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节选(作者原创,喜剧)

弈剑听风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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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宫宴饮,与君同乐。

    景帝元年末,为彰显君臣一心,随着老祖宗的规矩,于万和殿设宫宴。诗曰:

    紫庭金凤阙,丹禁玉鸡川。

    似立蓬瀛上,疑游昆阆前。

    鸟将歌合转,花共锦争鲜。

    湛露飞尧酒,熏风入舜弦。

    从理论上说如此正式的场合莫说是婢女,便是妾去不得的,但偏偏请柬上硬是给了五个名额,还指名道姓的写了,为彰显君王仁慈,特准红豆,初橘与书鸢一同前往。

    这让原本对宫宴还抱有好奇与期待的赵方遒,感到了一丝不安。

    赵方遒抻这双臂,任由沈香替他整理衣襟,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含情脉脉的说道,“香儿,有你真好。”说完还乘其不意在她的脸上点了一下。

    沈香如今也是见怪不怪,小脸也不红了,但还是娇嗔道,“别闹。”

    嬉闹一番,沈香忽的蹙眉,同眠也有些时日,赵方遒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是福不是祸,祸躲不过,不比过于担心,既然是宫宴,皇上自然在场,就算这有人为难,天在脚下,想来倒也不会过于放肆。”

    “嗯。”

    沈香又是与红豆等人交代一番,红豆与书鸢都省心,红豆虽出身不好,教养却是如今大多的大家闺秀比不得的,书鸢也是从小耳濡目染,也算得体。最主要还是和初橘交代,这小丫鬟的性子她自小便了解,虽经常好心办坏事,但毕竟是好意。

    沈香一再强调,“少说话,多说多错,莫要贪嘴,若是饿了渴了,忍这一时半会便是,回来自有大鱼大肉候着。”

    申时,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入场,到了酉时一刻,大都已在席间落座,最上方的龙椅,自是皇帝南景宸的位置,左右各一座,应是仪妃与晗妃,这次太后因身体不适,不会出席。

    礼部尚书李大人,兵部侍郎钱大人等等,先到的大都是文官,而后是提刑使韩大人,是个老熟人了,还有李泷等一众武官紧随其后,经过这几个月的明争暗斗,唇枪舌战,也都是老相识了。

    唯有一人,虽看着有些面熟,但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

    宫宴自有宫宴的规矩,不能真的吃喝,免的失了体面,惹人笑话。

    自有一人例外,便是司红红。

    还未开席便已经吃了个翻天覆地,面前摆着的早就盘底朝天,侍女已经换了三波。

    司南的脸色从未如此难堪,但是碍于面子仍旧隐忍不发,只得拼命给司红红使眼色。

    当然了,某女自然是装作看不见的,自顾自吃个痛快。

    北墨的贵客,众人也不敢妄自言语什么。

    于是产生来了一幅有趣场面,一满头黑线的英俊男子使劲瞪着对座的女子,一双眸子都快掉了出来,留下一众朝臣干瞪眼,不敢动更是不敢言。

    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仪妃娘娘驾到,晗妃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南景宸大手一挥,“众卿家平身,今日宫宴,君臣同饮,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

    “皇上圣明。”

    今日的南景宸倒是一改往日的严肃打扮,虽面含笑意,天子的威严却是分毫不减,一年下来,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其他,皆有所长进。黄袍加身,更衬的俊朗。

    虽是宫宴,本该穿的休闲些,但有算正式长河,家家都怕被他人比了下去,又纷纷穿些上好的锦缎,古人真是纠结。

    作为如今后宫仅有的两位贵妃,如此时日必也是费尽心思寻来了自认是这武安最好的衣裳。

    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这是出自武安最好的女红牧秀娘之手的得意之作。

    然而,赵方遒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儿,仪妃和晗妃居然撞衫了!

    这下可有意思了,早有传言,二人不和。

    果真二女一见对方居然和自己穿着一样,眼神中流露出的敌意,赵方遒隔着老远便感受到了。

    一位武官也不分场合,上前就是拍马屁,不知是傻还是什么,说什么两位真是娘娘姐妹情深,连这衣裳也是一样。这下可好,娘娘嘴上虽应承着,但心理应该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这下可好,没想到拍马蹄子上了。赵方遒没忍住,在一旁偷乐。

    初橘好奇,询问缘由,赵方遒不语,只是继续偷乐,不曾想被有心之人看见。

    那人发难道,“张大人,何事如此好笑,不妨说出来,让大伙儿都开开心?”

    看着面生,应该是个小官,毕竟大官几乎都与他有过一番争斗。

    赵方遒拿起手中茶盏欲饮,“不过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就是从前有个傻子,不论别人问他何事,他皆说没有,一时没忍住,便乐了。”

    那人诧异,继续发难,“这有何可笑,张大人还真是无趣啊。”

    “那敢问这位大人可曾听过没有?”

    “没有。”那人倒是不假思索道。

    待到反应过来,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闹了个哄堂大笑,就连南景宸也是未忍住,见皇上都乐了,那人自然也不好发作,只得咽下。此番交锋,赵某人略胜一筹。

    “张大人当真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林某实在佩服,但有一事实在不明,不知可否向大人请教?”说话的是鹤州郡守,林大人,此人自小习武,一向看不惯读书人,倒是与南烈重武的风气不谋而合。

    赵方遒早就料到这场宫宴并不简单,还未曾开始,自己就连茶水都未饮一滴,倒是已有两人发难。

    故作潇洒道,“林大人言重了,谈不上请教,既是宫宴,您说便是?”

    “也算不得什么问题,不过就是林某好奇,张大人如此年轻,又居高位,实乃青年才俊,有些姑娘仰慕自是理所当然,但是张大人这一下就有四位,是不是太过多情”

    “啊哈哈哈,”赵方遒一笑,“林大人说笑了,这朝中皆知,我张奕承惧内,又如何敢娶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娇娘,不过是我家侍女罢了。”

    “侍女如何上的了宫宴?”林大人穷追不舍。

    赵方遒双手拱道,“是陛下圣明,体恤臣,给的请柬,这才带来的。”

    “请柬?”林大人非常惊讶,“张大人怕不是操劳过度,得了失心疯,本朝开国数年,这宫宴也是办了多年,可从未听过有请柬一说,向来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带着自己的正室前来参加,这请柬,林某倒是头回听说。”说完还不忘给赵方遒一个挑衅的眼神,臭书生,看你这次怎么解?

    这一下搞得赵方遒确实措不及防,他设想过许多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地方,却忽略了这最简单的一点,竟也是最致命的一点,轻了说是蔑视朝规,重了说是自恃功高。功高盖主,向来是各个王超的君王最忌讳的大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无解,这是步死棋,布局之人,好狠的心。

    他看向南景宸,南景宸非但不生气,而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此看来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但是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不然南景宸也不好太过偏袒他,此时的赵方遒,很乱。

    书鸢想了想,在一赵方遒耳边低语几句。

    “这样能行吗?”他有些担心。

    这真能行吗,红豆还好,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书鸢虽不知几斤几两,但如今有这个胆量说出来,必然是有几分实力的,但初橘,这小妞,赵方遒也是了解的七七八八,除了办事不靠谱,就是能吃,能有什么本事,这该如何是好?

    然而,书鸢示意赵方遒放心。

    唉,看来只能搏上一搏了,鼓起勇气,说道,“这几人,其实臣是特意带来为陛下助兴的。”

    林大人抢先一步接过话,“张大人先前不还说请柬一事,如今怎么又换了说辞?”

    “既然是惊喜,自然还是要掩饰一番,不过被您看穿了,那便先让她三人表演一番,如何?”

    “陛下,可曾听过剑舞?”

    南景宸本来就站在赵方遒这边,听到如此新鲜的名词,也有些好奇,“剑舞?有些意思,舞来”

    虽是第一次来宫宴,书鸢却显得尤为从容,起身做了万福,“还请陛下容奴婢先下去准备一会儿。”

    “准了。”

    半晌,乐起

    只见初橘换上了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手捧果盘,红豆身披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素手抚琴,浅浅而弹。

    书鸢则是一袭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右手握着一把细剑,眼如星,唇如桃,又故意在眉间点了一枚朱砂,更添几分英气。

    故意挑了几盏灯,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当第一个音响起,先是初橘学着瑶池的仙女转了几圈,再是第二个音,书鸢手中剑直指苍穹,再是第三个音,第四个……,不知多少的音,只见剑随着曼妙的身姿舞动,先见薄纱,后留残影,身姿绰约,窈窕纤纤。

    一转,二翻,三折,四回弯,不过几招几式却舞的别有韵味,配着琴,将众人仿佛拉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美哉,叹哉。

    曲罢,剑挺,影现。

    良久,众人皆是不能回神。倒是南景宸第一个鼓掌,连夸了三个好,“不曾想张爱卿手下竟有如此奇女子,这个剑舞,朕看的欢喜,理应当赏,但功过相抵,先前一事便作罢吧。”

    “陛下。”林大人欲言,被南景宸一句话顶回去,“朕说好,还是你觉得朕年纪虽小,但眼神却是不济了?”

    林大人吃瘪,只得作罢,“微臣不敢。”

    这第二番交锋,算得上险胜。

    不一会儿乐舞起,虽是寒冬腊月,舞姬们却打扮清凉吗,皆是身披对襟羽纱衣,款款又翩翩,莫说君王昏庸,若是先生在此,也会沦陷,而后高呼,欷歔!从此君王不早朝。

    宴席过半,自有人已经坐不住了,这最后的机会可不能如此放过。一人起身,拿起酒杯先是一番说辞,捧了南景宸,有夸了两位娘娘,而后转向赵方遒,“素闻张大人文采奕奕,又是状元及第,如今婢女都表演过了,做主人的不写诗助兴一番,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您说是吗?”李泷虽是个武官,但也不傻,又有了此先多次的教训,做事说话也是谨慎不少。

    做诗赵方自然不怕,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历史系的高材生,这唐诗宋词随便找出一篇都能惊艳众生。

    “做诗自然无碍,但就如此太过无趣”赵方遒自己给自己加些难度,“李大人可曾听过七步成诗?”

    李泷摇头,“未曾听闻。”

    “张某只走七步,这七步之内必然成诗”

    南景宸也是起了兴致,辰浑这小子还真的花样多,“那张爱卿便开始吧。”

    赵方遒作揖,拿起酒杯,装模作样的走出第一步,“煮豆持作羹”,而后第二步停顿一会儿,“漉菽以为汁”而后慢走两步,吟道,“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将酒杯饮尽,快走三步,大声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此时的赵方遒竟然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李泷的面前,看着李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李泷能感受到赵方遒话里有话,但是毕竟是武官,哪有那个脑子,倒是南景宸赞叹道,“好一个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张爱卿这首七步诗做的甚好,当赏。”

    “谢陛下。”赵方遒拱了拱手,“前面一收不过是助兴之作,微臣为陛下早就准备了一首诗,希望陛下喜欢。”

    一幅字帖呈上,映入眼帘是俊秀的小纂,上书:

    噫(yī)吁(xū)嚱(xī),[2]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fú),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sài)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diān)。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zhàn)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náo)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yíng)岩峦。

    扪(mén)参(shēn)历井仰胁(xié)息,以手抚膺(yīng)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chán)岩不可攀。

    蜀道难但见悲鸟号(háo)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tuān)瀑(pù)流争喧豗(huī),砯(pīng)崖转石万壑(hè)雷。

    其险也如(有的版本是“若”)此,嗟(jiē)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zhēng)嵘(róng)而崔嵬(wéi),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fēi)(通“非”)亲,化为狼与豺(chái)。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shǔn)血(xiě或xuè),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huán)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zī)嗟(jiē)!

    (解释一下,这首诗虽然是抄的,但是本书设定中有蜀州,后期会到,所以应景。)

    “明明是小家碧玉的字却给人大气磅礴的感觉,张爱卿这份礼物,朕欢喜的紧,赏锦缎百匹,异域舞娘十名。”

    “微臣谢过陛下恩赐,但是这诗虽为我所做,可这字却是夫人所写,所以这舞娘,还是就…..”赵方遒有些尴尬,南景宸大笑,“早就听闻张爱卿惧内,但朕觉着,你二人倒是恩爱的很,也罢,就换做美酒十坛吧。”

    “臣,谢主隆恩!”

    挥袖落座。

    赵方遒轻轻握住沈香的小手,二人就这样眉目传情,你侬我侬的,啧啧啧,我都羡慕嫉妒恨,牙龈流酸水。

    这三番交锋算是落下帷幕,所谓事不过三,到宴会结束也未曾再有人找他麻烦,赵方遒也乐的清闲,偶尔喝喝酒,品品茶,看些舞姬妖娆的舞姿,咸猪手也时不时很不老实的揩油,沈香碍于面子,又是夫妻,不能发作,这让某个家伙更是放肆,好不快乐!

    某人内心高呼:古人的快乐,诚不欺我!

    此次宴会最奇怪的地方便是两位娘娘,从头到尾没有发难,更无针锋相对,甚至未说一句话。临了,才说了几句吉祥话,举杯与众人同饮。

    散席,众人起身,再次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文官见着都是过来溜须拍马,这样的人赵方遒虽心生厌恶,但也不好如何,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下,只得笑脸相迎。武官见着赵方遒基本绕着走,唯有一个面生的上来打招呼,开口便是令人难受的沙哑,“张大人今日当真是威风,鄙人佩服,若有机会,定上门讨教”,也不顾赵赵方遒是否回答,说完抱拳道,“告辞。”

    赵方遒也回以抱拳,这人好像在哪见过,等等,想起来了,是那日在何府门前见到的枢密院的人?难怪宴席上一直觉着有人盯着自己,原来就是他,看样子应该是枢密院的首领,南景宸所说的享有特权之人,应该就是他了。回想起刚刚的那短短十几秒,这个男人给赵方遒第一感受到畏惧,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

    唉,走一步是一步吧。

    “相公?”“公子?”“少爷?”见他愣神,众女叫道,赵方遒扫去脑中担忧,开心的拉起众女的手便出了万合殿。

    夜深,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