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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檀梦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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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授以娱满庭欢宴,扶醉归暗室罹险

    原来,祁寒所说的六博、樗蒲,是当时非常流行的□□游戏。跟掷骰子类似,却有着不同的规则。六博乃是吃筹杀子,黑白棋子各六,中隔一道琼水,投箸行棋,竖骁而牵鱼,以吃掉对手棋子为胜;而樗蒲,又称五木,每个小樗木都分黑白两面,与骰子玩法类似,如果抛出五子全黑,则称作“卢”,为最高彩。

    战国秦汉以来,直至西晋,沉迷六博五木的名臣名士不少,人们的追求刺激侥幸的心理,一直推动着博戏经久不衰。晋朝葛洪在《抱朴子》中写道,“或有围棊樗蒱而废政务者矣,或有田猎游饮而忘庶事者矣”,而西晋陶侃为了抵制朝臣玩摴蒱的不正之风,更采取了不少强制举措。《晋书》陶侃传上写道:“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樗蒲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可见对摴蒱赌|博之戏,简直深恶痛绝。

    可惜,如此诱*害的游戏,吕布却看不上眼了。

    男人天□□赌,吕布不好此道关键在于,玩这两种游戏,都需投掷赌具。

    譬如五块樗木不过黑白两面,根据抛出的黑白确定点数高低,吕奉先习武多年,手上巧劲何等厉害,投蒱掷箸之际,随便一扔就是五个黑,自然赢得披靡,无人能当。但他赢得多了,便也深觉无聊,旁人输得彻底,更觉没意思,渐渐也就不玩了。

    陈登苦哂一声:“公子你说笑了。这摴蒱六博之戏,温侯已然戒了的。”

    祁寒一脸恍然,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吕布见状,忽地灵机一动:“祁寒,你可是有别的耍头?”

    祁寒立即点头,故作兴味道:“多的是。温侯要玩什么?”

    吕布两眼放光:“你且挑个眼下能玩的。”

    祁寒略一思索:“不如来行酒令?”

    吕布听了眼睛一暗,脸色发苦,大露失望之色:“……可是又要对诗?”

    祁寒见他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莞尔起身走到他跟前,将划拳拇战之法讲了出来。吕布越听越喜,马上决定要玩。他也听说过南方有一种猜拳赌酒之戏,但祁寒所说的玩法似乎更为新鲜,也不太复杂,很容易就吸引了他。

    两人不说废话,当即捋袖对坐试玩起来。一时拳头与口彩齐飞,吕布连连喊错,接连被罚了几次酒后,竟也摸出了些门道,偶尔能赢个两回。

    众人见他俩喊得起劲,玩得尽兴,喝得也痛快,不禁大感兴趣,看了一阵之后,弄懂了规则,便纷纷效仿。堂中很快彩声四起,笑声不断,更夹杂了无数“你输了!”“喝酒!喝酒!”之类的呼喊,好不热闹。

    陈登怏然回到座上,与父亲对视一眼,看祁寒的眼神变得审视起来。陈宫却是早就看不下去,席面未散便拂袖而去,吕布也不管他。

    因是初学之故,难免叫错数字口彩罚杯,故而这划拳之乐也须有海量支撑,玩得一阵,堂中已醉满了人。吕布酒量极大,虽然在祁寒手中连连输拳,却也只是微醺。他摸得门道熟练起来,仿佛好酒的男人天生就有种划拳的气势,竟越战越勇,倒是祁寒很快输了几次,接连饮了四五杯。

    众人玩耍喝的都是薄酿,酒劲不大,但也会上头。祁寒脸色绯红,已有些头晕,很快又输一轮。吕布哈哈大笑,满面红光:“祁寒喝酒!”

    祁寒摇头笑着认输,执杯正要再喝,身旁忽然白影一动,却是赵云站了过来。

    赵云一语未发,捏过他手中酒觞,一饮而尽,“温侯海量,今夜让子龙陪你行令。”

    吕布眯眸看他一眼:“也可。”

    话音未落,赵云便将祁寒拉到身旁,换做自己落座,与吕布对住。祁寒自知酒力不济,也不拒绝,乐得有赵云替他。

    赵云转头看了青年一眼,朝侍儿道:“取些热汤给祁公子。”侍儿称是入内去了。

    祁寒扶额揉动太阳穴的手不由一顿,蓦地抬起眸来,见赵云已转过身去,跟摩拳擦掌的吕布喝上了。

    他对我……真是很好。

    祁寒心中一暖,又立刻想起那抹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登时觉得又甜又酸,唇边挂起一抹浅淡的苦笑。对面的吕布抬眼,正看见他望着赵云背影怔然而笑,立时便输了一杯。祁寒见赵云旗开得胜,不由咧嘴露牙畅笑起来,心中情丝立时放下了,只歪斜着坐在一旁,看他俩划拳斗酒。

    更鼓声中,不觉已是三更。宾朋扶醉,纷纷辞归,热闹的筵席散了个干净。吕布的将领们喝得烂醉如泥,与同僚相携而走,还不忘搂住歌女舞姬带回舍帐,以便翌日享乐。

    这厢吕布却是输红了眼。兀自不挠不休的,与赵云奋战。

    他心中很不痛快。

    每次罚酒,祁寒便在一旁起哄催他快饮,笑得眉眼皆弯。到他赢了赵云,少年却毫无反应,倒似他获胜只是碰巧而已。

    吕布憋了气,秉着不醉不休、必须有一个人先倒下的念头,与赵云一直缠斗下去。到后来时辰愈晚,祁寒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便倒在毡毯上睡了过去。

    待他惊醒,窗牖中已投入了白色天光。

    祁寒:“……”

    他看了一眼散落满地的酒器,深觉无语。

    再看一眼静悄悄趴在案上醉卧的赵云,和对面倒地大鼾的吕奉先,心道,这下真是杯盏狼藉,通宵达旦,不知东方之既白了……吕布向来废弛政务,看来他昨天的话果真麻痹住了对方,这人肆意饮乐,更是毫无节制了。

    祁寒伸手去扶赵云,搭盖在身上的白袍滑落下来,被他捏住,这才发现赵云的袍披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上。

    他将袍子攥在掌心,怔了一回。下一秒,便给赵云系了回去,推醒了他,赵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皱眉睁眼看他,目光却混沌没有焦点,似是特不好受。

    “来人,与我扶赵将军回去。”

    祁寒折腾半天,赵云整个人倒在他身上,完全迈不开脚。他只得唤了个侍从帮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赵云搬回了住处。

    揉揉发酸的胳臂,祁寒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蹙眉道:“平日看你挺瘦的,没想到这么实沉!这一身肌肉到底怎么练的……”说着,捏了捏赵云肩膊,引得后者皱眉呓语,抬手一挥,像赶苍蝇一般拍在他手上。攥住。

    祁寒登时僵了一下。

    与平日携手的感觉不同。

    赵云这会儿的手心很烫。他甚至握住自己的手,轻轻靠在脸颊上。但他的面颊却很冷。带着一种初冬常有的寒意。

    祁寒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他望着赵云紧锁的眉心,发白的面色,忽然有些心疼。轻轻掰开赵云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掌心退了出来。

    他想,这个人向来自律,从不剧饮,如今喝得如此酩酊,定然十分难受。

    虽没照顾过醉汉,但来此之后祁寒也见过不少。他放下窗棂,挡住料峭寒气,径自出门往庖厨烧了些热水,顺便胡乱抓了几样食材煮了解酒汤,忙活好一阵,才拿了回来。

    推门进屋,走到床边站定,突然,他脚步一顿。

    ——床上气息全无,赵云竟然不见了踪影!

    祁寒吃了一惊,旋即秀眉拧起。他担心的是,赵云醉酒只后不清醒,自己出门会跌到伤到,甚至可能掉进荷花池里。想到这儿,连忙将热水桶往地上一搁,正想把汤碗一并放下,便在这时,脑后忽地风声一动,门旁竟突然蹿出一道黑影,风驰电掣一般,快速扑向了他!

    房中窗扉大掩,昏黑一片,根本不能视物,只能觉到来人沉猛刚烈的杀气!

    这一扑来得好快!杀意凛然,快猛无伦。待祁寒惊觉之时,那人森冷的手指已触及脖颈肌肤,他此时已无法躲避,手中汤碗狠狠砸出,却听啪嗒一声碎响,显然没有砸到落在了地上。祁寒已是避无可避,他左足疾飞,径踢那人胸口,那人双手成爪,反手一勾,手肘击向他左膝。祁寒连忙缩足退步,想脱出那人控制范围,右臂一抬,左手已经摸向臂间小弩。

    孰料那人变招奇快,手段更是无比狠辣,在祁寒抚向小弩的瞬间,他屈身一握,烙铁般的手指已经飞快扣住祁寒小腿,使出一招“擒狼胫”,欲将他狠狠摔掷在地。这一招有个名目,说的是本领高强、筋肉强劲的猎户,在徒手遭遇落单的野狼之时,并不会跟它犬牙相拼,而是瞅准机会,猛然握它前腿,豁尽全身力气,狠命一摔,这一摔之力,便是如野狼般钢筋铁骨的猎物,也不免被摔得骨折筋断,昏死在地,只得束以待毙。

    祁寒没料到那人招式如此怪异,力量如此巨大,他还不及摸到右臂小弩,小腿之上已是一阵灼痛,紧跟着,那人钳他小腿的手猛然发力,狠狠一摔,他的身体便如纸鸢一般飘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