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zgxjyu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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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大总管果然是个做事细致周全的人,被相爷刺激成那样,出门还不忘让下人进来伺候。梅相爷对自己的英明抉择不禁又肯定了几分,心中自是一番得意。

    梅香儒让小厮把床上的帐子,掀高一些,望着窗外已是金黄的梧桐树叶。不时有几片树叶蝴蝶般的翩然飞落,梅相儒的眼神已变得冷落、空洞,眉头紧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香儒对自己用这下三烂的手法,赢取别人的信赖和尊敬很是无奈,事急从权,对此他也没得选。

    虽然说他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够赢得他们的敬重和信任。现在不一样,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吩咐下去,只怕大总管会心不在焉的敷衍他。

    可他本能的感觉自己突然精神变好,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他已经没有这时间了。

    他倒真不怕死,与其这样受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些。但他怕死了真的入地狱,那岂不是噩梦成真!

    他又仔细回想救淳香那天的情景,那极有可能是他自己本身就身上痛,小凤又在一边说话,而他一直睡得很轻,基本上是半梦半醒之间,所以才会做那样的噩梦,再说现在人也都算是救了。就是没安置妥当的,有了今天这一出,大总管会成为他一个强有力的助手,帮他完成一切。

    他刚才在大总管面前的精神抖擞与现在的神情涣散、萎靡不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连精神都无法集中了。自己也觉得刚才不过是强弩之末,焰花盛开的刹那而已,现在静候巨毒发作,等待死神到来。

    夜幕悄悄来临,梅相爷脸色看上去有些灰白,心里想着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就有可能离开这里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去。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舍。这世界带给他的是无尽的痛苦。

    唉,这或许就是上天给他的处罚,处罚他当初不知惜福,享尽了他一生的幸福和快乐。所以才派他来这个鬼地方惩罚他。

    梅相爷忽然淡淡的说了句:“去把梅落叫来。”那叫有福的小厮原本正在偷窥相爷,乍一听到相爷说话,吓得手脚一抖。脸色也有些发白,赶紧打起精神,眼睛紧紧的盯着脚下,应了声“是”。

    和梅落一起来得还有牛大管家,他一进来,站在床边,也不顾及尊卑,两眼眨都不眨的盯着相爷的一举一动,生怕漏过一个细节。身体也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但相爷愣是从他进来就没往他身上看一眼。

    相爷轻声的吩咐梅落继续给他回忆往事。梅落一听这话,再没先前的兴味盎然了。因为,他说的嗓子都哑了,几近失声,相爷却时睡时醒,没一点专注听讲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他是爷呢,既然他让说了,他只得开讲,不知什么原因,讲了一个时辰,梅相儒还没有一点睡意,梅落的嗓音已变得粗嘎难听。

    梅落看着一边从进来就用“专注深情”的眼神盯着相爷的大总管,心里打起了主意,就听他对相爷说:“爷,我这嗓子哑了,没得你听着难受,不如让总管给你讲讲府里的事?”

    梅相儒闻言应了声好,目光始终盯着相爷的牛总管竟没从这话里听出阴谋的味道。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宰相大人半眯着眼听牛大管家轻声细语的给他摆相府的龙门阵。

    直到清晨,天色微明,相爷终于疲倦的闭上眼,打起了盹。

    太阳刚刚升起,相爷就醒了,他身上的毒在这一刻发作了。

    他烦躁不安,那催毁人心志的痒又开始折磨他了,浑身的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仿佛喧嚣着要冲出体外。随着血液的流转,那痒也一点点逐渐加深,他再也不能忍受,不停的抓挠自己的脖颈和胸口,瞬时就挖出几条血淋淋的指印。那痒却躲在深处,循环往复,无论如何也挠不到。

    李先生只好让人抓牢他的双手。其他的也是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相爷受苦。

    汗已浸湿了他的头发、衣服,浑身黏腻的感觉更是让他不舒服。

    梅香儒大喊着:“水……冰水……快,把我泡在冰水里”

    李先生才恍然想起小凤说的寒玉池,如果他没记错,那里还应该有个温玉池,当初相爷也是为了治病才弄回来的,不如就去试试吧,有疗效更好,没效果就当相爷去泡温泉了!

    招呼过仆役们,抬起相爷直奔沐槿苑。

    沐槿苑的执事郑申君早得了信,带着两个小童站在院门外候着了。

    沐槿苑内一座高大的二层殿堂,屋脊上的琉璃瓦在晨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整个大殿古朴、庄严而又气势恢弘。

    围墙四周种的全是木槿,院内的花池子里种得则是栀子,院内正中有一眼泉,泉小小的水面上烟雾袅袅,空气里有着让人舒服的栀子花的味道。

    那泉水顺着一个石头上凿就的小渠,流进大殿。

    轿子早已停下,一个大汉抱了面容扭曲的相爷下了轿,在郑申君的带领下快步到了大殿。

    在宽大的殿堂中央,两个一丈见方的椭圆形水池,排出一个大大的太极图。水池上蒸腾着依稀可见的白雾。

    小池右侧支着一个高大的花开富贵的描金屏风。屏风后是一张软床。

    相爷已被放在轻床上,二个丫环过来给他脱了外服,仅留下内单。不等大汉上前,郑申君已抱了梅香儒朝水池走去。

    到了池边,两个小童上前,帮他把梅相爷轻轻放在池中,方一松手,那梅相爷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郑申君来不及脱下外服就跳到水池中,一把揽起梅香儒。

    冰冷的水一刺激,梅香儒轻轻打个个寒战,身上却一下舒服了不少,至少不再痒的难受了。那快沸腾的血液仿佛也被冷却了一般,不再烧的浑身燥热难忍。只是全身使不出一丝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筋骨般的绵软。眼睛也有些酸涩,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他只好眯了眼,无力的垂下两只手臂,像布偶般任人摆布。

    郑申君抱紧怀中的梅香儒,不让他跌倒下去,怀中的人儿轻轻一颤,他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昏迷。

    虽然有郑执事扶着大人,而且大人也安静下来了,李先生还是不放心的走到池边。想探看一下大人的情况。

    他刚走到池边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大吃一惊,慌忙蹲下身去用手试了下水温,手刚触到水面,脸已是变的煞白,焦急的斥责道:“你怎么把相爷放到这寒池了,相爷根不受不得风寒。”

    那郑申君却是不以为然,声音平静如水,说道:“相爷这毒就是要在这寒池泡够了才能好,先前是他受不了这苦,加之你又有办法暂时控制住毒不发作,所以才放着这寒池没用。现在你也控制不了毒发作,还要阻止他用寒池解毒吗。”

    他这话说得很是无礼,李先生听了却不以为意,反大喜道:“郑执事,你是说这寒池可解相爷身上的毒?可他身上中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毒,这要解了一种另一种没了阻制,反而会让他深受其害。”

    郑申君扬眉说道:“这寒池可解百毒,当初相爷也是为了他这身上的毒,才非把这两个池子移来。只是这寒池太冷,他那会嫌冰冷刺骨,不能忍受才放弃治疗,改让你给他换血的。”

    李先生简直不敢置信道:“你是说这寒池会把两种毒都解了。”

    郑申君对回答他的问题已是毫无兴趣,不耐烦道:“是。”

    这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让李先生还不能确定这好事会从天而降,再次确认道:“你能肯定吗?”

    郑申君被他唠叨的不胜其烦,翻他一眼说道:“这玉池是我家献给相爷的,你要不信,现在就把相爷弄去换血。”说着就要抱着相爷上来。李先生被他挤兑的老脸都给了,咭喏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看郑申君和相爷又说道:“要是还有血给相爷换,何至于到今天这步,让相爷受这般罪。”

    大总管看看相爷这会被郑执事挟在腋下,头耷拉着,脸色有些白,微闭着双目却是神情安定。就上前劝道:“既然郑执事说这寒池能解毒,看相爷的情况也似好些了,不如就让相爷试试吧。”

    李先生被郑申君说得很是狼狈,那两个小童见他如此窝囊,看他的目光也满是鄙夷,李先是却满不在乎的整了整衣衫,回头站在一边。

    梅香儒从进池子没多久就开始犯迷糊。两人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清。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清醒过来。

    睁开惺忪的眼终于看清楚自己是被人夹在臂下泡在池中的。

    拉了拉郑申君的衣角说了句:“爷想回去躺会儿。”

    沉思中的郑申君一下醒过神来说了句:“好”仍就夹着他的腰,轻轻一跃,跳到池边。

    那大汉过来接了相爷,快速把他抱到屏风后,李先生和总管也跟了过来。

    丫环给他脱了湿衣服,拿过一块干帕子给他擦身上的水,让所有人意外和震惊的是:一向和相爷不是太过亲近的大总管竞拿着帕子给相爷擦脚。

    把两个丫环惊的手足无措,原本熟练的动作也变的慌乱起来。不管他本意如何,旁观者一定能看出来他这纯属忙中添乱。李先生也一脸错愕的看着大总管说不出话来。

    梅相爷还是眯着眼,意误不清的任人折腾,他要是知道这么大一帮人参观他换衣服的话还不得抓狂。

    郑申君带着小童把相爷送到院门外,站在软轿边目光却迷离的看着远方漫声说了句:“下午再来泡两个时辰。”不待众人反映已转身回去。

    李先生却朝他的背影躬身一揖,诚挚的说道:“老朽孤陋寡闻,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回到卧房,把梅相爷放在那青玉床上,他却哼哼着说太硬了,不肯再躺在上面。

    大总管说了句:“相爷,那还回正房歇息吧!”跟着又解释了句:“相爷原就在正房歇息的,背上受伤后,李先生才让你到这东厢房来的。”

    小厮、丫环们在大总管的指挥下又是一阵忙乱,把他抬到与这间相连的一间更大的的卧室中,服侍他躺到那张五彩奢华、铺锦堆绣的松软大床上,才算消停了。

    大管家又给他传上来一碗白粥,他确是饿了,就着丫环的手,几下喝完,又舔的舔嘴。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道:“再来一碗。”李先生却急急的止住他“大人不可食太饱,不但会把吃下的饭吐出来,还会引发胃部的不适。”梅相爷听了,只好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