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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被捆得死死的,嘴里也被塞得严严实实的车夫老白真的慌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两个恶虎似的差役拿过一血迹斑斑的物件,把自己的双手手指都套了进去。
瞧这架势,就算再没见过世面,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可怕的刑具,顿时吓尿,拼命闷吼起来:“唔唔……”
刘东一看这太监居然要对老白施加拶指之刑,不免冷冷一笑:“不亏是西厂,用个刑都如此阴柔,倒也很符合西厂的气质。”
因为这拶指之刑就是俗话说的夹手指,十个手指都被拶子夹住后猛力拉扯,可让受刑者遭受到无法言喻的惨烈痛苦,最惨者莫过于十指指骨全被夹碎夹断,却又不至于彻底晕死过去。
端是一种异常毒辣的酷刑,或许是女人比男人耐受力更强,此刑随着时间的演变,慢慢地就成了官府用来逼供女犯人的专用刑罚,而很少用到男犯人身上,熟悉古代刑罚的刘东故此有这样一说。
“嘿!该死的小兔崽子!”
那太监自然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不免勃然大怒,就要扑过来亲自动手。
刘东却昂首道:“公公,省点力气吧,今日之事皆因小生而起,与我弟和车夫无关,事到如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公公只是求财,那倒是好办,你且把我弟和车夫放了,我留下来,我爹知道后自然会给公公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太监一听,愠怒之色倏然消退:“嘿嘿,如此自然就简单得多了,不过咱家现在要五千贯,如何?”
刘东哈哈一笑:“公公谦虚了,若我父亲知道是要孝敬您老人家,这五千贯自然是拿不出手的,怎么得也孝敬千两黄金应该才符合我父亲的心意。”
心里却厌恶不已道:“反正是你是无福消受的,何不往大了说,撑死你!”
此言一出,太监和李深都愣住了,齐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兴奋不已:“合着今天真的钓到一条大鱼,要发笔横财了!”
两人自然乐得如此:“好,就依你之言!”
那朱祐樬见自己能回去了,自是高兴不已,大大咧咧地嚷道:“东哥,你放心,待我回家,就带父王过来……”
话没说完,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刘东自是暗自叫苦:“这个猪头,这时说这话不是找死吗?!”
那太监和李深却如同踩到了一条毒蛇,惊恐之余,很快相互点了点头,那李深自是阴沉着脸:“好啊,还敢冒充王子来吓唬公公,来人呐,统统投入死牢!”
朱祐樬还想嚷叫,刘东使劲地掐了他一把:“收声啦!再嚷嚷恐怕我们立马就会被杀掉了!”
话音一落,几个差役就扑了上来,两人一组,把刘东三人真就像押解死囚般从屋子里反揪着双手推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那太监和李深。
“干爹,你看这下该如何是好?”
原来这李深居然拜了这太监做干爹,还真是枉费了锦衣卫这身皮。
这太监叫薛裘,之前乃是御马监一个专司分发草料的掌场太监。
此人极尽钻营之能事,不知为何居然与汪直搭上了线,并成为了汪直的心腹,西厂成立后,汪直自然把他调了过来,在西厂担任驻厂太监。
“哼,你这个蠢货,瞧瞧你做的好事!居然把两个王子抓进来了,咱家居然还傻傻地掺和进来!这羊肉没吃着,却惹了一身骚!”
薛裘尖声尖气地把李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李深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是哪位王爷的崽子……”
“呸!现在这个问题还重要吗?无论是哪位王爷,咱都是闯了大祸的!以皇上的脾气,最受不了皇家子弟受如此不堪折辱,莫说汪公公得宠,这事真要被皇上知道,这西厂怕是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而咱家和你,却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薛裘虽然震怒,却没有慌乱失控,多年的宦海生涯,早就让他变得老奸巨猾,一对小眼睛嘀溜一转,自是有了主意:“你抓他们进来的时候,可有外人看得?”
李深想了想道:“没有,天太冷,那条道当时并无他人经过。”
薛裘点了点头,杀心顿起:“那这就好办了,既然没人看见,那他们消失也就找不到咱西厂的头上来了!”
李深自然一拍即合:“干爹,要这么做的话,自然要做得干净彻底,外面囚笼里的人都见过他们,要不要一起……”
说着便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薛裘冷笑道:“废那个劲干啥,今晚别给他们烧火取暖便是。”
李深一听,赫然醒悟,点头道:“还是干爹厉害!”
薛裘犹自不放心:“他们三个,却得你亲自动手,万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李深拍着胸脯道:“干爹放心,以我李深在锦衣卫学来的本事,保管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不宜迟,今晚便做了吧!”
“遵命!”
刘东的担心自是正确的。
因为他明白,李深他们不知道自己和朱祐樬身份的话,倒是没什么事,至多只是想狠狠地勒索一笔赎金。
但现在朱祐樬无意中把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出来,这却是捅了个大瘘子,大到无法弥补的瘘子。
因为换做自己是李深和那死太监,恐怕在面临如此滔天大祸灭顶之灾的情况下,也只会采取最极端的措施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毕竟比起西厂关门自己伏诛来,弄死这三个麻烦自是划算简便得多。
而且以当时的侦缉手段,稍微把事情做干净点就可以把证据链彻底抹消掉,可谓绝无后患。
如此一来,或许德王和刘健还真就得在全国各地张贴寻人启事了。
西厂的死牢设在原来旧灰厂的仓库里,因为这仓库之前是用来储存干粉的,通体全部由厚实的麻石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窄门。
进了窄门之后,便是一条过道,两边分列着七八个用青砖新砌的牢房,牢房的门也都是新做的,还散发着浓浓的桦木香。
因为西厂方成立不久,这匆匆搭建的死牢显然还没什么生意,一扇扇牢门都还敞开着,能看到里面铺的草团还算干净整齐。
三人被推搡进了同一间牢房里,随着一阵哗哗啦啦的上锁声过后,整个死牢里便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了。
“东哥,现在怎么办?”朱祐樬早就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大祸,心里自是忐忑不安。
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刘东也是没了主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把你俩给卷进来真是对不起。”
朱祐樬还没说话,车夫老白却开口了:“公子言重了,像我这样的草芥之民,能陪两位落难,实乃三生有幸才对!”
朱祐樬自不肯在车夫面前落了下风,胸膛一挺:“东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朱祐樬有你作伴,也是甘之如饴。”
刘东苦笑道:“你们这样说,倒越发让我惭愧了,可惜现在身陷死牢,怕是真的难以逃出生天了。”
朱祐樬摇头道:“也不尽然,我就不信那死太监真敢对我们下黑手……”
刘东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已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了,而是他只有这样干了。”
听刘东所言甚为有理,朱祐樬和车夫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之中。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三声轻微的敲墙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咦,那边有人!”
刘东赶紧把耳朵贴到墙壁上仔细辨听起来。
果然,又是三声轻微的敲墙声清晰地贯入他的耳朵,从敲击的力度和频率来看,显然敲击者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甚至已经无法言语,否则隔得这么近,他大可直接出声相询。
“阁下是何人?”刘东赶紧出声问道。
但那边显然无法回答他。
刘东倒退了几步,借着过道里传来的昏黄灯光,打量着这道新近砌成的隔墙,这隔墙砌得很高,与屋顶几乎齐平,但在顶部,却赫然露出一道阴影,显然是留有缝隙,没有完全封死。
刘东思量了一下后,把朱祐樬和老白都叫到一起:“祐樬,白大叔,我想搭个人梯爬过去瞧瞧。”
老白闻言也瞅了瞅这道隔墙,点头道:“我没问题,就怕世子托不起你。”
朱祐樬一听却急了:“平时我也有习武的,谁说我托不起?”
刘东微笑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瞧瞧!”
朱祐樬却一把拉住了他:“那你到时怎么过来?”
刘东一拍脑袋:“对啊,差点忘了这茬!”
急切间,他一眼瞥见地上还没打开的几捆草团,立马笑遂颜开:“得,先搓根草绳再爬过去便是!”
于是,三人赶紧抽草搓绳,片刻之后,便搓织出一条长达数丈的粗草绳。
万事俱备之下,老白立马站到隔墙下扎好马步:“来!”
朱祐樬自也毫不迟疑,立马踩着老白的膝盖踏到了他肩膀上。
刘东先把草绳在腰间绑结实,便照样攀踩到了朱祐樬肩上。
朱祐樬却忽然开玩笑道:“东哥,今天你踩了我,改日我可得踩回来,要不然,将来我都没脸去见太祖他老人家了!”
刘东微笑道:“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还是先想想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