量,我们对抗魔族,也还是没有胜算。”
他说的也是宗月歌想了很久的问题:“须得想出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才是。”
话音落地,二人沉默起来,直到摇摇晃晃的烛花不小心掉在桌上,将他露出的画纸烧着了一角。
宗月歌见火势渐旺,刚想上前扑灭,便见面前的周瑾御脸上满是焦急,像是自己心爱的珍宝被夺走了一般,直接扑倒在桌面上。
好在火还没烧的太旺,经他这一扑,也是灭了。
宗月歌见他平安无事地站起身,放下心来,揶揄了一句:“周大人这么宝贝自己的大作,这画上,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周瑾御将画纸铺开,仔细看了看被烧的那一角,见对画面没什么大影响后,放下心来。
“不是我的心上人,”他眼神中满是伤感和怀念,“是我走失的妹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
这话将宗月歌的好奇心勾起,她不由得低头看向画卷,橙黄色的灯光下,白纸游侠泛黄,其上绘着一个明媚天真小女孩,黑白分明的杏眼,与周瑾御如出一辙。
“我们是在汴京城门口走失的,那时,妹妹才三岁......”周瑾御说着,语气愈发哀伤。
宗月歌盯着着画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周大人,敢问令妹的名字是?”宗月歌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周瑾御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发问,也还是回答道:“周蕴祺。”
“周蕴祺......”宗月歌嘴中无声念着,忽然想了起来!
“小七!”
“什么?”周瑾御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宗月歌缓了会儿,仔细在脑海中捋了捋。自己当初见小七的时候,她十四岁,一双眼睛也和现在画中的相似,细看下来,画中女孩眉尾有些上扬,再加上小孩子的记忆力不太好,遇到那样的变故难免会忘记自己的姓名,将周蕴祺错记成七,被叫做小七,也是有可能的。
她闭上眼仔细回想着小七还有什么特征。
“周大人,令妹脖颈上,是否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周瑾御听罢,神色马上激动起来,绕过桌子板着宗月歌的肩膀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妹妹?”
“我......”
宗月歌本想将小七的事告诉他,可一想到小七的经历和结局,心中有些不忍的犹疑。
“你说话啊!”周瑾御见她明显一副知道内幕,但却隐瞒的模样,不由得窝了火。
见他焦急,宗月歌嗓音干涩,艰难地开了口:“小七......周蕴祺,我是曾经见过的。”
“在哪!”周瑾御闻听自己妹妹的下落,忙追问道。
“她......”宗月歌看着面前的人满是焦急地眼睛,咬了咬牙狠下心开了口。
“两年前,我曾在汴京大街上,买卖奴隶的地方见过,那时她被人叫做小七,我见她实在可怜,便将其买回了将军府,安置在我院中。”
周瑾御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这么说,妹妹是在将军府了?”
他欣喜地神色还没消退下去,便见面前的宗月歌面色更加复杂,不免得心底一沉:“宗大人这反应,可是妹妹出了什么事?”
宗月歌有些不敢看他的视线,只是偏过头说:“周大人,你还是先坐下来听我说、”
“这样的情形,我如何能坐下!”周瑾御脸色极为难看,“你倒是快说啊!”
“那会儿,萧承翼还不三皇子,他想拉拢父亲,便很早就开始勾结我的二姐,也就是宗婉音,现在的婉贵妃,让其为他提供父亲的近况。而我那二姐对萧承翼有意,又嫉妒我萧承翼未婚妻的身份,便买通了刚刚进府的小七,让小七帮她监视我。”
宗月歌说到这,还是没有说到重点,周瑾御越听越急:“然后呢?”
“没过几天,恰逢我出了事,从伶玉楼上掉了下来,在府中修养,萧承翼假意来探望我,实则是去和宗婉音交换情报,可他们二人私会之时,正被我的婢女,阿琉看见,阿琉逃跑下被他们二人发现,萧承翼便示意宗婉音杀死阿琉,宗婉音不想自己招惹上这件事,落人口实,便要小七去做。”
周瑾御听到这儿,已经目瞪口呆。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那个曾经的小哭包妹妹,能做出下毒杀人这般事。
“然后呢?”他听见自己大脑机械,嗓音干涩地问。
“后来,阿琉的尸体被我发现,小七做过事也很快被揪了出来。她被送到了邢狱司,再后来......”
无需宗月歌多说,周瑾御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闭上眼,感觉心头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可再睁开眼,除却满目悲凉,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他曾经试想过,妹妹也许是被喜爱小孩子的农户捡去收养了,也可能是沦为接头乞讨的一员,过着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生活,可他唯独没有设想过,也不敢去设想,妹妹竟然已经不在了......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晚上,也许是一天,他才从自己干涩地嘴角品出那一丝咸苦的泪。
“她,葬在哪?”
这便是宗月歌最害怕回答的,可面对这么一个苦命的哥哥,她没有闭口不答的理由。
“邢狱司的犯人,从来都......”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