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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之下,月光清幽,赵有恭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看着黑袍人。莫看他脸色轻松,心中却是有点担忧的,自从中了童姥的生死符和特殊禁制后,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随意发力了,所以真要打起来,倒霉的肯定是他赵某人。不过,他觉得黑袍人不敢动手的,因为这里是同州。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哦,你的伤好了么?”赵有恭这么问,其实就是想吓唬下黑袍人,此时黑袍人有伤,他赵某人伤的更厉害。
听着赵有恭的问话,黑袍人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自己的肩头,如果可以的话,倒真想教训下赵有恭,这家伙最近太嚣张了。
“呵呵,殿下功力高深,本座是自愧不如的,不过有些事不是功夫好就能解决的,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只要殿下保证日后再不干涉听雨阁的事,本座也不会找殿下的麻烦。”
黑袍人语声镇定,似乎有什么事能拿住赵有恭一般。赵有恭自然听得出来,不过他依旧冷笑道,“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不答应?殿下,你要知道,真的硬拼起来,咱们可都捞不到好处。牛心亭发生的事情,殿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想,要是本座将拓跋满的事透漏给拓跋郄,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黑袍人轻轻笑着,停顿了一下,将手隐藏在长袖之中,继续说道,“哦,忘记告诉殿下了,拓跋轻云现在可正在查这件事呢,拓跋郄也已经下了命令,只要找到杀害拓跋满之人,定当千刀万剐。”
赵有恭并未多么吃惊,他撇撇嘴,轻笑道,“你要说便说,休拿这种事来威胁本王,哼,本王要是遭难,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殿下受难,对我听雨阁大业确实没什么好处,可由着殿下这般作对,坏处更多。殿下想好了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何必多问,本王心中的答案,你一清二楚,好了,天色还早,本王还得回去休息,你要怎么做都随你。”
说完这些,赵有恭转身跃到屋顶,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王府中。黑袍人定定的站在树下,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之后,他突然紧握右拳,转身轰向了身后的大柳树,砰地一声,巨大的力道砸的柳树直摇,柳叶纷纷落下,“赵有恭,这是你自找的,到时,可别怪我。”
遥远的东京汴梁,此时已是秋风萧瑟,布满沉郁之光。朱琏手持一段柳枝,沿着汴梁河慢慢地走着,一如往常,依旧是一身洁白的纱衫,她喜欢白,因为她总觉得白色才是世间最为复杂的颜色。芷兰从远处快步走来,靠近了,帖耳细声道,“娘子,同州那边的人到了。”
“嗯,总算来了”朱琏丢了柳枝,纤纤玉指轻轻点着额头,最近这段时间可被那个妹妹烦的有些怕了,其实早有打算,可又不能跟她说。朱琏太了解这个妹妹了,若是让她晓得所有事,一定会节外生枝的,为了让事情更逼真一些,也只能先瞒着她了。至于青黛会不会生气,倒不用担心,反正烦心的是殿下。朱凤英的事有了安排,朱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如今天色还早,也没心思回府坐着,便领着芷兰沿着河边看起了风景。
天气转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远在同州的小郡王,“殿下也不知怎么样了,芷兰,你说殿下是好人么?”
朱琏这话,倒把芷兰问住了,她嘟着嘴,好半天才笑道,“娘子,殿下是不是好人婢子不敢评断,不过殿下心里一定想着娘子的。”
“你倒替他说话了,看来他骗女人本事还是那般厉害”朱琏淡淡的笑着,心中回忆着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时他一身锦袍,玉树临风,也是用一句话勾了她趁机十几年的心。
他长得太俊雅了,注定缺不了女人的,朱琏从未想过独占这个男人,可她需要占据最重要的地方。
肆虐的秋风里,幽幽汴梁,有一份牵挂在红尘中绽放,心思飘离,不受控制,就是想着他,念着他,回忆着过往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因一次相望而相识,因为相识而相知,相知了,心动了。从心动到眷恋,从好奇到深爱,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是她知道,小郡王已是她一生无法割舍的牵挂。
叶未落,地未黄,可是秋风已经开始埋葬着满城绿色,风中,有心儿在剥离,变得冰凉、凄惶。秋日,总带着些悲凉,可朱琏喜欢秋天,也许悲凉了下,沧桑了些,可越是悲凉中才能检验出真正的感情。真的爱上了,即使咫尺天涯,亦不能相忘。也许时间久了,年华终究老去,那时再也等不得,但是,她的男人一定不会让她等待太久的。
秋风劲草,暮色夕阳,人在远方,心不哀伤。
走着走着,主仆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外,此时日落西天,诺大的汴梁城多了几分宁静。看着这处小院,朱琏抚着额头叹了口气,怎么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来了?不过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小院前有一座优雅的木桥,此桥横跨汴河之流,桥边种着了几棵梅花,只是此时冬日未到,梅花还在追着秋风。优雅的院子,绯色小木门,来到门前,一阵琴声悠悠落入耳中。琴声急促,带着种苍凉和肃杀。闻琴声,似乎来到了广袤的草原,看雄风飘摇,大雁纷纷落下,既是落雁,又岂能飞翔?
“这李师师,好好地弹什么《落雁沙》,可是恨着什么人?”
落雁沙,源于西北古道,大漠边陲,这是汉时绝唱,更是女子悲伤。在这深秋,琴音弥珍,忽而高,忽而低,让人感华服之美,又回味着角徵宫商。天地隆隆,几度沧桑,万邦来和,还看盛世汉唐。只可惜,大宋不是汉唐,也永远不可能有马蹄西去,踏平黄沙古道。
小桥流过扉门前,秋风萧瑟百花残。
京都歌声轻如雨,春夏已去心犹寒。
万事繁华楼上醉,几分孤独夕阳间。
大雁沉落多少泪,一帘幽梦入边关。
大汉辉煌,盛唐悠远,王昭君早已化为枯骨,杨玉环也梦醉马嵬坡,女人就是女人,再美的红颜,也不该是罪过。听琴声,可是李师师再自叹么?使个眼色,芷兰轻叩小门,没多久,门打开一条缝,萱儿看了两眼,迷糊道,“你们是?”
“去告诉你李大家,就说朱琏来访!”
萱儿虽然对京中之事知道不多,可也知道朱家大娘子之名的,她实在没想到朱娘子会到这里来。等着萱儿跑回屋里,没多久琴声就停了。
随着萱儿,朱琏和芷兰进了院子,院子甚是简约,透过矮墙,可清楚地看到外边的汴河。屋里一张矮桌,桌上燃着一个香炉,师师亲手泡着茶,朱琏脱去绣鞋,随意的坐在对面。
仔细说起来,二人也不是第一次相见,很久之前,她们就坐在一起喝过茶也聊过天,只不过那次心境有些不同罢了。
朱琏细细观望着,比起以前,师师淡雅了许多,也变得朴素了,还是那么的美,只是变得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了。脱俗的女子,那自然是失了红尘之心,如今的师师,说是隐世,倒不如说是守着独院,自我修行,虽未出家,但已经差不多了。
“娘子今日怎么有空来奴家这里了?”师师眉目如画,眼眸如水,洁白的肌肤不施粉黛,再配上一身青色纱衫,说不出的清雅。
朱琏接过茶,淡淡的笑道,“也是无事,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师师住在这里,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与我说的。”
师师心中有些疑惑的,她与这朱大娘子也没什么交情,她为何会这般说?
“谢娘子好意了,师师倒还习惯,也没什么愁心事。如今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了些,但比起以前却是安心了不少。”
“呵呵,师师倒是想得开,我若是你,突然脱了这许多光环,总会不自在的,这人啊,要是什么都不争了,反倒没什么意思了”朱琏说这些话,倒不是在恭维,似李师师这般心境,至少她朱琏是做不到的。内心里,她还是尘世之人,她喜欢男人,更喜欢一些争斗。
师师愣了下,随即又摇了摇头,“当不得娘子这般夸赞,师师本是苦命人,能好好活着,便已是福气了。”
“嗯,不知师师平时都做些什么?”
“无事了,就教那些顽童认认字,做些绣品,活得还算充实。”
朱琏也有些佩服李师师的坚强,经历那么多事情,还能如此淡然的活着,当真是一位奇女子了。对李师师,朱琏想对她好一些的,因为说到底,李师师是最无辜的,要不是殿下,这位名动京城的大家也不会沦落此地了。
“师师可还恨着殿下?”
朱琏此问,倒是把师师问住了,对小郡王,能没有恨么?既然没那份胆子,又何必去招惹她?一个意外,平白生出这么多事端,可出了事,小郡王走了,她李师师留在了这座毫无人情的京城里。起初,真的恨,恨不得和他一起去死,可时间久了,才发现自己恨得有多可笑。
李师师是谁?得月楼的头牌花魁,京城第一行首,可再好听,还不是个歌妓?还不是男人的玩物?有钱有权,就能来,腻了,官家放手了,小郡王也不要,于是她李师师成了一个无人染指的女子。既然知道官家为什么会防守,又何来理由去恨小郡王?
“呵呵,恨什么?倒是娘子,你难道不恨殿下么?”
朱琏自然知道李师师指的是什么,恐怕就是悔婚之事吧。喝口茶,秀眉蹙起,小声说道,“为什么要恨?我与师师不一样,在我心里,只有喜欢与不喜欢,喜欢就一定要得到,不喜欢,就不会动心。”
师师笑了,却是苦笑,真不愧是朱大娘子,说出的话,也是那么的耐人寻味。喜欢就一定得到,不喜欢就无所谓,娘子可是个强势的女子啊,做这样的女人可需要实力的。
“那...娘子喜欢么?”
“咯咯,师师不妨猜上一猜!”
朱琏自不可能告诉师师答案的,因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在这处幽静的独院里,朱琏一直待到了酉时日落,当夜幕降临,才领着芷兰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