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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霄沉默良久,低声道:“掌控他人的诱惑,确实难以自持,又给了自己一种‘此即天道’的暗示,越发妄为。若非及时被诸位揭破,我可能会越陷越深……此事……愿受父神惩戒,绝无怨言。”
“你要受的不是我的惩戒。我会复活陆绍同和碧蛇尊者,你需要接受的是他们的报复,以及释放所有傀儡,让他们归于自我。”楚戈板着脸道:“至于我……我不惩戒你,但必须修改你的意识,改成敬天,你有没有意见?”
谢九霄大喜过望:“若他们能被复活,谢九霄三刀六洞,甘为傀儡,绝无怨言!”
炎千烈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个天道没什么不好的,不该死去的人,不该犯下的错,所有的遗憾和过失都可以得到弥补。
谁也不是天生魔道……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多少年前的往事。
云霄城是此世极为特殊的地理,它悬浮于高空九霄之处,整座城由白云砌成,这已经不是此世修士能做到的造化之功,是天然。
嗯,也就是狗天道设定的。
这是天界某大能的下界传承,对后续开启天界剧情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还是开启一些重要支线的线索,算是相当重要,当然这是楚天歌的事情,和秋秋关系不大。
走在白云之中游览,颇有一种提前到了天界的味儿,漫步云中俯瞰世界,确实有种凌驾众生之感。
“谢九霄能感悟天道之意,倒也不算意外,此意还是相近的。可惜层次差距有点大,导致偏得厉害。”
楚戈漫步在云霄之间,负手看着下方山水。云雾缥缈,山水迢迢,确有天道俯瞰的一部分感受。
“是啊,比坐飞机那种感觉强烈多了,飞机窗子太小!”秋无际陪在身边道。
“呃……便是你的御剑,和这种常居空中也不一样的。”
“怎么,气顺了?刚才那暴跳如雷旳样子,现在居然有闲情逸致赏景了。”
“总是被作为boss挑衅,又是撕天又是逆天又是篡夺取代的,我都还没说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呢。真是的,我理解你们掌握命运的心意,又有几个理解我一下,没事就喊打喊杀的气死人了,我做错了什么了我。”
秋无际笑得眯着眼睛:“是是是,父神将心照明月,奈何儿女不孝顺。”
楚戈腆着脸道:“秋秋还是孝顺的……”
这一刻两人都忘了第一个拿剑架在父神脖子上的就是秋无际。
秋无际哼哼冷笑了两声,斜睨他道:“父神打算女儿怎么孝顺啊?”
楚戈眼睛扑闪扑闪。
秋无际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在这里我是师父,少想那些恶心巴拉的东西!再说了我们自有爹娘,你算个屁的爹,最多叫神和他的眷族,我查过资料的!”
“诶诶诶别揪了,老谢他们看着呐,给点面子啊啊给点面子……”
“他们没看!”
“千千在看……”
“他看就看了有什么的……算了。”秋无际还是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乱来,收回了手,重新板起脸来。
其实“孝顺”他嘛,别人没有,秋无际真有的。
比如此时此刻的现世,秋秋正照顾痴呆儿童楚戈吃饭,其实楚戈现在没啥事了,可以分心自己吃饭,但还是故意装着痴呆样,就是要秋无际喂,心照不宣。
“还是秋秋好。”楚戈咕哝:“他们都是白眼狼。”
秋无际斜睨他半晌,忽然道:“你会觉得受伤,因为你太善良。”
“呃?”楚戈愣了愣:“怎么说的?”
秋无际微微偏头,低声道:“你如果真的操纵玩弄我,我若要杀你,你会委屈么?”
“……”
“正因你是善意待我,我若想杀你,你才会觉得难过。他们的道理也一样,如果你真的要役使他们,那他们的逆反便是理所当然,你自然也没什么可难过的。”
“喂,这听着你像在怂恿我做坏事。”
“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心意,别人并不知道,都以自身命运的角度去考虑,大家所站的角度不一样,所得自然不一样,因此导致误会和冲突。你可以考虑开诚布公,让眷族们真正听神旨意,那时候此世才是如臂使指,才是你彻底掌握的世界。”
楚戈愣神了半天,真正让众生认可而俯首,从而掌握世界……这角度有道理,之前真没想过。
我们就是个臭码字的,只是想好好把故事写完,怎么会想到跑到书里征服人心这方面去啊……
他想了半天,神色有点古怪:“我第一个就做不到了啊。”
秋无际一愣:“嗯?什么第一个?”
“你啊。来,秋宗主,听本座旨意,亲一口……”
秋无际飞起一脚,楚戈惨叫着飞出了云层。
远处阁楼,谢云儿遥望这边隐隐约约的小人儿,低声问父亲:“爹,你说贵客是‘天’,难道指的秋宗主?”
谢九霄有些无语地看着那边的打闹,自语道:“我早该猜到才对,水随天去秋无际。娘的,我们欲齐天而不得,她是骑天啊……”
谢云儿两眼圈圈,没明白两个qi天有什么区别。
她好奇巴巴地看着楚戈从天外狼狈飞回的样子,低声道:“那就是传闻中秋宗主的嫡传弟子吗?看上去也不小了啊。”
谢九霄抽了抽嘴角:“不许。我们家不和云际宗联姻,再门当户对也没用!”
谢云儿:“?”
我压根没这么说啊!
“爹你在想什么呐!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呃……哦,没什么。云儿,我们云霄城是天界遗留传承,故老相传是天帝之道统,虽然不可考,我们还是设祭相拜,已数千年矣……为父想了很久,我们拜了这么多年,万一压根不是天帝传承,拜错了人岂不尴尬?”
“……拜拜也没什么啊,天帝总归值得尊敬吧?都拜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以后真飞升,天帝应该也知道我们多年敬重,好歹会亲切几分吧?”
“那天道呢?不管是谁的传承,都是天道之下,怎么也不会拜错,还更高。”
“呃……”
谢九霄一本正经地告诉女儿:“就这么着吧,若拜天,以后我们只拜天道。祭天之坛的牌位和雕刻你负责去改了吧。天帝的也别撤,置于天道之侧即可,天帝若知也不会见怪。”
“哦……”谢云儿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差别,还不都是对着一个牌位和抽象无比的雕刻三跪九叩,从来也没见谁降临保佑,仪式罢了。
少女天真,却不知在真正存在天道的世界里,就不是单纯的祭仪问题了。这实际上是臣属之仪,就像她原先认为的,一旦飞升,就算不是天帝道统,天帝也会亲近几分,视为臣子;而改变之后,自然就是天道父神的直属眷族。
很直观的体现就是,你云霄城既然祭拜天道,那么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天道坏话,你自然就会觉得自己也被侮辱挑衅了,会为之愤怒和战斗。
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了一批重要势力开始承认天道的统治,维护它的规则与尊严。
在此之前,一个都没有。
楚戈坐在云边和秋无际观风赏景,忽然就觉得自己多了点力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并不是直接的修行提升,是一种掌控。
这个世界的日升月落,由被动的被自己涂抹,开始有了点主动听话的味道,虽然很微弱很微弱,但真的有这种感觉。
“秋秋……”楚戈犹豫道:“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秋无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致也猜得出来,淡淡道:“当然,只要你不是满脑子色色的事情,这本来很容易猜测。”
“那你……”
“我?我成最大的刺头了是么?”秋无际叹了口气,很无奈地道:“可事实上,秋无际才是父神的贴身助理,最大的走狗啊……”
楚戈眨巴眨巴眼睛。
秋无际冲着远处努了努嘴:“喏,别说本助理没提醒你好事儿……炎千烈笼着手坐在那里看云海,已经很久了。你说他是个伤春悲秋的文青么?必有缘故,父神不去开启一下支线?”
楚戈转头看了过去,也看得发愣。
炎千烈的忧郁状,可真罕见啊……
今天都是怎么了?
炎千烈独坐云海,随手抱着酒坛子灌。
云霄城的天琼云酿是好酒,意境悠远,如天垂云。可惜不够烈,半坛子灌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娘炮酒。
想念老子火狱宗的烈火炼狱酒了,狗男女毁我宗门,害我现在躲躲藏藏的没酒喝。
还要在那边打情骂俏,烦死人。
正烦躁间,楚戈拎着一坛酒,坐到身边。
炎千烈斜睨了一眼,嫌弃地拎着自己的酒挪开了三尺。
楚戈凑过去三尺。
“滚。”炎千烈道:“我就是一团小火苗……要女人云霄城很多,谢九霄老婆女儿都长得不错,他现在我看也不敢违拗你……”
楚戈:“?”
远处旁观的秋无际捏紧了剑鞘。
“胡扯什么呢?”楚戈没好气道:“男人呢,独饮最是寂寞,作为你爸爸,来陪你喝几杯,你在想啥?”
“哟?”炎千烈嗤笑:“你也算男人啊,被揪着耳朵嗯嗯嗯的那种?”
楚戈磨牙:“那是爱,你这种元素生物懂个啥?”
“我不是元素生物,只不过现在是魂火,你别搞岔了!”炎千烈道:“搁我当年有女人那会儿,女人敢跟我叽叽歪歪,老大耳刮子就扇过去!女人伺候好男人就行了,屁话轮不到她们!”
楚戈脸都绿了。
“咯吱……”剑鞘摩擦声传来,寒意袭人。
“不听就滚球,让你听了?”炎千烈从来不怕秋无际,虎眼瞪了过去:“男人话有女人什么事儿?打架老子怕你不成?”
秋无际深深吸了口气,忍了。
和这狗犊子打起来只会坏事,不听,去找谢九霄话去。
话回来了,炎千烈这种“看不起女人”的设定一直都有,是楚戈早就写着的原设,所以是这厮内心也有这种想法所以才写得出来是吗?
现世喂饭的秋无际一汤匙插进了痴呆儿童楚戈嘴里。
楚戈:“草……我看你闷闷,跑来陪你,你就这样坑我?”
炎千烈道:“被欺负了是吧,不敢找欺负你的人,锅给我?”
楚戈:“……”
好特么有道理,居然无言以对。
“算了,看你居然还能来陪我喝酒,有点意思。”炎千烈举坛跟他碰了一下:“以前没想过我们的天道是这样的,现在这么一看,确实还行,让我感觉好像是早年那种跟着一个大佬混似的,不丢人。”
“咳。”楚戈陪着喝了口酒,试探着问:“千千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出来让我们开……解一下?”
炎千烈沉默片刻,忽然问:“出去帮你炼丹之余,我也偷偷看了一眼我们这书,其中还有秋无际自传对吧,也就是秋无际万年历程并不是你写的,你只是给了个基础设定,自我衍生而成?”
“对,你想问你自己的?”楚戈道:“我连秋秋的都没写那么多,你的就更没有了。从你的名字出现开始就是火狱宗尊主,霸道猖狂、嗜血暴戾、侵略如火的一代魔君,其他的往事没写过,你所经历的就是真实经历的。”
炎千烈再度沉默下去。
楚戈奇道:“你在干嘛,有话直呗,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炎千烈低声道:“我是在想,有些事情后悔过,如果求你改变它……会不会又是另一次后悔?”
楚戈怔了怔:“改变了为什么又能后悔?”
“我的求你,卑躬屈膝,以后再也没有要挑翻你的底气了。如果事情终得圆满,那还算值得,可若是到头来发现相见争如不见呢?那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e……有故事啊千千,你也爱过?”
“我不知道什么叫爱。”炎千烈忽然笑了笑:“霸道猖狂、嗜血暴戾、侵略如火……你的一个设定,不是天生的……或者天生占了一部分吧,我变成这性情,倒还真有点故事。”
楚戈来了兴趣:“来听听。”
“之所以天生占一部分呢,我自小就好勇斗狠,也鄙薄踏实干活的,少年时就在镇子里油里油气,后来马匪劫掠,我索性加入了马匪,跟着他们杀人放火。想要一个淳朴少年黑化的故事是没有的。”炎千烈满不在乎地笑道:“你知道我拜入马帮,别人教我的第一个秘诀是什么吗?恐怕你写书的人都想不到。”
楚戈真想不到:“什么?”
“大哥们教我,首先话要大声,骂人要难听,眼神要狰狞,给我练,对着镜子对着河水去练,话都不敢大声做你妈的土匪?”
楚戈:“……很有精神。”
“后来有魔门收编匪帮,我也就跟着入了伙。修行路上吧……啧,不是你背刺我,就是我抢夺你,乱七八糟的,谁狠谁就是老大,越狠越能得到上头青眼。我是其中比较狠的一个,最后被火狱宗的一位长老看中,收为鼎炉。”
“等、等一下。收为什么?”
“名为弟子,实为鼎炉。”炎千烈满不在乎地道:“女长老,没啥。火狱宗的功法本来就暴烈,浑身的戾气总要有地方散发,她觉得她吸我,何尝不是我在拿她发泄,不过如此。”
“草。那你怎么还活着?”
炎千烈忽然笑了笑:“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天道之子对不对?父神命定的火狱宗雄霸之主。”
楚戈想了想:“对。上代主角之一吧,这么算的话。”
“没过多久,我师父就发现了我的天资潜力,是真正有望进阶化神的那种优秀种子,自然也就停止了采补行为,反而为我找其他炉鼎温养,弥补之前的损失。”
楚戈道:“她此时开始对你寄予厚望了,希望你继承衣钵?”
炎千烈笑笑:“当时我也这么想,后来才发现,她其实是要让我练到元婴,然后取婴炼丹,助她自己突破化神。”
楚戈:“?”
炎千烈淡淡道:“一番斗智斗勇之后,她被我杀了,元婴练就养魂珠,就是我现在寄存的那颗珠子。在此后我进阶化神的过程中,提供了很多帮助。”
楚戈一拍酒坛:“你可能误杀了!”
炎千烈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魔道的乱来总是有其限度的,必须在一个基本的框架之内,若是都纯粹的混乱,师徒相残、同门相食,那就不可能有新秀崛起,早就自己崩了,都用不着正道来剿!这是我作为创世者的基本逻辑,我可以断定,这件事里一定有误会!”
炎千烈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可惜当时没有天道这么告诉我。”
楚戈:“……”
“其实她那时候寿元已尽,练我成丹真有很大可能助她突破,她甚至真的已经准备动手了,炼丹辅材都准备好了……”炎千烈低声道:“而且我那时候并不是她的对手,修行不如她,功法还都是她教的,她太过了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她迟疑不决,露出了致命破绽,反而被我抓住机会,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