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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渐升,白露未晞。
一青衣女子衣袂佛过漫漫绿林,三分冰颜,众鸟皆惊散。白羽飘落下来,轻盈舞于她的青丝秀发间。
慕青衣来到了芙蕖塘,先见半池的枯枝残荷,目光再接近,池中央有残绿的荷叶。下一幕,她的心微微触动。
让她触动的,不过是一片池荷,一叶小舟,一瓶清露。再加上苏诠的合景。
苏诠集露的一举一动,周而复始。
慕青衣无言的转身,寂然寥落。
相比来时的路,慕青衣觉得回去的路漫长,因为载了许多的喜与愁,负重道远。
喜,是因为慕青衣平生第一次开心,又自思这叫“感动”。作为杀手,她也知道感动不应该这么廉价随便,这便是愁了。
忽然,宁静的林间无端秋风乍起,起伏的落叶沾着武器上的血腥味。
慕青衣察觉到了异常,她反身一跃,放出手腕上的青丝,单脚点着树干闪躲,只凭一招一线就将古刀制衡在空气里。
古刀被主人收回去,慕青衣才收了青丝。
来人落地,难听的拍掌赞声响起:“不愧是主宫呕心培养的杀手,慕青衣,你可长身手了。”
慕青衣不屑去理会绵里藏针的话,瞅了一眼抚刀自傲的莫凌七。
一个是主宫亲培的杀手,另一个是主宫多年的心腹,他们两个从来不和气,但同是日月宫的人,也不至于变成敌对。
她没有回答,莫凌七又蔑笑:“怎么,不会说话啦?”
“无话可说。”慕青衣不知道莫凌七为何偏厌恶自己,从她记事起,莫凌七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好话,一开口都是来找茬的。
莫凌七朝树的方向挥去古刀,受害的壮树如山倾倒,阴阳怪调的话目无下尘:“慕青衣,虽说你是第一次独立接受任务,可我认为,你不应该这么没用吧!咱们主宫日等夜等总不见你传消息回来,要不是我现在亲眼看到你,我只当你被苏家人识破身份下锅油炸了呢!”
慕青衣不回,莫凌七又刁难说:“若你没有这个能力,不如去跟主宫请辞任务,把苏家交给我。”
“七少宫多虑了,青衣虽一界女流,从不敢辜负主宫与蓝裳的教导,从不羸弱。从前不是,将来更不是。”
慕青衣不与他多费口舌,扭头离开,听见莫凌七在身后放话:
“苏诠认识一个毛头小乞丐,那小乞丐年龄不大,本事倒多。他天天在茶坊客栈说书讲神天石,引得仇人追捕,四处逃窜,如今又失了踪迹。你在苏诠身边,可留心下功夫。”
“是,我知道了。”慕青衣头也不转地回答。
待慕青衣回到苏家门口,见一群官兵将苏家包围住,门前站着大摇大摆的周係,他的右眼用血色白纱包绕,谎称受了重伤:
“苏老将军之子苏诠,光天化日下当街挥拳,狼突鸱张,将我打成重伤,现要捉拿归案…”
如今苏诠未归府中,周係便将苏家老两夫妇捆绑,苏老两老见周係的伤样,素日里也知苏诠对周係颇有异议,况且这日苏诠又不见了踪影,以为周係真是苏诠所伤,官大蚁小,为人鱼肉,空有将军名头的苏守望毫无办法。
慕青衣暗中瞅望,苏母知青衣定知苏诠下落,即抛眼示意。慕青衣便倒回芙蕖塘拦住欲回家的苏诠,“不可冲动。”
苏诠听了慕青衣的讲诉,刚集的清露猝然落地,悄赶回来时果然见周係困了苏家守株待兔。
气得苏诠咒骂:“臭了名的崽子,成日里胡作非为,吃喝嫖赌,罔顾法纪!”
慕青衣见苏诠恼怒,不知该说何话来安慰,欲言又止,最终无言以慰。
暗月已出,侯爷府内有家奴通报:
“侯爷,抚化镖局的谭爷来了。”
周侯爷应后来至客厅,谭爷早已等候多时。侯爷开口笑问:“怎么样,跟踪我们的人是哪一路人?抓到了吗?”
谭爷摇头:“对方狡猾,应该是看穿了我们设计的圈套,自黑风岭过后没有再跟过来。”
“这帮人甚是可恶,几次坏我事,真不知是何方妖孽。”周侯爷怒说罢,桌上的茶杯响地而碎。
“侯爷,那批货物是不是照常分?”谭爷探问,“上一批被劫的官银已无迹可寻,我镖局里亏空不少。这趟镖若是到达了目的地,还望侯爷能平分,以慰镖局兄弟的日以继夜。否则,还望侯爷另谋高人,告辞!”
谭爷本名叫谭武,靠着家祖抚化镖局的生意过活,名曰镖局,实则与各地官员私通官银运至秘密处进行熔炼,占为己有。他如今看周侯爷做不成皇亲国戚,便觉得他势力遭削,加上前段时间货物频频遭劫,查不出何人所为,又怀疑是周侯爷贼喊捉贼过河拆桥,心生不快,故此上侯爷府冷眼讨利益平分。
周侯爷可不是一个受气的主,看得出谭武有鱼死网破的要挟潜意,怎留此人肆无忌惮?周侯爷暗盯谭爷离去的脚步,杀意渐起。
人品茶香,闲敲棋子。宁家庄中,宁远山烛光下独解残棋,落子声清晰入耳。
“师父,京城有大消息。周家世子周係借着故意伤人罪把苏家人困围了,也不知这罪名是真是假。”
宁远山没有抬头看前来的容长恨,仍顾着棋盘默思。落子后他才悠悠说:“周係狂妄无脑,本就兴风作浪,何故寻不着由头,更何况有他老子在背后助威,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为何?苏周两家有嫌隙?”
师父收了棋盘,缓言解答:“岂止嫌隙。你父亲生前与苏家交好,他常谈此事。当今圣上征战沙场,开国辟朝,苏守望将军同周侯爷在相国手下足智多谋,赫功连连,以威望取胜。而周侯爷惯用城府计谋,卑鄙伎俩。两人行军作战如同南辕北辙,怎会合群。后来苏老将军因战伤了腿,甘愿做闲散将军,至此两家再不相往来。”
“多年的恨怨,也该淡然。这些年,周侯爷得了益,又为何对付毫无威胁的苏家?”容长恨又气愤又不明白。
宁远山略做思沉,“周侯爷的抱负不仅于侯爵尊位,一步步折了圣上的羽翼,我看,更厉害的还在后头。”
“再大过侯爷的,是王,他非王系血缘…”容长恨忽得明白了,“师父是说,周侯爷想为皇!”
宁远山不再接话,老眼望向长恨沉语道:“且住,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