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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下的东严城,乱了。
大大小小的势力乱成一锅粥,无数修行者自暗处现身,心神齐齐锁定城中央的卢家大宅。
那里,有青衫男子负手而立,表情阴郁的悬浮半空。
在他身前,无尘仙宫亲传弟子的身份令牌散发着璀璨光芒。
是地位的象征,同样也寓意着卢家的大祸临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知情者心下恍然,为即将发生的祸事感到悲哀。
不管怎么说,卢家都曾是登记在册的小型仙族,是这小小的东严城内的绝对霸主。
历经两千三百年的发展,近十万之多的族人。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啊。
“唉……”
时有叹息声响起,那些与卢家有过些许交情的修行者们背过身去不忍再望。
同情卢家,却不敢有半分逾越。
因为那前来复仇的男人姓苏名宁,在现如今的无尘仙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大名,甚至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一跃超过洛尘帝尊座下首席大弟子梦天骄。
不为其它,只因他是现任龙凰之主,是六千年前最有望飞升十六处大世界的绝世妖孽姜临安所挑选的继承人。
然而有知情者就有被蒙在鼓中的糊涂蛋,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喂,到底发什么事了?”
“据我所知,卢家做事一向低调,何时惹上的仙宫亲传弟子?”
“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有人一脸匪夷所思,面露好奇的询问道:“哥几个谁清楚?快,说道说道呗。”
“王兄有所不知,归根究底,卢家与苏宁的恩怨是由旁系弟子卢黔犯下的。”
“前因后果嘛,你事后随便找个人打听,相信都能得到答案。”
“要我说,这件事你最好少打听,以免引来无妄之灾。”
有声音好意规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仙宫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脾气性格估摸不透,委实不是我等能冒犯的。”
先前开口问话的中年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跟我有啥关系?我特-么只是问问。”
“问问也不行?”
后者怪笑几声,高深莫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海誓山盟的美貌道侣正出身卢家。”
“如果我没记错,十年前,她好像是卢家大长老三女儿的贴身丫鬟。”
中年男子以咳嗽掩饰尴尬,弱弱回道:“十年前,你也说了是十年前。”
“我家玲儿早与卢家撇清关系,我本人更与卢家再无走动。”
“嘿,好奇,单纯的好奇,仅此而已。”
一言之后,他当即闭嘴不言,退至黑暗角落不再出声。
另一边,某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前,站着一位气度非凡的银甲男子。
他长着不苟言笑的四方大脸,眉毛很浓,虎目如炬。
脚踩尖头流云靴,腰间系着一根价值不菲且镶嵌蓝色宝石的绸锦腰带。
他一手端着酒碗,一手叉在腰间,气息悠长的凝望那枚无尘仙宫亲传弟子的身份令牌,语气惆怅道:“裳儿,不是为父不救卢家。而是此时此刻,已经无人能救卢家了。”
“除非帝尊亲自下旨阻止,否则就算四大仙王齐聚东严城亦不能阻止苏宁今夜的大开杀戒。”
“他们,不敢的呀。”
一口饮尽碗中酒,银甲男子旁若无人的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原先的卢家只要牺牲卢黔一人或是几人,便能让苏宁泄去心中怒火,了结此番恩怨。”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非要兵行险招,拿整个卢家做赌注,怪得了谁呢?”
淡淡的嘲讽,银甲男子转身走进酒馆,将破碗丢在木桌上道:“为父能保你周全,一是你自个聪明,在华夏的时候间接帮助了苏宁。”
“二来,我好歹是东仙王麾下的仙将,有机会面见帝尊为你求情。”
“裳儿,此事并非因你而起,你无需自责,更用不着心存愧疚。”
“生死生死,生生死死,这些年见的还少吗?”
酒馆内,一袭长裙,白纱遮面的顾裳初眼眸哀伤,情绪低落道:“父亲,卢黔的确是罪该万死,罪有应得,这是无可争议的事。”
“死一人,十人,百人,千人,女儿都觉得正常。”
“做错了事,就该去一力承担,无可厚非。”
“但……”
她缩在袖笼里白皙玉手微微颤抖,睫毛煽动道:“这不是一百人,几千人,这里有卢家无辜之人近十万。”
“父亲,苏宁迁怒卢家的仇恨种子也有我一份因果。”
“这因果沾了,在卢家承受灭族之灾的前提下,女儿根本无法将其斩断。”
“所以……”
她恍惚着起身,嘴角尽显苦涩道:“女儿想求父亲,求帝尊下旨,能免去那些无辜之人的牵连,将他们打回红尘俗世。”
“如此,我与卢家的因果才算彻底结清。”
“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心境。”
银甲男子摇头道:“晚了。”
顾裳初坚决道:“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周身凝聚着浓郁血腥味的银甲男子嗤笑道:“未来东域血河前,我跟随帝尊多年。”
“他的性子,我摸的透透的。”
“卢家与外方势力勾结,暗派十八死士半路截杀苏宁,这件事,已不是简单的私人仇恨。”
“你要心境无恙,你要了结因果,不妨自个去求苏宁。”
“反正你和他是旧识,有他在华夏欠你的小人情在手,再不济,他也不至于拿你撒气。”
顾裳初纠结道:“能行吗?”
银甲男子不说话,自顾倒酒。
顾裳初脚步虚浮的走出酒馆,望着势达巅峰的华夏青年,她咬了咬牙,身影化作流光冲向卢家大宅。
穿过了层层杀意,心平气和的来到苏宁身前。
四目相视,她故作镇定的从容之色闪过一抹慌乱道:“你……”
“恩,能不能手下留情?”
问的很干脆,也很急切。
稍有停顿,她接着补充道:“我不是来为卢黔求情的,我只为无意间沾上的个人因果求一步退路。”
战意滔天的苏宁双眼紧闭,嗓音沙哑道:“不能。”
顾裳顾遮掩在白纱后的精致容颜徒生苍白,面露失望道:“十万人,东严城内将血流成河。”
“他们临死前的怨气会纠缠你身,严重的话,你一样会心境有损。”
“得不偿失的事,何必一时冲动?”
苏宁漠然道:“这与你无关。”
恼羞成怒的顾裳初气愤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人情。”
苏宁紧闭的双眼在这一刻砰然睁开,凝聚的剑气一缕缕的溃败,又重复聚结道:“你的意思,是打算拿人情换我今日对卢家的网开一面?”
本想前来好好交涉的顾裳初难免被苏宁的无礼态度激起了心中怒火,她裙摆随风飘动,俏脸涨红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