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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暄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翎羽扫过心弦,却让独孤宸脸上的轻笑,瞬间便僵在了唇边。
深深的,凝视着沈凝暄,似是想要从她的眼底看到些什么,却终是无法如愿,独孤宸在短暂的静谧之后,嘴角轻动了动,却是无奈苦笑道:“北堂凌才刚走,现在就轮到我了吗?”
见他如此反应,沈凝暄不禁轻蹙着黛眉,淡笑着说道:“不过是让你去跟太后辞别罢了,你若想死,也得再等一个月再说!”
闻言,独孤宸眉宇轻皱!
与他疑惑的目光相交,沈凝暄微敛了双眸,抱着独孤煜坐在龙榻上,语气悠远道:“师傅带走逸的时候,曾与我说过,让我当他已经死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逸已经死了,死了……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恁”
“确实!”
深凝着沈凝暄的眸光,微微起伏着,独孤宸俊眉高高挑起,将视线下落,停留在独孤煜的身上:“皇兄跳入寒江河不死,坠落悬崖可活,以前为了你,他一直都在努力活着,如今除了你,还多了一个煜儿,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
“所以……待”
沈凝暄抬眸,对独孤宸露出婉约笑意:“我想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
轻喃着沈凝暄的话,独孤宸眉宇又是一皱。
“对!一个月!”
沈凝暄颔首,笑看着独孤煜说道:“我已经差人去了北源,如果一个月之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我会让你以他的身份驾崩,然后将燕国的江山,交给煜儿……”
“可是……”
紧皱着的眉宇,越发紧了几分,独孤宸目光迟疑的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倘若一个月后,皇兄又回来了……”
“他若回来,我便再不管这江山,定要与他双宿双栖!”
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涩然,沈凝暄将额头抵住独孤煜小小的额头,眼底也难掩苦涩之意:“师傅带他离开时,他便已然危殆,也许他熬不到北源,便已经没了,即便到了,那要命的两种剧毒……”
言语至此,沈凝暄便不再往下说了。
独孤萧逸离开之后,她做过太多太多的假设,但是从来都不敢去想结果。
死过一次的她,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她虽然让玄武去北源寻人,不怕他寻不到,而是怕他寻到的,只是独孤萧逸的尸体……
“皇兄会活下来的!”
看着沈凝暄默默不语的样子,独孤宸的心里,忍不住替她心疼起来。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轻声问道:“说吧,今儿夜里这场戏,打算让我怎么去演?又演给谁看?”
“皇上自知命不久矣,亲自带着妻儿前往长寿宫,与太后娘娘请罪,并再次毒发于长寿宫中!”沈凝暄抬眸,掩去眼中涩然,对独孤宸清冷说道:“这场戏,是要演给庞德盛看的!若我所料不错,庞德盛看过戏后,明日一早,夏正通便会进宫面见太后!”
闻言,独孤宸眸色微深,凝着沈凝暄绝美的面容,他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心思,真的很缜密。
处处谋算于人前,没有一丝瑕疵。
曾经,他得到过她的心。
可是,却因为没有真心,而使得她如今成了他的皇嫂。
这样的她,让他着迷!
他自然,也想要拥有。
心念至此,看着她抱着独孤煜将要起身,他几乎是处于直觉,伸手便握住了她的皓腕:“暄儿……”
在这一刻,他唤她做暄儿,而不是皇嫂!
听到他的轻唤声,沈凝暄黛眉蓦地一皱。
微转过身,凝向独孤宸紧握着自己的大手,她眸华上移,终是对上他蕴满纠结的双眼。
“若是……”
迎视着沈凝暄清冷的视线,独孤宸好像可以感受到自己手心的细汗,轻动了动紧握着她皓腕的大手,他薄唇微张着,直到半晌儿之后,方才艰难出声:“我不想死!”
闻言,沈凝暄眸色蓦地一沉!
眼看着她张口欲言,独孤宸连忙在她开口之前硬着头皮再次出声:“如果,一个月后,还没有皇兄的消息,我想要一直以他的身份陪在你和煜儿身边,直到他回来为止……”
“独孤宸?”
紧蹙着黛眉,将怀中的独孤煜搁在龙榻上,沈凝暄伸手握住独孤宸的大手,将之缓缓从自己的手腕移开,然后抬眸看着他:“我以为,我的心思,早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
“是!你是说过,你和煜儿身边,没有我的位置!”
独孤宸点头,眸色深邃苦涩,俊脸上难掩落寞,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再次紧握住沈凝暄的手:“可是你却为了我,违背自己的原则,跟北堂凌借了五万兵马,不是吗?”
闻言,沈凝暄瞳眸微缩!
紧皱着黛眉,眯眸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怔愣了片刻,方才冷笑着说道:“那又如何?”
独孤宸闻言,不禁紧皱着眉宇,连忙出声问道:“你如此为我,便表明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没有!”
简简单单的没有两字,说的也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沈凝暄挣开独孤宸的手,冷笑着说道:“我心里的那个人,如今是独孤萧逸,以后也只能是独孤萧逸!”
语落,她眸色深冷的又看了独孤宸一眼,弯身抱起独孤煜,转身便要向外。
但是,她才刚走出一步,便再次转身向后,对独孤宸说道:“还有……我违背原则,跟北堂凌借兵,是考虑你安危不假,不过那是因为,你是他的兄弟,我有保全你的义务,而且除此之外,我还要为月家的以后打算,所以……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
言毕,她沉眸转身,再次向外走去。
“你这个女人,为何一定要这么固执?”见她头也不回的抱着独孤煜向外,独孤宸眸色一沉,声音也跟着沉下:“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愿意做你的傀儡,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如今煜儿还小,在皇兄没有回来之前,你让我以他的身份,暂时掌管朝政总是好的啊!”
“我不稀罕!”
猛然回头,却因为回头的动作太大,惊的独孤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沈凝暄紧蹙着黛眉,难掩眸中愠怒:“独孤宸,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如今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你必须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否则……你现在就可以给老娘滚蛋!”
“你……”
听到沈凝暄爆粗口,独孤宸的嘴角不禁蓦地一抽,心中不及多想,他脸色一变,当下就脸红脖子粗道:“你身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说脏话?”
沉着一张俏脸,沈凝暄轻轻的掂了掂手上的独孤煜,冷冷转身向外:“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若是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看着沈凝暄头也不回的抱着孩子离去,独孤宸像是在瞬间被人抽走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都瘫坐在龙榻上。
好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再给自己去争取一次机会。
但是,出师不利!
此局惨败!
他和沈凝暄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稍有缓和,现在便又不欢而散!
果然,放手了就是放手了,不能再过多的去强求。
哪怕他的皇兄真的死了,他也会一直存在于他和沈凝暄之间,成为他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独家发布————
整整一个下午,沈凝暄都带着独孤煜在偏殿里歇着,不曾再进寝殿。
如此,在寝殿里的独孤宸,不禁更加郁闷了。
不过回头一想,他觉得也好,若是她一直不理自己,那么今晚也省的再去太后那边了。
反正,拖上一日,便是一日。
但是,沈凝暄并没有让他如愿。
是夜,寝殿里灯火通明。
就在他独自一人用过晚膳之后,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过的沈凝暄终于抱着独孤煜重新进入寝殿,与她一起来的,除了秋若雨还有提着药箱的独孤珍儿。
见状,独孤宸忙从龙榻上坐起身来,眼巴巴的看着榻前的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师姐,有劳你了!”
淡淡的,瞥了独孤宸一眼,沈凝暄对身边的独孤珍儿如此轻道。
闻言,独孤宸眉头一皱,独孤珍儿却郑重颔首道:“包在我身上!”
“你们?”
就在独孤宸想要问她们要做什么的时候,沈凝暄抱着独孤煜转身向里,行至贵妃榻前落座。
独孤珍儿目送她落座,转过身来,对独孤宸微微一笑,对他满脸的问号视若无睹,她转身吩咐着秋若雨:“若雨,你去将娘娘的胭脂拿过来!”
“是!”
秋若雨轻点了点头,快步行至梳妆台前,取了胭脂过来交到了独孤珍儿手上。
轻掂了掂手上的极品胭脂,独孤珍儿满意一笑,打开胭脂盖子,笑吟吟转身看向独孤宸!
“小姑姑?”
垂眸,看着独孤珍儿手里的胭脂,独孤宸喉间干涩的咽了下口水:“你这是要作甚?”
闻言,独孤珍儿轻笑着取了胭脂,直接就要往独孤宸脸上开抹:“皇上久不见人,如今出去见人,总要能挡了众人的眼才是!”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哪里有抹胭脂的道理?”
一脸忌惮与抗拒的看着独孤珍儿手里的胭脂,独孤宸身躯蓦地一紧,作势便要往后躲。
“独孤宸!”
见独孤宸连连后退,一直都在边上逗着孩子的沈凝暄不禁开口说道:“你觉得北堂凌和你皇兄,算不算是真正的男人?”
听得沈凝暄忽然问话,独孤宸神情一怔,不禁转头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曾经,他们两个大男人,为了见我一面,愣是装成了两个女子……”幽幽然,说着过往之事,却在想起独孤萧逸和北堂凌乔装成女子的娇艳模样时,忍不住轻勾了下唇角,沈凝暄眸华微抬,对独孤宸说道:“与他们比起来,眼下你不过是涂上一层胭脂,将脸色变白而已!”
闻言,独孤宸身形一滞!
独孤珍儿见状,忙上前开始为独孤宸涂抹胭脂。
时候不长,随着独孤珍儿的一声大功告成,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俊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微微偏头,沈凝暄借着灯光,左看看,右看看,终是十分满意的轻点了点头,然后对秋若雨说道:“将血袋子交给皇上!”
“是!”
秋若雨应声,取了早前便备好的血袋递到独孤宸身前:“皇上,这个血袋,一捏便会出血,待会儿您出去,只要当着庞德盛的面,用力咳嗽着,捏一下就好!”
“哦……”
长长的,应了一声,独孤宸不情不愿的接过秋若雨递来的血袋。
“好了!”
见一切准备就绪,沈凝暄直接抱着独孤煜起身,对龙榻上的独孤宸说道:“皇上,庞德盛准备的龙辇,已然备在天玺宫外,我们该去长寿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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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深沉,繁星闪闪。
将独孤煜交给独孤珍儿,沈凝暄和秋若雨一左一右,扶着独孤宸出了寝殿。
自独孤宸上次昏迷之后,便一直住在寝殿里,连庞德盛都不许入内,如今再见主子,一眼望见他在灯光下,苍白如鬼魅般的脸色,庞德盛心中惊跳,不由的便红了眼眶在他身前微微恭身:“皇上……”
“庞德盛啊……咳咳……”
才刚刚喊了一声庞德盛,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独孤宸以手掩嘴,适时捏了下手里的血袋,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惊的庞德盛连忙抬头:“皇上……您……”
“朕没事!”
抬起头来,独孤宸对庞德盛虚弱一笑。
见状,沈凝暄紧蹙着黛眉,拿手里的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血渍,对愣着边上的庞德盛沉声喝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扶皇上去门外上辇!”
“呃……是!”
庞德盛闻声回神,连忙点了点头,从沈凝暄手里接过独孤宸,与秋若雨一起,扶着独孤宸一步一步向外。
原本,只需片刻的路程。
一行人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将独孤宸安顿在龙辇上,又看着沈凝暄怀抱着独孤煜登上龙辇,庞德盛老眉深皱的看着方才一路从寝殿门外淋漓到龙辇前的血迹,一脸黯然的放下了龙辇上的纱帐!
虽然,他是夏正通的人没错。
但是说到底,他也是看着独孤萧逸长大的。
如今,见他如此……他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辇车启动,静坐车内,独孤宸转头看向仍旧一脸沉郁的沈凝暄轻声问道:“你说,方才庞德盛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没有!”
垂眸鼓捣着独孤煜肚兜上的带子,沈凝暄看都没看独孤宸一眼:“皇上演的很好!”
见她如此,独孤宸紧抿着薄唇,久久不语。
————独家发布————
沈凝暄和独孤宸会带着独孤煜一起到长寿宫,完全出乎齐太后的意料。
不过,念孙心切的她一听到消息,还是难掩兴色。
反正,此时独孤宸易容成了独孤萧逸的模样,加之外人都知他身中剧毒,这个时候他来看她,她高兴再正常不过!
毫不避讳众人的眼光,齐太后亲自到长寿宫外,迎接独孤宸进殿,整个过程中,她对沈凝暄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须臾,众人在大殿中坐定,独孤宸轻摆了摆手,对殿内的宫人们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朕有事要单独跟母后说!”
“是!”
……
众宫人应声,纷纷退出大殿,如此殿内便只剩下齐太后、沈凝暄还有独孤宸和独孤珍儿四人!
看着秋若雨和朱雀分别立身大殿门口,齐太后忍了半天之后,终于放开脚步,行至沈凝暄面前。
见状,沈凝暄顺其自然的将独孤煜便递了过去。
“哀家的小皇孙!”
心满意足的怀抱着独孤煜,齐太后亲了下他的额头,随即紧蹙着黛眉问着沈凝暄:“你们怎么提前不打声招呼,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过来了?”
“打不打招呼不是都一样吗?”
轻笑着,喝了口茶,沈凝暄笑问着齐太后:“母后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老样子,闲来无事,便带带瑞儿!”
无奈喟叹一声,齐太后满是疼惜的看着怀中白白胖胖的独孤煜,神情黯然道:“如今没了逸儿,哀家便整日想着,能陪着煜儿多好,可是哀家不能……平日里,哀家一直都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很快就要到头儿了!”
沈凝暄起身,在齐太后身边站定,轻扶着他的肩膀,与她一起看着独孤煜,她轻挑着眉梢说道:“母后,若不出意外,臣妾和皇上今夜到长寿宫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夏正通的耳朵里,今日臣妾和皇上离开之后,您便给他修书一封,让他明日一早速速进宫吧!”
闻言,齐太后黛眉一蹙,满是疑惑的转头看着沈凝暄:“明日一早,让他入宫作甚?”
沈凝暄轻笑,眸华微敛,却内蕴精光:“让他知道,皇上将不久于人世,而且今夜还告诉您,已经立了遗诏,要将江山留给太子,希望您和臣妾一起辅佐新君!”
“皇后!”
听完沈凝暄的话,齐太后心间一阵惊跳,转头看了眼独孤宸,见独孤宸苦笑着垂头,她紧凝着黛眉轻问着沈凝暄:“你当真打算……”
“是!”
沈凝暄坚定颔首,伸手轻抚着独孤煜,扶着齐太后的手,也微微用力:“母后,过不了多久,这燕国便真真要我们孤儿寡母一起扛了!”
闻言,齐太后抱着独孤煜的双臂轻颤!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
苦笑着,再次垂眸看向独孤煜,齐太后黯然一叹,失去了独孤萧逸之后,她和沈凝暄还有独孤煜,不是孤儿寡母又是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沈凝暄能够狠下心,如此担当,那么她一个活了半百的老婆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久,送走了沈凝暄和独孤宸一行,齐太后便沉着脸色去了书房。
当日深夜,远在城外军营的夏正通,便接连收到两封来自宫中的密信,这两封信一封是庞德盛的,一封是齐太后的,在分别看过两封密信之后,他紧皱着眉宇,沉思片刻后,命人立即备了快马,于翌日清晨入宫觐见齐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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