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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蒹葭怕他嘴里乱嚷嚷惹出祸事,赶紧打断他,忍了气退让一步,“你先回去,等我在庄子上忙完了,再给你凑点银子。”
胡三都已经没饭吃了,哪里还能等?以为她这是搪塞之词,哼道:“等你忙完了?等你忙完都什么时候了?怀胎十月生孩子,等你忙完少说也得半年,那会儿你舅舅我都饿死了。”
“我生孩子?”蒹葭不解问道。
“舅舅面前,你还要撒谎瞒着吗?”胡三只当她是紧张怕别人听见,压低声音,“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伸出手来,“不说多了,先接济舅舅几十两银子,好歹让我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你知道什么?”蒹葭皱眉道:“你到底在满嘴乱说什么?”
“行行,不说你的事儿。”胡三以为她是要保密,不多说,加上眼下只是急着要银子,连连伸手,“你给钱,我就走人。”
蒹葭烦躁道:“我说过了,现在手头没有银子。”
胡三不乐意了。
外甥女都搬出来养胎了,难道王爷还能不给她银子花?还能亏待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分明就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儿,有些恼怒,但是想着外甥女马上就要高升,自己将来求她的机会多着,忍了忍,嬉笑道:“你就可怜可怜舅舅罢,多少给点儿。”
“真没有。”蒹葭有点火大,自己已经给过他一大笔银子,就是让他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晃荡,眼下回来了不说,还讹上自己了。还有,他刚才说的十月怀胎又是怎么回事?皱眉问道:“你到底说什么生孩子,什么怀胎?”
胡三不耐烦了,“你还装?不就是仗着你怀了王爷的骨肉,就跟我牛气了吗?你都马上要做新夫人了,还差银子?舅舅也不白要你的,以后你找人办事儿,不还得舅舅才信得过吗?也不想想,上次……”
“舅舅!”蒹葭一是要打断他,二是要问他,“谁跟你说我要生孩子了?!”
“门上的一个婆子说的。”
蒹葭低头琢磨了一下,难道葳蕤堂出了事,撵了太多人,王爷怕别人非议,所以借口说是自己生孩子?那也不合适啊。
还是说,只是其他丫头婆子的胡乱猜测。
“好了。”胡三一路啃了好几天的干烧饼了,实在没有耐心,“你先随便给我点儿,我去吃点好东西,剩下的我改天再来找你。”又笑了笑,“我去给你买点好东西,补身子,你好好养胎。”
蒹葭冷冷道:“我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你带这么多人住在庄子上?”
蒹葭张了张嘴,不好说葳蕤堂的私密事儿,只道:“王府有事,我暂时过来看一看人的,过几天就回去了。”从手上拔了一对金镯子下来,递给他,“你拿着这个,赶紧走,再也不要回京城来。”厉声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
“哦,我明白了。”胡三一脸恍然大悟之色,眯着眼,“你马上要发达了,要做王府新夫人了,就不想和以前的破事儿有瓜葛,怕我给你惹麻烦是吧?所以巴不得我死在外头,一辈子都不找你,对不对?”
“什么夫人!”蒹葭听他胡说八道就来气,更想快点撵人走,冷笑道:“当初咱们是说好的,银子我是给够了的,现在我又给了你一对金镯子,别不知足!”
原本胡三能要到一对金镯子,虽不十分满足,但也马马虎虎能凑合一段儿了。但眼下得知外甥女要做新夫人,加上她口气不善,哪里甘心就这么被一个晚辈骂了,再放着大把银子不要,灰溜溜的走?他冷哼道:“你厉害,行!你这么欺负舅舅,就别怪舅舅不认你这个外甥女!”
“你到底想要怎样?!”蒹葭怒道。
“给银子!”胡三把金镯子收进了怀里,哼道:“有财大家发,别想这么点东西就打发我!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那些秘密都抖出来,要是叫王爷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
“怕了吧?”胡三哈哈大笑,“所以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不然舅舅我落不着好处,你也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你敢!”蒹葭快要被他气疯了,低声怒道:“你身上背着人命,你找死吗?!”
胡三先是一怔,然后跳脚,“与其等着饿死,不如拉着你一起死!小丫头片子,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饭吃,是谁……”
“砰!”外面的门被人狠狠踹开了。
红缨带着几个粗壮婆子进来,指着喝斥道:“一起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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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任命过来看押葳蕤堂的丫头婆子,事实上,自己才是被看押的那一个!而之前几天的风平浪静,不是王妃没有怀疑,而是故意让自己放松警惕,----最可恨的就是,舅舅突然出现自己被他气昏了头,说错了话。
现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胡三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赖汉,加上已经失言,王府自有手段叫他招供,一样刑具还没用完,就倒竹筒豆儿似的全说了。
最大的一桩,便是当初凤鸾在娘家生产完,带着刚满月的龙凤胎回王府时,结果路上惊马的那一次。蒹葭知道马房小厮常给马儿喂糖,悄悄给了糖,说是提前喂喂马儿会老实一点儿,免得路上惊动,吓着凤侧妃和龙凤胎可就不好了。
马房小厮哪里会怀疑蒹葭?她可是王爷身边的第一红人,书房大丫头,嘴里连声道谢,就真的老老实实喂了马儿吃糖。没多久有人来送消息,说他娘病重,赶紧告了假回去看娘,结果半路就被胡三推进了井里,死无对证。
“好手段啊。”凤鸾坐在上面听得冷笑,“那次我从凤家回来的时候,原本王府也是备了接孩子们的马车,若非我母亲提前准备,让哥儿姐儿换了马车……”哪怕时隔两年想起旧事,仍然心惊肉跳,愤怒道:“到时候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换不回我的孩子!”
蒹葭低头闭嘴不语。
凤鸾忍了忍心中怒火,厉声道:“而且当时是穆氏负责王府马车的安排,我的孩子出了事,岂有不恨她的?岂会不一辈子都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蒹葭情知今日难逃一死,笑了笑,“有何关系?你的孩子没出事,你还不是一样把穆氏给斗死了。”
姜妈妈喝斥道:“你放肆!”
凤鸾摆摆手,“不必与她计较。”然后冷声道:“你还害得王爷也受了伤,用心险毒,行为疯狂,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那是意外。”蒹葭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再说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勾.引的王爷忘了自个儿,王爷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凤鸾被她不可理喻的逻辑气笑,“你不做歹毒事,王爷又怎么会牵连受伤?就好比你这次挑唆贤姐儿她们行诅咒之事,同样是丧尽天良,只怕有你又要说,是贤姐儿她们自作孽,与你无关了。”
蒹葭神情偏执几近疯狂,阴恻恻道:“你除掉了蒋氏,你废掉了穆氏,苗氏和魏氏叫你压得喘不过气。你是王爷的专房独宠,王爷就连办事都宁愿窝在暖香坞,一个月也在梧竹幽居呆不了几天。我……,只是想平时多看看王爷,若是后宅不乱,他怎么肯来?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凤鸾第一次听说这种“逼不得已”,被她气笑,“逼不得已你就害人?谁逼你了?谁说王爷是你的,一定要去梧竹幽居了?你不觉得自己痴心妄想可笑吗?你手段毒辣、算计无数,居然还为自己找借口!”
“看来王妃早就怀疑我了。”蒹葭阴冷一笑,带着临死之前的最后疯狂,“是在小厨房婆子服毒自尽的时候?还是魏夫人怀孕的消息传到凤家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对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凤鸾知道她这是要让自己生气,偏不让她得逞,淡笑道:“我为何要生气?等你死了,我会赏你一副棺材板儿的。”
“是,我难逃一死。”蒹葭笑容诡异,“可是……,当年让穆氏怀孕摔倒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王府里的阴毒之人可不只我一个,我知道,但是……”她怨毒的一笑,“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要你日日夜夜寝食难安,被人盯着,一辈子都……”
“贱.人!”萧铎从外面快速进来,上前便是狠狠一脚踹过去。
蒹葭在地上滚了几滚,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萧铎刚从书房过来,就听说蒹葭被人带回暖香坞了,情知必定有进展,没想到一赶来就听到这种种怨毒,竟然都是蒹葭做的!这个毒妇,平时在自己跟前装出一幅清雅温柔、与世无争的模样,原来如此心肠歹毒!
比起穆氏、蒋氏,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蒹葭伏在地上,慢慢仰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她在凤鸾面前逞强,见到萧铎却是含泪哽咽,“王爷,只有我对王爷是最真心的,为了王爷,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们有二十年的情分……”
“放肆!”萧铎一声断喝,嘲讽道:“你见过主人和小猫小狗讲情分的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和本王说情分!”
蒹葭脸色惨白,她不信,这二十多年的付出,竟然换不来他一丁点儿动容?自己这一辈子,在他心里连个影子都留不下?不,不会的!
他至少,忘不了自己的死吧。
蒹葭哽咽道:“王爷,只要能多陪伴你一刻,我是什么下场都不后悔!就算死在王爷面前,我也不后悔……”
“别叫本王恶心了!”萧铎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脸上,“你死在王府,弄脏了王府的地!”转身喝斥高进忠,“把她拖下去,在外面找个地方处置了。”声音寒凉的补了一句,“……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这是要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吗?蒹葭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甘心的含泪喊道:“王爷!你不可以……”话音未落,便被上前抓她的婆子们堵住了嘴,只能发出闷哼声儿,然后被拖了下去。
在端王府里隐藏了好几年的幕后黑手,终于被揪出来,一场大戏落下帷幕,按理说应该大家高兴的。可是萧铎的脸色黑沉沉的,带着一副“生人随便靠近就是死”的意思,撵了所有下人,独自静坐。
凤鸾瞅着他,心下大抵明白他在生气什么,就好比姜妈妈他们背叛了自己,肯定也是恼火,而不是兴高采烈除掉歹人了。
不过身边的人会背叛自己吗?一个个想过去,忽地想到了王诩,他在宅子里养伤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养得如何,改天让人过去问一声吧。
还有蒹葭说的另有其人?又是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萧铎一直黑着脸,黑着脸吃饭,黑着脸洗漱,最后黑着脸上了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闷闷问了一句,“阿鸾,是我识人不清。”
“这怎么能怨你?”凤鸾知道他心情不好,搂了他,“就好比我也不会怀疑姜妈妈一样,她从小奶大我,理所应当的对我好啊,所以就会觉得她是一个好人。自然不会想到她会去害红缨、玳瑁她们,也不会想到她会算计你,这些……”替他揉了揉紧皱的眉毛,“都是人之常情啊。”
----都是人之常情。
萧铎虽然知道她有安慰自己的成分,但是听她这么温温柔柔的劝解自己,而不是埋怨自己,原本沉闷的心豁然一下开朗起来。真好,自己的阿鸾真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娇娇,你还是一朵解语花呢。”
凤鸾搂着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亲,然后俏皮一笑,“这就是这次你第一时间相信我,……的奖励。”
萧铎翻身把她压下,“我来好好奖励你。”
共同经历了一个不小的风波,让两人感情更近一步,算是应祸得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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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很快被按照萧铎的意思处死,挫骨扬灰。她不过是一个丫头,就算平时身份体面点,但也还是奴才,她的死,连一个小涟漪都没有荡起来。
端王府依旧和以前一样平静。
几天过后,萧铎决定把葳蕤堂重新修葺一番。毕竟葳蕤堂才是正房正院,凤鸾既然做了王妃,往后当然是要去正房住的。因为担心她不喜欢原来的布局,以及穆氏留下来的记忆,所以打算彻底翻修,门上的匾额,里面的摆设物件全部重新换一遍。
两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开辟一个小小荷塘挺不错,以后就改叫“荷风四面”。
萧铎最近的日子都在暖香坞住着,每天早朝,下朝回来陪陪凤鸾,看看儿女,然后商议一下修葺正院的事儿,过得平静而悠闲。
日子一晃,很快到了二月春光里。
苗夫人和前世的命运轨迹一样,生了女儿。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凤鸾刚刚做好了一个墨绿色的水纹荷包,用小银剪子绞掉线头,朝着红缨问道:“这个荷包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