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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雨尽散。
静谧的树林之中，李观棋牵着小嬴霜的手，看着几步外的王燕青，沉声道：“这就是你抓她的唯一目的？所以，是不是让她把大洛国运转给你之后，你就会放弃在大洛境内对嬴氏皇族的追捕？”
“是大楚境内。”
这位大楚女帝轻声纠正了一句，而后微笑道：“至于你的问题……当然，既然拿到了国运，我也没兴趣做什么斩草除根的无意义事情，我根本不在乎。
不过需要说清楚的是，大楚境内本来也没多少嬴氏皇族了。
在我出来之前，那八个蠢货就基本把嬴氏皇族屠杀得近乎死绝，否则我也不会这么难找。
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是嬴氏旁支。
真正的皇族宗室，现在就只剩下你手上的这一个了。”
“也就是说……”
李观棋低下头，看向右手牵着的小嬴霜，一大一小，四目相对，“洛帝的直系后代，就只剩这一个小孙女了？”
“如果你口中的洛帝，是指神武帝嬴玄的话，的确。”
王燕青平静道。
“……”
李观棋无声轻叹。
洛帝啊洛帝，虽然你以前说过，自己既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妃嫔子嗣都没什么感情。
但若是让你知道，自己这一脉如今就剩下个孤苦伶仃的孙女，而且还是个从小受尽欺凌的私生女，也不知你会是何感想。
不过……不会再孤苦伶仃了。
以后，她的身边会有我，我会替你照顾后代的，没法直接在你身上回报恩情，那就在你的后代身上报答吧。
“嬴霜。”
想到这里，李观棋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嬴霜的脑袋，眼神柔和，“我们去给大洛王朝和嬴氏皇族做一个真正的了结，好不好？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改变不了什么，我保证。”
“所以，到底什么是转让国运？”
小嬴霜有些疑惑，警惕地看了眼另一边的王燕青。
“转让国运，就是……”
李观棋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就是说，你要以最后一代大洛皇帝的身份，将大洛王朝的一切，全部交托给她。
从此以后，你家族的历史，就将彻底沦为过去式，与你无关。
从今以后的你，仅仅是嬴霜，而不是什么大洛皇族的后裔，你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而我，我会拼尽全力，让你拥有自由的生活。”
“我懂了。”
小嬴霜轻轻点头。
“我们走吧。”
李观棋站起身，牵起了她的小手。
“很高兴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见此一幕，王燕青面露笑意，抬手撕开一条扭曲七彩光华的空间裂缝，“那么，你先请？还是我先走？不过对你来说都没差别吧，于你而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险境，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这位大楚女帝迈步踏入其中，转眼间身影就被七彩光华吞没。
然而即便如此，小嬴霜身上的灵魂锁定依旧存在。
“她和你印象里的师姐一样吗？”
见王燕青离开之后，小嬴霜忽然仰起头，看着李观棋问道。
“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李观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甚至别说什么似是而非了，完全是什么都变了，以前的她长得没有这么倾国倾城，仅仅是个有点好看的飒爽大姐姐，但以前的她，可比现在亲切多了，我现在看着刚刚的那个女人，甚至连‘师姐’这两个字都有点喊不出口。”
“那她还会变成你原来的师姐吗？”
小嬴霜又问。
“会的，一定会。”
李观棋认真地说道。
“那等她变回去之后，她还能算是我的仇人吗？”
小嬴霜接着又问了一句。
然而这个问题，却是一下子让李观棋面色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桉，等你长大之后，自己来判断吧。”
李观棋低头看向这个短发小女孩，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我没法给出这个答桉，我给出的答桉也算不得数，等将来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之后，再重新问自己一遍这个问题吧。”
“姑姑是嬴家人，我也是嬴家人。”
小嬴霜低着头，望向地面积水，通过水面倒映，看着自己的那一双金色竖童，轻声道：“但是八国柱，特别是魏家的人，他们屠杀了很多很多嬴家人，包括我的姑姑，我要为他们报仇，不为别的，就为姑姑。
我和灰鸦哥哥认识不到半天，但他对我很好，我也要为他报仇。
和八国柱不一样，灰鸦哥哥是被那群红眼睛的家伙杀死的，而红眼睛的人，都是那个大楚女帝的手下，所以她也是我的仇人。”
说到这里，小嬴霜仰头看向李观棋，认真道：“所以，如果你现在不杀死我，那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去找她报仇的。”
“哈。”
李观棋听得此言，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行啊，我拭目以待，那你得努力修炼啊，要不然以后可打不过人家，不过你去找她打架的时候，我会站在旁边为你加油的。”
“……”
小嬴霜皱了皱小鼻子，“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以后一定会有实力报仇的！”
李观棋无奈一笑。
王燕青是谁？
系统提示，正儿八经地显示为【“半神级”上古纯血恶魔种】，和新纪时代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上古血脉，论实力，现在都极有可能和洛帝是一个级别的了。
小嬴霜凭什么打得过王燕青？
凭她是皇血尊者？
大洛历史上的皇血尊者又不是没出现过，但神武帝嬴玄可就那一个。
虽然小嬴霜表现出了跟洛帝一样的特征——作为嬴氏皇族，出生时却没有修为。
虽然这符合洛帝成长轨迹的童年时期表现，但李观棋依旧不认为小嬴霜能成长到和洛帝一样的地步。
洛帝的强大，更多的是因为，他有那个“越接近死亡，战力就越强”的武道之势，这几乎就是绝境反杀的代名词。
而洛帝之所以能领悟这份武道之势，极有可能是源于他那隐姓埋名的十年历练。
可是小嬴霜……
李观棋总觉得，小嬴霜哪怕天赋再好，在他身边也有可能会和现实世界的韩梦瑶一样，由于被他过度保护，从而缺少磨砺，导致无法达到本应达到的水平。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诸多事情都证明了这件事。
在诡异世界的这一个平行时空，冥王，或者说“他”，在末世初期就挂了，然后韩梦瑶开始独立，后来成为了引领人类走出末世的火神，成为人类超凡历史上的伟大领袖之一。
但是在有他的情况下，比如现实时空的韩梦瑶，那成长轨迹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温室培养的花朵，注定不够强壮。
可李观棋自身的性格就决定了，只要条件允许，但凡可以的情况下，那他就总会习惯性地把身边人保护在温室里，哪怕他知道放手，可能会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一个人，但他舍不得让对方去承受风雨挫折。
这是性格缺陷么？
也许。
但李观棋估摸着，这辈子他是很难改了。
“你在想什么？”
这时，小嬴霜的声音，打断了李观棋的思绪，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没什么，我们走吧。”
李观棋牵着这个短发小女孩的手，迈步走向前方王燕青撕开的空间裂缝，“聊了这么久，估计她在对面都等着急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缓缓步入空间裂缝之中。
……
……
“呼——”
高处不胜寒，狂风呼啸！
李观棋带着小嬴霜，刚走出空间裂缝，就感受到了一阵迎面吹来的彻骨寒风！
然而还不待李观棋为她施展避寒咒术，旁边的风雪里就有一颗火红色的珠子飞了过来，悬浮在小嬴霜的头顶上，释放出一阵暖流，让她瞬间就感受不到任何寒意，只有温暖。
“……”
李观棋转头望去。
只见在风雪深处，数百道身影若隐若现，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在模湖的风雪里看见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眸。
一道身穿青色长裙的绝美身影，就这么屹立在众人的最前方，刚刚丢来火红珠子的人，也正是她。
大楚女帝，王燕青。
她周围这些人的修为参差不齐，从九宫级到四象级都有，显然不是拿来撑排场的，但是从血红色的眼睛来看，显然全都是被王燕青使用恶魔之力奴役过的。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是干嘛的，李观棋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站在风雪深处的八道身影，全都是……
【“半神级”异血武夫！】
八大半神！
半人马米切尔的情报没有错误，昔日的八国柱，如今的确是全都成为了八大半神！
只不过，也稍有区别。
米切尔的情报里，八国柱是靠占据一州国运，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入半神级。
然而现如今，大楚王朝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八国柱却早就正式解散了自己的王国，主动摘下了自己的王位，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没了聚拢国运的权能。
可他们现在依旧是半神级，而且是系统认定的半神级，没有半点水分。
也就是说，王燕青的恶魔之力，不仅仅能奴役八国柱，而且也能稍稍提升他们的力量，让他们继续保持在半神级的水平。
真是……BUG般的变态能力。
“这里就是洛帝山，象征大洛皇权的帝王之山。”
这时，王燕青的声音从风雪里传来，笑着朝小嬴霜招了招手，“过来，离天亮还有一阵子，我给你打扮打扮，毕竟你待会儿可是要以大洛皇帝的身份点燃帝炎，可不能穿着破烂布衣如此寒酸。”
“……”
小嬴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理人？”
王燕青嘴角微勾，伸出右手，朝旁边勾了勾手指。
紧接着，便有一位身穿紫色华袍，双眸血红的壮硕中年人，恭敬地从旁边走上前，将一柄拥有雪白剑鞘的长剑，恭敬地双手奉上。
【“半神级”异血武夫。】
“魏国柱……”
李观棋看着这一位半神级的武夫，眼神微凝。
他在草原的时候查阅过世界情报，自然也认得大洛八国柱的高层样貌，其中魏国柱的样貌，更是不可能漏过。
魏国柱，魏天河！
这个时代，真正的通幽之子，魏墨的亲生父亲。
魏墨，魏丹青，这是魏天河亲自给这个嫡长子取的名，表的字。
然而当魏墨确诊侏儒症之后，同样是这个男人亲自下令雪藏魏墨，将魏墨圈养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然后对外宣称自己的嫡长子遗憾早夭。
李观棋想过要去找这个男人聊一聊。
但他确实没想到，居然会是在今天这一个场合……嗯？
忽然，李观棋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注意力也随即放回了身边。
只见他脚边的小嬴霜，此时满脸焦急。
“剑！”
小嬴霜指了指另一边王燕青手中的雪白长剑，急得就差原地跳起来了，“那是我姑姑的剑！怎么会在那个女魔头手里啊！”
“当然会在她手里。”
李观棋有些无奈，“你说你姑姑当初对付的那一个人自称姓魏，那自然是魏家的九宫级，那人与你姑姑同归于尽之后，也自然是魏家之人前来处理善后，不仅仅是佩剑，你姑姑的所有遗物，此时只怕都在魏家和她的手里。”
虽然，当初那个名为“灰鸦”的探子，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二人尸体旁的。
但灰鸦身为高级探子的职业素养，肯定不会犯下随意摸尸的愚蠢错误，但凡哪件物品有个他查不出来的定位功能，他的小命就到头了，所以安全起见，他不可能摸尸。
正因如此，嬴霜姑姑的佩剑出现在王燕青手中，合情合理。
“把它还给我！”
嬴霜用她那双金色竖童，恶狠狠地瞪着王燕青。
“……”
而王燕青则是把雪白长剑抱在怀中，故作充耳不闻的姿态，转头望向天边风雪，还对身旁的魏国柱说了句，“你看，那月亮真漂亮。”
“……”
魏国柱低着头，默不作声，额头却瞬间滑下几滴冷汗，身躯有着轻微颤抖。
李观棋对这一幕感到诧异。
王燕青平时在大楚皇宫到底是怎样的姿态，才会让这位半神级的国柱害怕成这样？
“喂！”
这时，嬴霜见王燕青不搭理自己，便又朝着对方喊了一声。
而王燕青依旧是抱着雪白长剑，置若罔闻，完全不搭理。
“她不理我。”
嬴霜仰头看向李观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因为你刚刚也不理她嘛。”
李观棋无奈地摊了摊手。
刚刚王燕青喊小嬴霜过去，说是要给她打扮打扮，而小嬴霜自然不会对仇人有什么好脸色，完全不搭理人家。
然后现在王燕青把银霜剑拿了出来，这回焦急的那个就轮到小嬴霜了，而不理人的那个，则是变成王燕青了。
所以……这是在干什么？
赌气吗？
李观棋有些搞不懂。
但他认为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属于原本王燕青的玩趣性格，并没有消失，那这也有可能代表，属于原本王燕青的其它性格，也全都没有消失。
还有机会。
一定还有机会，还有办法。
“过去吧，她需要你来百分百地转让大洛国运，不会害你的。”
李观棋拍了拍小嬴霜的脑袋，柔声说道。
“……”
小嬴霜皱着眉头，在李观棋和另一边的王燕青身上，目光来回流转，最终还是点点头，不情不愿地朝王燕青走了过去。
沿途所过之处，那些红眼睛的人，包括八国柱在内，全都低头避让，没有一个敢挡路的。
“呀，这是谁啊？”
而等她走到王燕青面前之后，抱剑在怀的王燕青故作疑惑道：“刚刚那个不搭理人的小朋友去哪儿了？小妹妹，你认识那个小朋友吗？”
“……”
小嬴霜耷拉着一张脸，满脸不爽地伸出右手，“把剑还我，那是我姑姑的，不是你的。”
“那你得先乖乖站着。”
王燕青蹲下身子，朝她展颜一笑。
“唉……”
小嬴霜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还有，我教你一个道理。”
王燕青见此，将银霜剑插在旁边的雪地上，然后轻声说道：“这世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一定是谁’的道理，谁的拳头最大，谁就能占据世间的所有东西……哦，抱歉。”
说着，这位大楚女帝转头看向李观棋，轻笑道：“我不喜欢教小孩子美好的童话。”
“她也不是什么需要美好童话的孩子。”
李观棋眉头微皱，“但这和童话不童话的没关系，你这句话，不对。”
“不对？的确价值观不对，可这句话是人间事实呀。”
王燕青说完就收回目光，从袖袍里掏出一枚黑色小珠子，将其捏碎之后，她和小嬴霜的身影就被黑雾笼罩，就连灵魂之力都无法洞察。
这是在隔绝视线换衣服？
李观棋能感受到小嬴霜的气息还在黑雾里面，所以便也稍稍放心，然后迈步朝那位身穿紫袍的魏国柱，魏天河走去。
“你们被她使用恶魔之力奴役，还有自我意识吗？”
李观棋走到这位半神级武夫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们甚至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被强行奴役的。”
魏天河叹了口气，“但我们无法抗拒她的任何命令，也无法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实质行为，这是一种……折磨无比的状态。
我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
武帝，我现在甚至还可以直接跟你说，如果你能杀死我，或者杀死那个女人，我都会非常感激你，但是，你一旦动手，我就会用拼尽全力来捍卫我自己与她的生命安全，而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恶魔，不是么？”
旁边的另一个半神级女人笑了笑，笑得很是悲凉，“我多么希望，她能直接改变我的思想，让我发自心底地尊她为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思想是自己的，行为却根本不受控制，这才是真正的恶魔之力，令人绝望又无法自杀。”
“……”
李观棋沉默了一下。
恶魔。
的确，这才是真正令人煎熬的恶魔行为。
“魏天河。”
片刻之后，李观棋看向这一位昔日的大洛魏国柱，沉声道：“我认识你的嫡长子，魏墨，魏丹青。”
“丹青？！”
此言一出，这位半神级的异血武夫，顿时面色剧变，满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