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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朱锦天策马扬鞭,对于这落日弓他是志在必得。原本只是想着那赏赐不要也罢,毕竟有更诱人的等着他,不曾想居然是如此令人心动的,令人根本无法拒绝的东西,这就好比将那帝位拱手相让,于他来说,那个位置便是唾手可得。
面前是一只正在觅食的梅花鹿,新长出的鹿角,小巧的身形,这是一只幼鹿。那鲜红的布条刺激着朱锦天的每一条神经,他翻身下马,将箭搭在弓上,俯下身子,一步一步的逼近,直到他认为最完美的猎杀距离,猛然拉弓。
只听咻的一声,只见那颤抖的弦,只留下扳指与紧绷的弓弦摩擦下的余温。
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
只有那不远处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幼鹿,还有晕开的殷红。
“一个了,如此倒是简单。”
三个时辰后,他的马鞍上已经挂满了布条,随风飘摇。
他有自傲的资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落日弓,射下万里河山的英姿。
他忍不住大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啊。”修长的身影,俊美的容颜,比那琴坊姑娘还有嫩上三分的肌肤,肤若凝脂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来者不是朱啼,还能有谁?
朱啼看了一眼朱锦天的马,酸到,“难怪大哥如此高兴,原来是得了如此多的红布,看来这落日弓大哥是志在必得啊。”
“六弟这话颇有吃不到葡萄的嫌疑啊。”朱锦天并未看见朱啼身上或是马上有一条红布,非常大方的解下一条,拿给他,
“别客气,都是自己兄弟,拿去吧,到时候丢了皇家的脸面可不好,别管有没有用,毕竟是个王爷。”
世人以为他这位大哥是个只懂打仗的莽夫,可他知道,这东宫之水深似海,仅凭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他是走不到如今的位置,那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太多了。
“可是大哥别忘了,这个王爷不是一般的王爷。”身为摄政王,朱啼还是自认高他一等。毕竟朱锦天还只是太子,这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定。
朱锦天不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他偏不随他意,“也是,这皮肤比姑娘还细嫩的王爷你确实是头一个,不过不用担心,这汴京之大,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权贵不在少数,大哥定替你寻个好的归宿,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你!”易怒,善妒这都是朱啼致命的缺点。
“六弟还是要多加努力啊,当然若是想要.....”朱锦天不怀好意的笑在朱啼的眼里皆是嘲讽,“大哥自然是会倾尽全力的帮你。”
朱啼冷哼一声:我早就有了万全之策。当然此话他还不至于傻到说出来。
“行了,不与六弟多说了,大哥要继续猎鹿去了。”朱锦天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但并未马山离开,只不过转了个面,只见他又解下一条红布,骑到朱啼身边,突然松手,“哎呀,不好意西,手滑了,六弟自己捡一下吧,大哥走了。”
“驾!”
留下朱啼一人气的不轻,他招招手,从身后出现一个侍卫。
“让他们做事手脚麻利些,还有记得若是遇上本王的好大哥,一定要好好招呼一番。”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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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外,营帐内。
“老二,过来。”朱蛟坐在营帐内的高位之上,今日出奇的没有让佳人服侍左右,便是个婢女也没有,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朱廷若的心里有些发憷,“父皇,您找儿臣。”
“再过来些。”
朱蛟招招手,朱廷若稍微挪前了一些,再次屈身。
“怎么?你就这么怕朕吗?”
“儿臣并不怕父皇。”
“那你为何不敢上前?”一双老眼闪着异样的光。
朱廷若自始至终低着头,拱着手,“父皇龙威,儿臣敬畏不已。”
“行了行了,你何时也学会这阿谀奉承的那套,过来,朕命令坐下,就坐在那。”朱蛟指了指面前那张离他不远的杌子。
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儿臣遵旨。”
“朕这几个儿子中,除了年纪尚小的不能分封住在东宫之内,大多都给了封地,你大哥骁勇善战,朕封了他兵马大元帅,你六弟脑子灵光,鬼点子最多,手下也有不小的势力,做个摄政也算个不错的位置,三弟四弟掌管户部,五弟身体不好,朕一直不舍得让他辛劳,不求他又什么丰功伟绩,只盼着他能平安过这一生便好。唯有你,朕除了给你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和略显寒酸的滇西王府外,连封地都未曾给过,你可觉得朕偏心?”
朱廷若早就觉着这次的父皇有些奇怪,今日又说出这样的话,他斟酌一二,说道,“不曾,儿臣从未有任何一刻埋怨过父皇,父皇的心中自是有杆秤,不论何事都会有自己的考量,儿臣只管安心便好。”
“你若是真的安心就好了。”朱蛟的语气平缓,可朱廷若却有些慌张了,主要今日的父皇与以往大不相同。
未等他开口,朱蛟又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猎人,什么是猎物吗?”
“猎人便是那强者,而猎物便待宰的羔羊。”
朱蛟点点头,“你说的是一种理解,可在朕看来,猎人是这天下最有耐心的,最有毅力的,也是最能隐藏的,好比那受伤的、走投无路的饿狼,敢装死三天三夜,任由身子被叮咬,伤口腐烂,只为引来那盘旋的秃鹫,好反咬一口,得以生存。猎人从来不是胜利者,而是生存。”
朱廷若一愣,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在御花园的小亭子,父皇总爱拉着他们几个闲来无事吟诗作对,或者讨论国事。
果然父皇还是那个父皇,他从未变过,是他一直在隐忍,在欺骗世人,虽然不知道他在隐忍什么,欺骗谁。
朱廷若下跪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哪有什么对错。”朱蛟起身,“朕似你这般大时,手中早就沾满了至亲的鲜血,皇家无情啊,朕当年从未想过和他争那位置,只想安心做个闲散的王爷,纳几房妾,闲来琴坊喝酒点阁花魁,赏赏乐舞,听听秦筝。可他偏要害朕,唉。”
“父皇心慈仁厚,沾满鲜血也是无奈之举。”
“不,你错了。”
朱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不过几步的距离,却走的如此费力,如此漫长。
他弯下腰,扶起朱廷若,“最是无情帝王家,朕很爱你的母妃,所以答应他要护着你,你从小也与那五弟一般身子骨弱,可你比他幸运些,有了个能人异士做先生。”
朱廷若欲下跪,被朱蛟托住。
“儿臣罪该万死,但此事是儿臣的一人的原因,与母妃先生并无半点关系。”
朱蛟笑了笑,收回手,“你一口一个先生倒是叫的比朕都亲热。”
“儿臣知罪。”
“这个先生,他不但治好了你的病,还教了你一身本事,朕为何要杀他,难道在你心中朕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恩将仇报的小人?至于你母妃,她是最懂事,最体贴的女人,朕又如何舍得骂她,更不要说罚她了。”
“厌胜之术确实令人忌讳,可那又如何,天朝自开国以来,牛鬼蛇神之事,稀奇古怪之事难道还少吗?便是那层出不穷的江湖侠士,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还有那宫中禁军力拔山兮的威武,不都是所谓的厌胜之术吗?就连朕,本该随那青烟消散,不也是靠这所谓的厌胜之术才得以吊着一口气吗?”
“父皇洪福齐天,寿与天齐,自当是......”
“行了行了。”
朱蛟明显的不耐烦,“在说这种虚话就给朕滚出去。”
“是,儿臣遵旨。”
朱蛟慢慢挪回了位置,一下瘫坐在了那张椅上,喘着粗气,“还是坐下舒服些,朕的身体朕最是知道,而且你以为朕真的只是个听信小人谗言的昏君?不过是为了麻痹一些人的神经,放松他们的警惕。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啊,这才是一场真正的耐心的考验,谁熬住了,谁就是猎人。”
朱廷若低头不语。
“你如今而立却仍然不肯娶妻,朕放任你了十几年,今日,朕倒要问问,这原因为何。”
“父皇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朕只是关心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罢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古人云:君子修身养性齐天下,可这香闺梦里人还是得寻啊,行了,不说了,不说了,朕,乏了。”
“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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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刘参政,您怎么在这?”朱廷若是如何都不敢想这老匹夫胆大到敢来这围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刘奕辰坐在杌子上,手里剥着花生,“这不是来寻二皇子殿下说些重要的事。”
“参政有什么要事非得担着生命危险来,廷若倒是有些好奇了。”
“吃吗?”刘奕辰将剥好的花生递到朱廷若的手上,突然来上一句,这么一句,搞得朱廷若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嗯?廷若愚笨,刘参政还是说的明白些好。”
“花生的肉藏在那脆脆的壳下,可剥开了壳,还有那红衣,皇上是在给他机会。”刘奕辰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粉末,“一个活命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