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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元又消失了近五载。
这还是苏乞年竭力截断的结果,否则那源自虚无之中的吞噬之力,恐怕要再化去他十载寿元才能罢休。
苏乞年深吸一口气,破劫之路虽有方向,但而今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那虚无中截取寿元的到底是何等存在,哪怕他以龙魂洞穿虚妄,也难以照见真实,仿佛不存在于这方时空,着实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收敛心绪,苏乞年一步迈出,就没入洞虚世界。
一炷香后。
蜀道,广元州,剑阁县。
对于大汉江湖武林中人而言,剑阁县可以称得上是一处武道奇地。
大小剑山之间,七十里栈道如剑,谓之剑阁,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悟剑之地。
乃至有传闻,大小剑山之间的剑阁,乃是当年的蜀山剑圣,自蜀山之巅一剑横跨数州之地,生生斩出来的,同时被斩的,还有一位潜伏进入大汉腹地的妖帝,此后被擒拿,关进了锁妖塔中。
此后,本来只有一座的剑山被一剑分成了大小两座,两山之间的七十里剑阁,也成了天下闻名的悟剑之地,甚至其中诞生出来一些奇异的生灵,便是蜀山门人,每一年也都有为数不少的弟子前来,进行历练,乃至寻找机缘。
朝阳初升。
距离两座剑山约莫三十里地,空气微漾,苏乞年的身影由虚化实,显现出来。
念动间,一头雪白的长发随风轻漾,苏乞年行走于山路上,不多时,就见到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大多背负兵刃,其中尤以习剑者居多。
蜀道剑风极盛,蜀山御剑术名震天下,上达青冥,下至九幽,很多年轻人自幼幻想拜入蜀山门下,习得御剑之术,出入青冥之间。
“咦,又是一个武当小神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年轻人随波逐流,真是可笑。”
远远的,看到苏乞年之后,一些江湖人士先是一怔,既而就露出叹惜之色,这前往剑阁的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过了数十个如此装扮的年轻人,大多虚有其表,被人一试探就露了馅,徒留笑话。
是以,再次看到苏乞年之后,他们心中只剩下轻视与嘲弄,在他们看来,这些年轻人的行为,便真的如同稚童一般,可笑不自量。
眼中浮现一抹异色,以苏乞年而今的精神修为,事无巨细,只是一眼,便可猜测出七七八八。
当然,以慑魂术之利,自然可以降服精神,截取这些寻常武林人士的记忆,但对于苏乞年而言,除非是生死大敌,他绝不会轻易去探寻别人的心灵,修行至今,他可比顶尖元神人物,但对于寻常人,他依然保持有最基本的尊重。
这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秉承光明心,他不求救世疾苦,但求问心无愧。
轻轻摇头,对于这些江湖人士的念头,他并不在意,到了他而今的修为境界,威严已经不再是需要用单纯的武力来支撑,而渐渐去到了一个神而明之的境地。
苏乞年负手而行,步子不快也不慢,周身气机不显,在那几名江湖人士看来,反而像是故作姿态,观其脚步虚浮,怕是筑基功都没有练成几层,实在是不知江湖水深,万千沉尸,每一年葬下的,没有名姓的太多太多。
唯一令这些江湖中人赞叹的,是苏乞年的气质,虽然并不是丰神如玉,却也相差不多,尽管没有强盛的修为气势,但那一头白发如雪,在其身上却是显得十分自然,甚至那笼罩的岁月沧桑的气息,都仿佛真的一般,更增添了几分奇异的吸引力。
“好皮囊,可惜不知进取。”
“要去剑阁凑热闹,没有几把刷子,那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几名江湖人士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去,今年乃是剑阁三十六年之期,传闻中又一道剑灵即将孕育成形,将要出世。
剑灵!
苏乞年目光流转,剑阁孕剑灵,这是世人皆知的盛事,此前之所以与那位一峰长老定下半月之期,就是存了先行前往剑阁的打算。
世间通灵神兵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但是想要得到一口神兵追随,却是千难万难,除了初代兵主之外,神兵有灵,往往不愿意再次追随他人,即便是顶尖元神人物,轻易也难以令一口神兵臣服。
而剑灵,乃是剑阁内孕育的先天剑意化成的一道灵性,只要能够承受得住剑阁内肆虐的锋芒剑意,便能够取得这一道剑灵,只要寻得一口上位无痕宝剑,令剑灵入内,立即便能够得到一口通灵神剑,至死不渝。
哪怕是蜀山,虽然号称剑道圣地,但一道剑灵的珍贵,也足以令顶尖元神人物也动心。
但很可惜,对于顶尖元神人物而言,剑阁便如同葬地,七十里栈道残留的剑意,对于元神有独特的感应,一旦有元神人物入内,必将遭受最无情的绞杀,这在武林史上是有记载的,曾经一位蜀山剑王在剑灵出世之日进入其中,哪怕其已经渡过了九重雷劫,元神不灭,也没能承受得住一道剑意,若非是那一代蜀山剑圣出手,多半难逃一死。
至此,剑阁便成了元神禁地,至多只能够容纳一流混元境的存在。
这也给予了天下武林所有习剑者一份大机缘,大造化,哪怕是三流开天境的,刚刚筑基的存在,也有可能得到剑灵的认可,虽然机会十分渺茫,但数千年来,还是偶有发生,至于能不能保住就另说了。
据传,那口通灵圣剑长恨,就是以一道剑灵铸就而成,先天剑灵,具有无限的可能。
当然,也不是每三十六年,就一定有一道剑灵出世,有时候,人们缘分浅薄,当年出世的那道剑灵就会遁入剑阁深处,再不出世。
不论前因,夜闯锁妖塔都不是小事,潜入一座镇国大宗的禁地,就算是直接斩杀当场,他青羊峰一脉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若论什么对于蜀山具有最大的诱惑力,毫无疑问,是来自剑阁的剑灵。
这也是苏乞年所能做到的极致,先礼后兵,才是大宗之风,他青羊峰一脉传承悠久,不能在他的手上堕了声名。
清羽。
苏乞年目光中有思索,锁妖塔是什么地方,其不会不知道,即便知道,还要强行潜入,这其中若没有什么因由,苏乞年绝对不相信,再念及此前,其回归青羊宫,右臂空荡荡的,到底是什么人断其一臂,现在看来,这其中的故事多半耐人寻味。
小半个时辰后。
相隔数里,苏乞年便看到一大一小两座如剑的古山。
两座古山之间,峭壁笔直,一条长长的栈道延伸向远方。
那就是剑阁,剑阁之门户,也称之为剑门,所谓剑门关前,元神不渡,对于顶尖人物而言,剑门就是鬼门,步入剑门进入剑阁,就如同进了鬼门关。
而此时虽然朝阳刚刚升起,剑门前已经汇聚了足有数千人。
数千武林人士,来自大汉各州道,诸多武林宗派、世家,乃至为数不少的散修,皆是为了那剑阁内即将出世的那道剑灵。
一口通灵神兵的诱惑有多大,尤其是对于江湖武林中人而言,足以令其前赴后继,不计生死。
那是足以镇压一座顶尖宗派、世家底蕴的重器,以养兵之法供养,一旦到了生死关头,血祭神兵,将迸发出来惊世之力。
等等!
下一刻,目光一扫,即便以苏乞年的心境,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因为在剑门前,他居然看到了十几道身影,皆是一身纯白紫绶道袍,白发如雪,十几个年轻人,看上去平静淡然,但是瞳孔深处时而透出的好奇与兴奋,还是曝露出来跳脱的心境。
“咦,又来一个!”
“好多武当小神仙,这是神仙聚会吗?哈哈哈哈……”
“不过倒是有几分气质,就怕是装模作样,真到了真刀真枪,就怂包了。”
不少江湖中人注意到苏乞年,肆意笑谈,实在是这一头白发太过扎眼,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颇有些无言,但苏乞年也不至于与这些人动气,他朝着剑门行去,剑门处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进去的都是精神抖擞,信心满满,但出来的却大都是精神萎靡,浑身破破烂烂,满是带血的剑痕。
高手不少。
在到达剑门前的数里之地,苏乞年陆陆续续察觉到一些修为深湛者,都是一流混元境的高手,此地数千人,步入了一流混元境的,竟然有足足近两百人。
苏乞年心中明了,剑阁元神难渡,元神之下,一流混元境就成了争夺剑灵最重要的武力。
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剑门,苏乞年在距离剑门数十丈外的峭壁下止步,精神意志无声无息地散溢出体,一大一小两座剑山,精神意志甫一临近,就感受到一股潜藏的深邃锋芒,那锋芒之凌厉,积淀了无尽岁月,即便刀道锋芒入神灵,苏乞年精神意志也蕴藏刀锋,亦感到无比心悸。
他有一种感应,若是他以精神意志强行探入剑门之内,多半要遭受到最凌厉的剑道征伐,届时会是怎样的结果,多半会是一场大劫。
“兄台,你也是小神仙的仰慕者吗?”
忽然间,苏乞年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向身边,一名离他最近的白发青年到了身边,仿佛看到了知己一般,但同时又怕破坏了辛苦模仿出来的气质,眼中虽然有笑意,但是神色不变,脸上的皮肉忍得都轻轻颤动起来。
“算是吧。”
苏乞年露出几分无奈之色,眼前这个青年似乎比他还要大上两三岁,约莫弱冠之龄,似乎刚刚筑基,步入了三流开天境,一身内家真气还有些虚浮,显然尚未稳固。
这样的修为,就想到这剑阁来碰剑灵,不是心太大,就是有所依凭,有长辈至此,毕竟这样的年纪能够筑基开天,一般的二流武林宗派、世家都很难培养出来,一流宗派、世家才有这样的底蕴。
果然,苏乞年念动间,就察觉到了百丈外一名老人,花白头发,粗布白袍,目光时而瞥向这里,时而吹胡子瞪眼,显然是被他身边这一位的装束气得不轻。
虽然他而今名动天下,尤其是渭水畔邀战天下龙虎,破入一流混元境,炼就混元祖胎之后,更是在整个大汉境内打下了偌大的声名,只要是年轻一辈,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晓他的生平和经历。
但作为长辈,很显然并不希望门下弟子或者后辈盲从,同样的路,未必能够走出第二人,不同的经历,也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无敌路。
很可惜,年轻一辈能够懂得这个道理的并不多,真正懂的,大多都成了龙虎榜上的年轻人杰,乃至年轻禁忌。
“兄台果然是同道中人,今日前来,恐怕也是想要碰碰运气,其实我等年轻一辈,有什么好畏惧的,得之吾幸,失之我命,这世间的事哪里有什么绝对,或许今日便是你我的转运之日,剑灵入手,成就一口通灵神剑。”
白发青年笑道:“只要得到剑灵认可,除非是剑灵之主自愿献出,否则哪怕是夺取了剑灵,剑灵也会破空而去,元神人物也拦不住,那可是一口通灵神剑,成为初代神剑之主,这是足以名留武林史的大事。”
苏乞年捕捉到青年眼中压抑的振奋之色,颇有些无言,恐怕最后的名留武林史,才是其真正想要的。
“嗯?那小子又出来了!真是不死心。”
倏尔,白发青年挑眉,苏乞年目光一动,看向剑门所在,只见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的青年,黑发凌乱,此刻一身灰色布袍褴褛,上面满是剑痕,浑身鲜血淋漓,破碎的衣袍粘连在身上,显得异常的狼狈。
青年自剑门内踉跄而出,没过十丈就一下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嘴角溢血,显然是被锋芒刺伤了内腑。
但他很快自怀中掏出一只杂质颇多的青玉瓶,从中倒出有些刺鼻的金疮药,涂抹在身上,鲜血勉强止住,但稍有动静,还是流淌不止。
挣扎着起身,青年就要再次进入剑门之中。
“何必呢?不要命了!”
“剑阁越深入剑意锋芒越是凌厉,不量力而行只会白送性命。”
“剑灵虽好,也要有命消受,此子真是执着,可惜,若非是根骨太差,体质太驳杂,倒不失为一个好苗子,尤其是剑道修行,这样的性子难能可贵。”
剑门四周,一些武林人士,尤其是老辈人物感叹,有时候,性子与武道是否契合,比之天赋体质更加重要,可惜的是,这青年的资质差得可以,恐怕就连筑基开天,也几乎没有希望,实在是天命难违。
不错,这个看上去执念不小的青年,连三流筑基的修为都没有,甚至体内气血寻常,连半匹烈马之力都欠奉。
好大的胆子!
如苏乞年,心中也颇有几分赞叹,通常而言,想入剑阁,至少要有筑基开天的修为,才能够勉强全身而退,若未筑基,恐怕连最外层的锋芒剑意都承受不住,有身死道消之险,但似乎这个青年已经进出多次,生死间走过数遭,还能面不改色,胆魄不是一般的大。
苏乞年也看出来,青年体质颇差,根骨粗陋,若是寻常手段,莫说筑基开天,便是将大汉普及天下的《奔马劲》练至七层圆满,一匹烈马之力,都没有多大的可能。
“小兄弟,你又是何苦。”
这时,一位路过的锦袍中年止步,一只手落于其肩膀之上,锵的一声,自青年身上,诸多伤痕中,一缕缕锋芒迸射,撕裂空气,将周身丈许之地的土泥刺出一个个寸许深的剑孔。
“好一手木元剑势!”
“木元剑主仁心,更是一位医道大家。”
四方有赞叹声响起,出手的锦袍中年,乃是混元榜上的高人,高居第九位,江湖人称木元剑主,乃是一位真正领悟了剑道本源的混元境高手。
木元剑主出自蜀道木元阁,乃是一座顶尖宗派,本身也是一位丹道高手,在以医术丹道著称的木元阁,也少有人及。
苏乞年也微微颔首,以剑势将一名尚未筑基的普通练武之人体内的剑道锋芒逼迫出来,又不伤其孱弱的肉身,无论是对于剑道的领悟,还是对于精神力的掌控,都首屈一指,至少在一流混元境中,苏乞年尚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蜀山一峰长老的次子……”
有声音响起,但很快变小,显然涉及到一些人和事,不适宜广为宣扬,尤其是在这剑门关前。
但又怎么逃得过苏乞年的耳目,他再看向那个隐隐捏紧拳头的青年,眼中就闪过一抹异色,居然是那位一峰长老的次子,只可惜,蜀山门规,即便是长老子嗣,若是天赋体质不行,也不能纳入蜀山门墙。
不过,若是能够得到剑灵……
苏乞年心中感叹,又是一个倔强的年轻人,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同样的倔强,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时而念及,即便是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世间运道,实在难以说清,诸多因缘际会,生死边缘走来,也并非只是命运那么简单。
若是命运可以主宰一切,那这世间生命,还需要练武做什么,所以才有了人定胜天。
这是一种信念,非是一些信口开河者时而口无遮拦的逆天而行,动不动就我要逆天,这是人们对于生命璀璨的追寻,对于自身命运的掌握,对于一切美好的执着。
“我,要去!”
青年咬牙,退后一步,朝着木元剑主躬身一礼,语气坚定,颇有几分死不悔改,而后再次迈步,头也不回地踏入剑门关。
摇摇头,木元剑主叹息一声,也没有阻止,而后也抬脚,踏入剑门之中。
“大雪山地藏寺的普诚罗汉!”
“居然是阳桂道离水州南离剑宗的离火剑师!”
……
此后,又陆陆续续有一些一流混元境的大人物现身,不乏混元榜上的存在,显然剑阁中的剑灵对于剑道强者而言,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诱惑力。
蜀山于此,也并不限制,若是有人愿意献出剑灵,则能成为蜀山外卿长老,虽然在山上没有实权,但是却有其它诸多的好处,或许不及一道剑灵,却也足够弥补大半。
“蜀山弟子到了!”
突兀的,有人惊呼,抬头看天,苏乞年也看天穹之上,只见数道剑光御空,自远方****而来,天云被撕裂,留下一道苍白的剑痕。
即刻,剑光一闪,一行数十人现身,那是几口比门板还宽的大剑,由几名蜀山长老御使,上面立着近三十位蜀山弟子。
“归鞘!”
而后,几名蜀山长老一声轻斥,那数口大剑就缩小回修长的剑身,落入背后的剑鞘中。
“长老!”
早有蜀山弟子候在这里,此时上前拜见,告知剑阁中诸多变化,以及到来的四方江湖势力,成名高手。
“为什么不阻止那个废物!”
一名蜀山长老露出不渝之色,道:“蜀山清誉不容有失,此子在此,岂非是说我蜀山不容人,他自己倔强,不愿接受闲职终老,还到这里胡搅蛮缠,这是要江湖同道看我蜀山的笑话吗!去,把他抓回来!”
“是!长老!”
一干蜀山弟子应声,其中一名年轻道士目光自剑门关前扫过,露出几分狐疑之色,刚刚隐隐有几分熟悉之感,似乎在人群中,有着他颇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但等到他寻找时,却又什么也发现不了。
“洞贫!”
“弟子在!”年轻道士收回目光,恭声道。
“你引师弟师妹们先行进入剑阁,不要固守一处,分而化之,剑阁之内虽然凶险,只要你们不执意深入,就不会有多大的麻烦。”
“是,长老!”
……
“兄台,愚兄先走一步,切记小心,量力而行。”
这时,苏乞年身边,白发青年转头道,倏尔一怔,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影子。
七十里栈道,七十里剑阁。
甫一踏入其中,苏乞年便感到空气中无所不在的锋锐之气。
剑阁陡峭,笔直向天,便是脚踏实地,也感到有种针刺感,自足底传来。
栈道很宽,能有百十丈,乱石嶙峋,都如刀似剑,棱角锋锐,仿佛可以刺破苍穹。
这里的草木也十分稀疏,能够在如此锋锐的空气中生长的,都是一些看上去十分尖锐的存在,有老藤,有荆棘,有奇花芬芳,生长在布满尖刺的花茎之上。
苏乞年看向远方,越是剑阁的深处,越是显得有些模糊,空气中似乎渐渐弥漫一层雾霭,十分苍白,却又不是一粒粒水珠颗粒,反而如同一个个微小的冰凌,显得十分凌厉。
剑道锋芒!
苏乞年深吸一口气,这剑阁果然不愧是悟剑圣地,剑道锋芒居然隐隐化成了一种实质的存在,可以从这栈道内的一草一木,乃至乱石雾霭中寻到。
行走在剑阁中,哪怕是苏乞年参悟刀道,也隐隐有所领悟,可以称得上是触类旁通。
走不过一百来丈,苏乞年在观摩一处偏僻角落的剑形草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那位蜀山一峰长老的次子。
虽然不过一百来丈远,但是此地空气中的锋芒,已经足以割裂皮肉,以这个青年尚未筑基的修为,气血孱弱,连场域都难以成形,皮膜虽然经过凝炼,但怎么可能挡得住剑道锋芒时时刻刻地切割,此时不时有血花迸溅,在本来就褴褛的灰袍上再次留下一道道血色剑痕。
只见血色深浅不一的剑痕交织,显得异常的狰狞与凄凉,但是青年咬牙,面色惨白,双目泛红,没有半点转身退步的意思。
苏乞年挑眉,这个青年的倔强还要超出他的想象,再这样过去一炷香,其一身气血就会干涸,届时这样的皮肉伤,就会变成内伤,直至身死。
咻!
突兀的,一道剑光乍现,没有半点征兆,刹那间就到达了那青年身前。
突如其来的变化,青年根本没有想到,他瞳孔猛的收缩,就想要避开,但是念头生出,身体却来不及反应,眼见那剑光将至,甚至那剑尖之上隐隐透出的锋芒之气,令他肌体刺痛,似乎要钻进骨子里去。
生死一瞬,在他的眼中浮现出诸多画面,他看到了父亲转身,大兄怜悯的目光,以及幼时母亲临终前的一天,将他托付给蜀山下的樵夫带上山。
父亲待他很好,大兄和继母也待他不错,但他最难以承受的,就是那一双又一双怜悯的目光,他清楚的知道,母亲就是因为不能习武,所以始终没有能够登上蜀山,而非蜀山门人,即便是亲眷,也不能留在山上。
他不甘,体质孱弱又如何,世间逆天改命并非不存在,尽管他明白,那记载在武林史上,得以成行的只有寥寥无几的记述,而未能成行的,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更不知凡几。
即便如此又如何,他不争,便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争不过一场命,丢了又何妨?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眼前浮现诸多画卷,他看到剑尖在眼前放大,那是蜀山驭剑术。
身体动不了,在那驭剑术真意锁定之下,他念头运转都变得缓慢,加上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
直到数息之后。
念头渐松,意识恢复几分清明,始终没有感到剑锋临体的刺痛,甚至连那扑面而来的锋芒之气都似乎消失不见。
他目光一动,就看到了一习纯白紫绶道袍的身影,那是一个少年,白发轻舞,以一根食指横在了他身前寸许之地,那剑尖就再难寸进,抵在了指尖,仿佛那不是一根食指,而是一堵神墙,隔断了天与地。
武当小神仙?
青年一怔,有些错愕,这些日子冒充那一位和模仿的太多了,眼前这一位看上去身手不凡,观其气质,也有几分样子,不知是哪一宗那一世家的少年高手,徒手抵住驭剑术,这份眼力和肉身体魄的造诣,绝非是寻常小门小户可以培养出来的。
嗡!
那是一口看上去赤红如火的长剑,此时轻轻一震,就极速倒射而出,一剑未功,就抽身而退,这驭剑的主人,当真是杀伐果断。
但再杀伐果断,连御剑术都没能练成,又如何能够逃得过苏乞年的掌心。
只见他抬手,虚空一抓,那倒射的剑光顿时生生凝滞在半空中,而后剑光一闪,就落到了掌心。(求月票推荐票,起点正版订阅是对十步最大的支持!凌晨前还差一千字,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