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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怎么会《惊鸿》?”
一曲终毕,谢梵烟不由得起身问道,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这本是师父秘传之技,约定不轻易与人弹,不过是方才举手之劳,换得夫人诚心以待,不惜允诺。司徒琰心中感动,特用此曲相谢。”
“先生,今日我竟能听到这失传已久的绝曲,全拜先生慷慨,不如……”谢梵烟情绪激动,拉着琴师司徒琰的衣袖正待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声音,“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谢梵烟马上松开了司徒琰的衣袖,回头,看到红药,方才被筝曲洗涤的心一下子又涌进来万千红尘事,哦,老夫人醒了啊。
谢梵烟淡淡的想。
又收了神情,表情淡淡,慢慢下了高台,对红药道:“烦劳姐姐引路。”
红药也不追究司徒琰的事情,看也未看,回头便走。
谢梵烟回头看了一眼司徒琰,微微俯身,算作打过招呼,然后匆忙跟了红药走去。
身后,琴声又悠悠的在身后响起。
司徒琰,谢梵烟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见面有太多疑问,为何琴师会在晔林独自抚琴?为何方才一个丫鬟仆从都没有?为何明明能弹出惊世之曲的高人却在这王府做一个琴师?为何……明明约定不轻易与人弹,却弹给了才相识不久的自己,尤其,这外面空旷,怕会被不少人听了去,他却不甚在意。
虽然有太多问题,不过谢梵烟对司徒琰却一丝怀疑也没有。
在谢梵烟心中,无论那些答案是什么,司徒琰都在她心里成了一个高人。
谢氏姐妹琴棋皆通,才艺双绝,曾在巧女节大放异彩,被评为京城双姝。
而姐妹俩最通最爱的,便是琴,以筝为最。
姐姐说,母亲最爱抚琴,父亲书房曾挂着一幅画,温婉娴静的少妇在树下抚琴,花瓣悠悠飘落,顺着瘦削的肩膀掉落在筝上,风微微吹起妇人的裙角,碎发与衣袖齐飘。
画中人眉眼温柔,眼中情绪都能被描绘的出,可以想象持笔人定是极爱这画中人吧。
可惜,爱情总会败落在时间面前,一直被追求的永恒,若是你爱了,终会悲哀的发现,那不过是须臾罢了。
永恒即是须臾,须臾间是刹那的永恒。
后来继室入府,再后来那幅画便被取下了。
而那幅画,谢氏姐妹从未曾忘记过,那是她们缅怀母亲的唯一方式。
谢梵烟跟在红药后面,静静的想着。
她最近似乎很多次都会想起谢家。
出嫁嫁的自以为可靠终身的良人,曾宣告终身不回谢府。
如今那样稚嫩的语言,脆弱的自以为是的坚持犹在耳边。
可是自己的决定……
随红药走入正厅,进了内室,红药候在一边,垂手颔首示意谢梵烟进去。
却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泣声。
“祖母,给菁菁做主好么,菁菁只想要他……”是陈菁菁么?
虽是庶女,却是在阁楼里娇养长大的菁菁。
“傻瓜,你是我们王府的千金小姐,纵使如今王府再败落,区区一个将军家有何不能嫁的,何况现在王府还有你哥哥,太后看重的世子撑着。只是,祖母怕他看不上,日后终会委屈你。”
这是那老夫人的声音么?
听到这样慈祥温暖的声音,谢梵烟的心颤了颤,继而是深深的孺慕情怀。
原来那样冷冰冰的老夫人,有这样慈爱的一面。
但又如何呢,谢梵烟眼里闪过一丝痛意,那是别人的祖孙情深,自己,不过是父亲不疼继母暗恨丈夫背叛婆婆不喜的女子罢了。
整理了情绪,谢梵烟掀帘而入。
“媳妇见过祖母,菁菁也在?”谢梵烟进去俯身行礼,也问候了菁菁。
菁菁看见谢梵烟进去,一下子收起了哭声,头从老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红着眼看向谢梵烟,目光里有隐隐的倔强。
这丫头,这样骄傲。
谢梵烟轻叹一声。
老夫人冷淡的声音从座上传来,“你来了,先坐吧。听说你病了,身上可是好了些?今日也是让你过来,聊聊家常。”
谢梵烟应了一声,坐在老夫人半卧着的暖榻下面的小椅子上。
陈菁菁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样软弱的一面,却不意谢梵烟来了,心里有些恼怒,更是为着方才心中之事伤心,便起身道,“祖母,嫂子,我先回房了,前日咳嗽如今好像没好利索。”
“去吧,少想些事,多开心些,若是想不通了就去找你哥哥,看他是不是闲着,让他陪你耍。”刘老夫人温声嘱咐道。
陈菁菁点点头便出去了,好似一阵风。
屋里就剩了谢梵烟老夫人,还有一旁奉茶的颂风。
老夫人随即与谢梵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好像真是为了聊家常一般。
谢梵烟不敢大意,谨慎万分回答着问题,最后想起心中事,犹豫了半分,还是下定决心,向老夫人开口,“祖母,媳妇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嗯?你说。”老夫人躺在榻上,自从陈菁菁走后一直半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下。
“前几日,是媳妇莽撞,竟差点酿成大祸,累极王府声名,这几日悔过反思,懊悔万分。”谢梵烟边说边小心打量着老夫人神色,却见老夫人一双眼都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发怵,渐渐的声音弱了。
老夫人轻轻笑了笑,“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谢梵烟微微一怔,这与自己想象中的回答有些不同。
老夫人想让自己问什么话呢?
这句话实在有些奇怪了。
可是老夫人的神情不奇怪,带着几分探究看向自己。
谢梵烟连忙垂眸,竟不敢与之对视,只觉得老夫人的目光犀利无比,生怕让那目光看穿了自己隐藏在这身体下的魂。
更不敢开口,生怕泄露了什么。
只是这样的沉默在老夫人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老夫人慢慢叹口气,不再看谢梵烟,“罢了,那日的事情,就过去吧,都莫要再提,毕竟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不开口是对的。”
“说罢,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谢梵烟心里惊疑,实在不懂老夫人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搁下了,将自己这几日下的决心说出。
“祖母,媳妇也算经历了一场大难不死,这些日子来,勾起了几分念家的心思,明日想回谢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