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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在闯下大祸后还有说有笑的,倒让身后的一干人等开了眼界。跟了相爷那么久,还是第一人看到,相爷这么不把皇上当回事。郑执事也气喘吁吁地带着两个小童,从楼下跑上来。
“大总管……”郑申君只拉长了音调叫了声,大总管就再次向他解释道:“刚皇上来了,相爷正在发脾气,皇上没进来就走了。”
“当真?”郑执事眼中突然亮光一闪,显然是有些意外。梅相爷一向对皇上上心的紧,皇上在刚建相府的时候还时常来,后面就来得少了。自相爷上次受伤这还是第一次。没想到相爷竟敢气走了皇上。若真是这相,相爷真的是变化太大了,这和他熟悉的那个相爷太不一样了。表面上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倒底是哪变了呢?
大总管叹了口气,也不隐瞒遮掩,苦笑道:“我看相爷是越来越小孩心性了,竟然让皇上等他死了来收尸,这不是威胁皇上吗?以至陛下动了怒。这不,没进来就走了,只怕还得劝相爷明儿个去赔个礼才行。”说着又向房内看了看,接道:“爷倒是没事人似的!”
郑执事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才转身告退。
梅相爷当然心情好了,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大兴陛下。怕他来了当着下人的面和他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现在好嘛,面都没见自个走了……
他才不担心皇上生气了会把他怎么样,他想的简单的多,皇上要真生气治他的罪,那么当时就会进为怒诉他一顿,然后派人把他抓走;现在皇上走了,那就说明自己没事了;再说,他也没说什么反动的话呀?他这想法要让大总管知道了还不得呕血。
不过大总管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晚些时候,皇上就遣了太监送来许多的赏赐和一些补品,总管稍稍有些意外,看来是他底估了相爷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梅相爷没事人般的吩咐大总管把补品送到郑执事那里,其他东西拿去卖了。骇了大总管一跳,赶紧解释道:“爷,皇上的赏赐是不能卖的。”梅相儒愣了一下,这才觉得是自己又胡为了。
转眼他又召来上上下下的仆从,道:“来,一人挑件自个喜欢的。”喊了三遍,也没一个敢上来挑的。梅香儒就挨个叫上来随手拿样东西赏了。
轮到丫环们时,几个丫环嬉笑着一起上前来,梅相爷也笑道:“姐儿爱俏。你们是自个挑个中意的呢,还是爷帮你们拿。”有个大胆的就说:“爷,奴脾们自个挑。”梅相爷坐在床沿上,把东西哗的一声倒在了床上,说道:“好,来挑吧!”那些赏赐的物什个个精致,丫环们拿起这样,又放下那样,哪样都让她们爱不释手,不过她们很快就选定了自己中意的,就势带在身上,或别在发上,一个个欢喜不尽的样子。
唯有那个调戏了相爷的大丫头含笑站在一边,等别人挑完了还不见她动手。梅香儒笑问道:“没有你中意的吗?”丫头还没说话,早有快嘴的小丫环说道:“杏芳姐姐等着爷给她挑呢。”说罢几个人就捂起嘴来笑。
梅香儒这才知道她叫杏芳,挑了一下眉问道:“哦?”杏芳大大方方的说道:“爷给奴脾挑件吧。”梅香儒随手拿起个碧玉簪子,别在她的发上,端祥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好。”又拿起个翡翠坠子,放在她耳下比了一下又摇摇头道:“这个也不好。”最后拿起个翠绿的镯子,拉过她的手放在腕旁比了比,她的手腕圆润白皙可以称得上是皓腕,那镯子果然很衬。梅相爷再不犹豫,一手拿了镯子,一手拉着她的手给她戴在腕上,还举在面前看了一眼道:“嗯,这个不错,很配你。”他自己无知无觉,几个丫环促狭的朝杏芳挤眉弄眼,旁边的男人们也是一脸笑意。
这欢快的气氛也感染了大总管,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肚里去,也选了个钗准备送给自己媳妇。
郑执事的小童一人选了颗夜明珠,郑申君被叫上来后,却死活不肯选,梅香儒硬塞给他块紫玉。
梅香儒看来看去就是没见小夫人淳香,终是忍不住问大部管道:“我家淳香哪去了?”他虽然断了回去的念头,可没断了万一不成事就跑路的念头,所以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大侠女,这几日已是一忍再忍才没去问别人,今天却是再忍不住借这个由口问了出来。
大总管道:”夫人一直在府上,着人给爷叫来?”大总管看他刚才给杏芳挑手饰那么上心,还以为他看上那丫头了呢,现在见他问自己的夫人淳香就有些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又像以前一样只是为了折辱小夫人。
梅香儒又随便的开了几句玩笑,就让人都下去了。小厮过来要把剩下的东西收起来,梅相爷却说了句:“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夫人挑过之后再收吧。”
他状似随意的同大管家聊了几句府上的事,转弯抹角的问道:“小夫人这阵子再忙些什么?怎么不见过来看我?”大总管正准备回相爷的话,却听门外有人通传:“夫人到了。”
居然这么快就来了,显是离的不远,梅香儒只好先压下心中的疑问,让小厮把淳香叫进来。门一打开。果然见小夫人淳香一身绯衣站在外面,笑吟吟地道:“爷,今天有什么喜事吗?这么高兴!”梅香儒细一打量,淳香比先前又憔悴了不少,脸色很差,那看着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勉强。梅香儒心中一紧,他的侠女,他的依靠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不会是军中真没粮了吧,还是有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大事?想到不禁愧疚起来,低声道:“淳香,爷还没有给你爹爹要到粮。你要是着急生气就拿骂爷吧!”
“爷,别说了。”淳香见他这样竟是一时无语,自从前一阵相爷突然转了性,休了大夫人,立他为夫人后,她就一直躲着相爷,不是她不爱相爷了,反而是她太爱了。
相爷对她不好时她还能保持清醒,相爷突然对她这样好,她反而看不清了,心中即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又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就怕相爷这一次就是利用她来扳倒皇甫家,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相爷也是这样,先是对她百般爱怜,接下来却是无尽的折磨和羞辱。
再者离相爷太近她又有些近乡情怯,怕相爷下一刻又翻了脸,冷嘲热讽说一切都是她在痴心妄想。
便是这样的矛盾心情一直让她见不到相爷想他,见到了却又不敢近前,每次听人开相爷和那个叫杏芳的丫头的玩笑她都不由悲痛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怯懦。
到了近前又矛盾起来,相爷虽然向她一直说明不会为难父亲,不会让她做难,可是她还是无法相信,直到今天,将军府传来消息说是相爷不但没有构陷父亲,还和乾王爷翻了脸,被乾王爷打伤了。她就越发的恨起自己来了,曾经那么不相信他,怀疑他说的话,甚至昨晚将军府来人问询,她心中仍然不确定,也就没有给对方任何答复。
她只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是因为在她心里梅相爷把手中的权力玩得团团转,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而且还深得皇上的信任和肯定。尽管在野在朝反对他的人都不少,最终在朝被各方势排挤,皇上也疏远了他,在百姓中更留下骂名。但他的宰相之位却坐的很稳,似乎仍无有能撼动。她一直想着,只要他肯说话,皇上必会马上解决她爹的难题。可是等了半天,相爷就去了一趟大召寺,根本就没去皇宫。她一直就猜不透相爷的心思,现在就更迷茫了。
她的态度不明致使将军府的人一拨一拨的来暗杀相爷,来暗杀的人都被她挡了回去,可是她怎么就没想到高参将会派个小福子来给相爷下毒呢。
相爷的门客都转到学院去了,相爷身边精于算计的阴谋家少了,没有发现情有可缘,可她是神尼的弟子,精通的除了行军布阵外就是这种阳谋和阴谋,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昨天梅落在府中说,相爷又被人下了毒时,她还怀疑是不是真得,直到今天早晨有小丫环向大总管汇报说小福子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时,她也在暗中跟了大总管去。
大总管去的时候,那小福子正对着一套精花细瓷的茶杯发呆,大总管只问了几句小福子就召了,说是有人让他用这套茶具给爷上茶水,其他什么他都没做。
那孩子哭丧着脸道:“是爷让李先生给奴才的娘看病才救了奴才的娘一命,奴才就这一个寡娘含辛茹苦养大奴才,奴才的娘说不管别人怎么骂相爷,咱家受了相爷的恩就只能一心报答相爷,可奴才直不知道那个人要害相爷,只是说这套茶具泡出来的茶水好,爷会喜欢,奴才也是听了梅落的话才起了疑心,奴才看来看却也没发现这杯子哪有毒?”
大总管拿着杯子仔细看了看又取出根银针沾了点茶水也看不出来,最后又敲破了一个杯子,看那细瓷中间一层的颜色不是白净的瓷色,而是略带些黄色,大管家又敲碎了一只,那细瓷杯的杯壁中间果然还是黄色,大管定的神情一下变得严重肃起来,仔细的拿个布袋子把那碎瓷片和另外两个杯子一起收了进去。只对小福子说了句:“你虽然是无心的,若是饶了你怕是有人存了侥幸心也这样做。若是罚你,且不说你还有老娘,就是没有,爷那软心肠也是舍不得,这倒是让人为难了。”
小福子道:“请大总管照顾小的老娘,小的甘愿受罚。”
大总管最后还是叫了两个暗卫把小福子送到农庄了事,让他以后再不许提起此事。
大总管只是怀疑有人在杯子中下毒,淳香心中却是很清楚毒确实在下在杯子里的。
她以前在家就听说过,父亲的高参将不但打起仗来足智多谋,在阴谋算计上也是一把好手,他师门的人个个擅毒,而且药性猛烈,一旦中毒除非马上服解药,晚了就是有解药也没得救。而他师们使毒最高明的还不在这毒药毒性大,而是在无知无觉中下毒,让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深度中毒了,甚至于死了都没人发现是中了毒。就因为这样她才怀疑小福子有可能是将军府派来的,而那毒分明是在烧制杯具的时候就放在原料里了。
她深感不安,是她的迟疑不决害了相爷,好在相爷现在没事,相爷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就陪了相爷一起去地府。
人的精神面貌很能决定一个人的气色,她这样子又怎么看起来不憔悴。
突然,相爷上前一把搂过她来,一只胳膊穿过她腋下,把手从她背后穿出,正好把她的头拉到自己胸前。淳香还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嘎然而止,望了望相爷,又看了看跑过来搀扶相爷的小厮,微笑道:“爷,是妾身让爷为难了。”
相爷道:“淳香,你笑得这么勉强就别笑了,我晓得你心里急。”
梅相爷便又询问起军中的情况,淳香道:“还是那样,至今没有粮草运到。催了多次兵部却还是那句话,要再等些时候,等皇上和爷批了才能有结果。”
梅相爷倒并不在意自己生着病,还有人拿自己做借口。只是那边防将士万不可断了粮草。自从生病以来就没问过朝中的事,总让兵部这样踢皮球下去,那边关还能守得住吗?梅香儒觉得一刻也等不了了。若是早点将粮草的事安排妥了,淳香安心,自己放心,据说皇上为此失眠了,是不是他可以安睡一宿了。从今天的情形来看必竟皇上对他还是很有些情义的。他要到兵部去,让那些人再也别想找到借口推拖,他也能避免每次想到淳香就觉得愧疚和尴尬。
淳香并不知道梅香儒在想什么,她还在为怎么向相爷说清楚将军府对相爷做的事而为难。心中纠结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说又觉得对不起相爷,说罢又怕相爷误会将军府,爹爹更没救了。
正在这时,梅相爷却伸开五指,把个手张的像只鸭蹼,一下一下拍着淳香的后背,本来想安慰淳香几句,可一拍之下发现淳香的背上都是硬硬的骨头,他用手指用力的按摸几下,确定这淳香确实瘦得皮包骨了,心痛的呜呼哀哉起来。把支得有些酸痛的头顺势趴在淳香的肩窝里,嘴上却说道:“淳香,爷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吗,怎么越养越瘦了呢?”又蹭了蹭下巴,让自己趴得更舒服后,动情道:“爷答应你的事,你还是不放心吧?爷现在就去兵部,你可要记着,从今儿起你可要给爷吃好,喝好,睡好,养得壮壮的。”
梅相爷猛得站直了身子,放开淳香,喝了声:“拿爷的令,去传兵部所有官员到执事房候着,任何人不得请假,就是爹死娘嫁人,病得站不起来的抬也抬去。今儿个不到的以后就不用再到兵部了。”
淳香刚被相爷松开,嗅失怀中的温暖而有些发愣,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相爷。
梅相爷道:“淳香,你不打算给爷穿衣吗?”淳香这才看到丫环已捧来了相爷的官袍,那个杏芳也已站在相爷身边等着了。那丫头手上已拿了件外服在手上,像是没有听到相爷的那句话,丝毫没有让她的意思。
淳香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一个丫环计较。
梅相爷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却被再被那丫环占了自己便宜去,相对这丫环来说,淳香真得算是很淑女了,于是故做委屈道:“淳香,爷这一去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淳香听了这话,身了禁不住猛得一抖,是啊,爷为她做得她舍了命也未必还得起,可她做什么了,又能做什么?明知道爷此去必是一番疾风暴雨,她想拦着爷别去了,可嗓子像吞了个火炭,浑身燥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要亲手给爷穿上衣,送爷去,爷若回不来,她也不会再枉活。她都能陪爷死,又有什么不能为爷做,想到这她便坚定起来。
那个豪爽大度不拘小节的侠女又回来了,她细心的为相爷一件件穿好衣裳,最后又躬下身了帮相爷掸了掸不见灰尘的官袍。拉起相爷的手,陪他走到府门,扶着他上轿,才松了手,目送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