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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在后头扯着玉娘,玉娘挪着步子,眼睛死瞅着锦娘,眉头拢得紧紧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娘懒得管她,自己先一步跟在杜妈妈身后走着,含了笑对杜妈妈道:“好一阵子没见杜妈妈了,您老看着精神更爽利了,您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繁小事可都得您帮着操劳,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杜妈妈听四姑奶奶说话贴心得很,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地说道:“四姑奶奶这是说哪里话,人老了,不中用了哦,得四姑奶奶挂牵,可真是老奴的福份了。”
一会子孙芸娘也拉着玉娘赶了上来,“杜妈妈,娘亲精神可是好一点了?”
杜妈妈听了眉心又收拢了,无耐地看了眼芸娘道:“好是好点了,大姑奶奶,一会子进去了,可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大夫人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芸娘听了脸色微黯,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我知道,我不也是心烦么?谁让她们那时给我挑了个浪荡子的……”还想再说,玉娘总算回过神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大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娘可都是你气的。”
芸娘听了将她的手一甩,斥道:“什么都是我气的,你不也一样么?弄出那事来让娘没脸……”看玉娘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又道:“算了,你也不好受,快进去吧。”
大夫人正神情厌厌地歪在榻上,见锦娘几个一同进来,强打了精神坐起来,脸上一派端庄严肃的样子,估计也是听到了芸娘姐妹在门外的对话,心情不太好。
锦娘走上前去,给大夫人行了一礼,笑道:“听说母亲身子不太好,锦娘特地回来看您了,母亲可得保重啊。”
大夫人眉眼不动,眼神却是锐利地盯着锦娘,隐隐地带了丝怒气,锦娘神色自若,静静地与她对视着,见她半晌也没说话,便将手里的礼物呈了上去:“母亲,这里有几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上好的燕窝,是特地给您补身子的。”
大夫人听了这才缓了脸,微抬了抬眼,示意杜妈妈收了,对锦娘道:“听说你那相公也来了,怎地没来给我见礼?”
锦娘听了笑着解释:“说是老太爷和父亲都下了朝,他去给两位长辈去见礼了,他身子不便,您又病子,怕是不太方便,所以……”
“所以怕我过了病气给他么?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过门三天也不回门子,简亲王府的人还真是眼主于顶呢。”不等锦娘说完,大夫人就截口道。
果然就算是送了重礼她也是要找茬子的,绿柳的事还没跟她算帐,她倒是又来找事了,只是气病了么?最好气得脑溢血,偏瘫了才好,中风也成,锦娘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带了丝愧意,目光微微躲闪着说道:“母亲,是锦娘不好,锦娘……一会子就去劝相公来给母亲见礼啊。”
大夫人见她一副老实听教的样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正要再说些什么,锦娘又苦了脸道:“还有一事没向母亲陪罪呢,出嫁时,您给了我两个陪嫁的人,一个春红,一个绿柳……”说到这里,锦娘停下来顿了顿,双眼清亮亮地看着大夫人。
只见大夫人拿帕子的手颤了下,眼睛凌厉地看着锦娘,声音微沉:“她们如何了?”
锦娘一脸苦楚地说道:“她们一个被锦娘送给我家三叔了,另一个嘛,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原是要叫了人芽子来卖了的,还是我家相公心善,留着了,怕是也要送给三老爷去。”
大夫人听了两手就死绞着帕子,嘴唇气得抿成了一条线,怒道:“你这是何意,明知那两个人是我送的,竟然嫁出去月余不到,就把两个陪嫁丫头弄得一个送走,一个打伤,你这是往娘家脸上掴嘴巴子吗?”
“母亲啊,您这可就是冤枉了锦娘,锦娘可正是为了给母亲长脸才下令要打柳绿板子的,您是不知,她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锦娘吃的药里动手脚,被发现后,却说是母亲您下的命令,还说她一家老小都在咱们府里,母亲您拿着她们全家大小的拿来协迫她,她不得不做那下作心狠的事,哎呀呀,母亲,锦娘当然不相信您会是那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的嫡母啦,听了她这样的话,自然是气得要打死她的,母亲,您说我做得对不?”
锦娘边说边盯着大夫人的眼睛看,只见自己每骂一句,大夫人的嘴角就一抽,说到后来,竟是被自己气得噎住,偏生还不能回骂,只能两眼瞪着,就像只快死的蛤蟆,豉着黑少白多的双眼,一副有气不能发的样子,锦娘在心里差点笑死,见她半天没回话,又补了一句:“你说我做得对不?母亲。”声音里还带了丝撒娇的意味,似乎大夫人不回答,她便不会甘休的样子。
大夫人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被她气死了,还不得不夸她做得对,绿柳的话原就是实的,原本就是大夫人指使绿柳去害锦娘的,她这明摆着就是要当着大夫人的面骂大夫人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骂完后,还不得不夸她骂得好,做得对。
孙芸娘见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气得抽气多,进气少了,脸都白了,憋着个脸说不出话来,忙扯住锦娘道:“四妹妹也是的,跟几个下作的小蹄子见什么气,打死了就算了,犯不着将这些事都拿来跟娘说的,看吧,如今娘被那起子小人快要气死了,这不又成了你的罪过了么?”
哼,这是暗着骂自己是小人吧,锦娘眼里含了丝讥笑,嘴里却慌张说道:“呀,大姐姐你说得对,你看我,一生气就把实情说出来了,母亲,您千万别为那些个阴毒的小人气着了,放宽心,我家相公对我可好了呢,有那没长眼想害锦娘的,相公一准就会拿东西咂死她。”
孙芸娘听得一滞,锦娘这话无异在警告她们母女几个,她已经知道她们几个耍的小手段了,若再继续,她可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脑子里又想起平儿的死来,不由生生打了个冷噤,悄悄地握住了大夫人的手,她知道大夫人也听懂了锦娘的话,大夫人一向强悍惯了,向来只要她欺压别人的份,何曾吃过一点亏,如今被锦娘一再地拿话噎着,只怕一口气转不过来,又会晕过去的。
果然,大夫人的手冷冰冰的,手心里还冒着虚汗,不停地抖着,芸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对一旁的杜妈妈道:“快,去沏碗参茶来,给母亲压一下。”
杜妈妈早发现大夫人不对劲了,四姑娘那几句话可是句句如刀,刀刀都戳在大夫人的心坎上,柳绿和春红是杜妈妈亲手挑的,人也是她调教出来了的,大夫人给柳绿下了什么指令,杜妈妈当然是最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不过月余,那两丫头就被揪了出来,还真是没用啊,不过,以后可再也不能小瞧这四姑娘了,得劝着大夫人,少动那些害人的心思吧,没用不说还把自己气着了。
自己生的两个姑娘就没一个是省心的,何苦来又去找庶女的麻烦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听大姑娘一吩咐,杜妈妈忙去泡茶了,孙玉娘一直木木地站坐在榻边上,也没仔细听大夫人和锦娘都说了啥,这会子见杜妈妈走了,她就偎了过来,心神不定地看着大夫人,见大夫人脸都白了,嘴角也在抽畜,芸娘又紧握着大夫人的手,不由说道:“娘,大姐又气着您了?您也别气,她闹几天就让她回去就是了,总不能老住娘家里头。”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把个孙芸娘气得,伸了手就去戳她脑门子,骂道:“你个死蹄子,刚才又去想情郎了吧,连娘为啥生气都没弄清楚,就来编排我,我住娘家怎么了,你也要嫁的,将来我看你在婆家受了气,不往娘家跑的。”
这话正戳到了孙玉娘的痛处,她正为了不想嫁冷华堂而心烦呢,当初真是没眼界,以为那样的人就是天下最俊帅的男人,又看他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一颗芳心就此错付,没想到,他跟本也是个无形的浪子,不然,怎么会和宁王世子几个浑搅在一起?
哪里就比得上锦娘的相公,天仙般的人才,还对锦娘爱护有加,这样的男人才真的会疼人呢,若是……他的腿能治好,那便是个举世无双的俊男子了,这样的男子谁个不喜欢,哪个不爱啊,锦娘又是个好脾气的,若是自己过去了,也只有自己欺负她的份,就算是平妻又如何,锦娘自小就是怕自己的,自己又是姐姐,那院里头,就只有自己说话的份,若是还有小妾通房的来……最多两姐妹联起手来,治死那些个敢有小心思的人……越想越觉得好,冲口就对大夫人说道:“娘,我不想嫁简亲王世子了。”
大夫人原就一口气堵在胸膛子里,正无法舒缓,这会子听孙玉娘这一说,就像在心上又加了一闷锤,猛的就觉得心口处气血翻涌,忙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瞪着玉娘。
芸娘见玉娘真的发了磨障,忙一起身将她拽到了边去,冲口骂道:“你发什么疯,没见娘已经气得不行了么?还在那火上烧油,跟你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还提,是想将娘活生生地气死吧。”
玉娘听了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见大夫人脸都憋红了,这下也慌了神,忙扑了过去捂住大夫人的胸,帮她顺着气,芸娘以为她总算知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杜妈妈端了参茶过来,忙亲自端了往大夫人嘴边送,大夫人正一口气堵在胸前,张不得嘴,便摇了摇头,示意一会再喝,锦娘看着她们娘仨一阵忙乱,心里也觉得解气。
就想再点把火,加把油进去,大夫人还没气倒呢,便对孙玉娘说道:“哎呀,二姐,你这会子怎么说不要嫁给世子了呢,世子可是打算开年就娶你过门呢,府里院子都备好了,就准备接了二姐姐过去,这婚姻大事,可不能随便反悔的。”
芸娘一听这话就皱了收眉,锦娘这是在故意挑起玉娘在大夫人面前闹呢,正要使了眼色去压压玉娘,谁知玉娘一听过年就要娶她过门就急了,冲着大夫人就哭了起来:“娘,玉娘不要嫁给世子啊,他是个浪荡子,玉娘可不想和大姐一样,跟个花心又无情之人过一辈子,娘,求您了,玉娘心里有人了,不想嫁给那个人啊。”
大夫人气得眼都红了,死死地瞪着玉娘,好不容易将胸口那口气血吞了下去,艰难地开口道:“你心里的……人……是谁?”
玉娘吓住了,大夫人的样子太过恐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这会子她就是再想要闹,也不敢了,忙噤了声,不敢再看大夫人。
大夫人见了就闭了闭眼,喘了口气,又道:“你……就死了那份心,想要悔婚,除非我……死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孙玉娘听了不由跳了起来,她原就是个暴燥的性子,这又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脑子一热,冲着大夫人就吼:“不,我决不嫁给那人,我要嫁……嫁锦娘的相公。”也亏得她一个大姑娘家会如此不顾羞耻将这话给吼了出来,大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外面似是卷进一阵风,一个高大的影子就冲了过来,将孙玉娘往边上一扯,拍拍两声脆晌,锦娘回过神去看时,只见玉娘一张脸被打得青紫,嘴角流血晕在了地上,再一抬眸,才发现老爷不知道何时冲了进来。
锦娘忙上前去给老爷行礼:“爹爹……”声音里饱含委屈。
大夫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才瞧清是怎么回事,再一看自己的宝贝幺女被打晕了过去,立即眼一翻,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芸娘吓得惊呼:“娘……娘,你快快醒醒啊,快,快去请太医来。”说着,就抱住大夫人哭了起来。
老爷听着就觉得烦,也不去管她们娘几个,只是压了声对锦娘道:“孩子,苦了你了,”
锦娘眼圈一红,差点就哭了出来,仰头看着老爷道:“爹爹,你瘦了。”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是透着浓浓的关切,大老爷闭了闭眼,伸手摸了摸锦娘的头,欣慰地说道:“爹爹身体康健着呢,你莫担心,快些去老太太屋里吧,庭儿在等着你呢。”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骄傲之意,锦娘不由诧异,却见老爷眼里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对锦娘道:“适才老太爷与庭儿在书房里大战了两个回合,各有胜负,不过,为父也看出来了,第二局若不是庭儿肯让了三子,你爷爷定然不会赢那半目,走吧,留在这里没得又惹了一身闲气。”
说完,竟然也不管屋里的大夫人和两个嫡女,甩袖就走。
锦娘回头看了眼直挺挺躺在小榻上的大夫人,又看了眼正哭泣着的芸娘,嘴角微翘着跟在老爷身后走了。
芸娘撇见锦娘那抹胜利的笑容,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怨恨地看着锦娘渐行渐远的背影,恶狠狠说道:“小妇养的贱人,总有一天,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冷华庭果然坐在老太太屋里等着,神色从容优雅,脸上并无半点不耐之色,老太太正抱着轩哥儿在逗着,见锦娘回来,忙招手道:“锦娘,快来,看看轩哥儿。”
锦娘也是好久没见到轩哥儿了,高兴地走过去,一个多月不见,轩哥儿长大了许多,小脸胖乎乎,红扑扑的,正瞪大着眼睛在吐着泡泡,玩得不亦乐乎。
锦娘看了就喜欢,从老太太手里抱了过来,伸了手指去点轩哥儿的小脸蛋,笑道:“奶奶,轩哥儿长得越发的可爱了,您瞧,一个劲的吐泡泡玩呢。”说着,又抱了轩哥儿递给冷华庭看,“相公,我弟弟,看,好可爱对吧,长大了定是个小调皮呢。”
冷华庭垂了眼去看轩哥儿,四个月大的孩子确实很可爱,又皮实,见冷华庭看他,小小的人儿似乎也知道爱美,停了泡泡就晃着两只肉乎乎的手就去抓冷华庭的脸,看得锦娘呵呵笑了起来,小声附近冷华庭道:“相公,你真是太妖孽了,连小孩子都会为你发花痴呢。”
冷华庭听了不由恼火,看她一脸得意的笑就想伸手去揪她,无耐这不是在王府,岳父岳母和老太太都在,他可是一进屋就在装优雅的,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像可不能让这丫头给毁了,不由抿紧了些,不去看锦娘,脸上仍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磨着牙说道:“比娘子可爱多了呢。”
老太太听了就笑了起来,对小两口道:“你们看着轩哥儿喜欢,不如自己早些生一个,庭儿如此俊逸,生出来的宝宝定然也是漂亮的。”
冷华庭和锦娘一听,立即同时红了脸,微羞地对望一眼,又低下头去,大老爷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接口道:“对,对,对,锦娘啊,你可得早日为庭儿生下一男半女才是。”
只有二夫人看着有些忧心,老太太如今年老了看不出来,她却还是看得清楚,锦娘那模样儿分明就还是个未成人的黄花闺女,这……都过门一个多月了,怎么就没有圆房呢?难道是姑爷……听说,腿有病之人那方面会不会……不由越想越担忧,又不好当着面说,只能强忍着,一会找个机会单独问问锦娘才是。
一大家子正谈得欢快,就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报:“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锦娘一听,喜出望外,这府里,也就贞娘与她真心交好,贞娘下月就要嫁了,自己来时,也是带了添箱的礼物来了的。
正想着,贞娘一身素净的淡粉衣裙,打了帘子进来了。
“一早听说四妹妹回了,原想着四妹妹会去看我呢,左等右等,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自己过来了。”贞娘先是拍了拍锦娘的肩,笑着说道,又上前去给老太太,老爷,二夫人行了礼,一回头看见冷华庭,眼神微微怔了怔,转而抿嘴一笑道:“都说四妹夫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四妹妹,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呢,如此相公,真真要羡霎多少闺门女儿啊。”
话说得得体又不失俏皮,很快便让冷华庭对锦娘的这位姐姐有了不同看法,他难得的对贞娘微微一笑,点头行礼道:“华庭见过三姐。”
贞娘再次被他的笑容霎到,不由故作惊慌地跑到锦娘身后躲了,说道:“呀呀呀,四妹妹,你快快别让妹夫笑了,真真会摄了人的魂去。”说着就用两手蒙眼,“不能看,不能看,再不能看了。”
让锦娘又好气又好笑,又骄傲,反手就去打贞娘,嗔道:“三姐……你又捉弄我。”
贞娘听了放下手来笑道:“小妮子,谁让你回来了大半天了也不去看我?”又偷偷地附近锦娘的耳边说道:“妹夫像是很在乎妹妹你呢,四妹,你真是有福气。”
锦娘也在她耳边笑道:“三姐也不用急,你再过几个月就有人在乎了,到时,你一定比我更有福气。”
贞娘听了便羞涩地低了头,细声细气地:“都没见过呢,谁知道会不会是个歪瓜裂枣呢。”
锦娘一听,不顾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戳了她的脑门道:“只怕是做梦都在想未来姐夫的模样吧。”
她们两原是小声凑在一起说着话,贞娘哪知她突然就放了声吼了出来,不由又气又羞,作势就要打她,却听冷华庭突然冷清清地说道:“是个清俊温雅之人,三姐大可以放心。”
贞娘一时楞住,半晌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未婚夫,静宁候的二公子,想来,都是侯门贵族,相互认识也是有的,不由脸更红了,没想到,四妹夫看似冷清,其实和四妹妹一样可恶地在打趣自己呢。
那边老太太看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姐妹间原就要如此亲密才对,以后嫁了人,也多个人相互帮衬着,这样才是做长辈的心愿,哪里如那大姑娘,嫁出去了,夫家就和仇家一样,三天两头的吵,原本孙府与宁王府关系甚好的,如今也是被这小两口吵得越发的僵了,真真是个不省心的。
四姑爷和四姑奶奶是难得来了回的,老太太非要留着在屋里用饭,贞娘自是在坐,只是使了人去大夫人院里时,才知道大夫人被玉娘气得晕过去了,玉娘也是被大老爷打昏,大老爷为了不让老太太又操心,并没有说出打玉娘的原因,只说是玉娘不懂事,气着大夫人了,所以就教训了几下,老太太原就是精明的人,哪里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好在锦娘去了那边后,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那三娘母,老太太如今也真不愿意去多费心了。
一大家子团团围着,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后,锦娘才告辞出来。
一回王府,就有小丫头来请,说是王妃正在屋里等二少奶奶。
锦娘看冷华庭也有些疲累了,就先送了他回院子,自己再带了四儿去了王妃屋里。
王妃屋里的牌早就散了,她正坐在屋里看着帐本,见了锦娘进来,也不等她行礼便道:“来,快过来了,帮我看看这本帐,我如今眼神不太好,看着就晕。”
锦娘拿了包礼物递给王妃:“娘,今儿锦娘和相公一起回了趟门子,这里有些上好的虫草,是老太太送给您的。”
王妃听得一怔,有些激动地笑道:“庭儿他……肯跟着你回门子了?他可是没有……没有……”
“相公很好,彬彬有礼,很得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喜欢,娘,你放宽心吧。”锦娘截口道,心里不由就有些酸,王妃可是冷华庭的亲娘,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难道这么多年,王妃就没看出他是在装么?
王妃听了眼圈就有点红,握了锦娘的手道:“当初娶你过门,可真是个不错的决定,你……让庭儿改变了好多,好,好,做得好。”
锦娘听了只得无奈地说道:“娘,相公原就好呢。”
王妃只当她是为冷华庭说好话,也没放在心上,让碧玉把那包礼物拿了回去,对锦娘道:“来,这是小厨房的帐,你帮我看看。”
锦娘无奈地就拿了帐本看,先前只是有些敷衍王妃,后来越看越仔细,也越看越心惊,只是一个小厨房,一月的出入银子就几千两之多,王妃和王爷能吃用那么多么?
“娘,这帐就是您先前让我看的那两本么?”王妃听了点了点头,皱了眉道:“原也是存着试探你的心思,却被你看破了,不过,娘还真的是不喜欢看帐本的人,一看就头晕,以前这些帐都是王妈妈帮我看呢,如今……一个是不能再全然信任她了,再嘛,她也老了,有些东西也管不过来,府里好些事你迟早是要接手的,先从小处着手,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王妃这一番话可说是坦诚,锦娘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若说只是帮着看帐本,管理下小厨房,那倒是没什么,可王妃怎么说好些事要自己接手呢?不是还有世子妃上官枚吗?
世子夫妇刻意地冷淡鄙视刘姨娘,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怕是故意在对王妃示好,麻弊王妃呢,为的还不就是能掌家掌府?自己来了不过月余,王妃就几次提出让自己学着掌家,看帐本什么的,真让自己接手了,只怕这个府里会闹翻天去……
这些事估计自己问了王妃也不会给个答案,或许,王妃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冷华庭是她的亲生,她总要想着法子给他留些东西的,既然她让自己学着,那就学着吧。
“娘,这帐确实有些问题,好几笔都存在着大漏洞,一会子我用笔给您描出来。”
锦娘不过匆匆看了几笔,王妃没想到她立即就看出问题来了,不由问道:“你过去在娘家可是学过掌家?”
锦娘的母亲不过是个妾室,原就没掌家之权,锦娘又是常被大夫人压制子,想要学东西也难,所以,王妃一直对她很是担心,如今看她对帐本熟练得很,不由诧异了。
这里的帐目大多都记的流水帐,锦娘以前学过财会,对帐务原就清楚,流水帐又更是容易看,当然不用多久就能看出问题来,只是王妃这话不好回答,她想了想才答道:“教是没人教的,只是锦娘自小儿便喜欢学,这看帐的本事也是跟着府里的一个老嬷嬷学的,娘,一会子我描出来后,您看看对不对,我也不是很肯定呢。”
王妃便让人拿了纸笔来,锦娘在帐页的边上做了小记号,又把问题金额列了出来,进进出出有十好几笔不对符。
王妃看着一目了然,而那几笔也是王妃自己早就看出来了的,一笔也没有错。
王妃不由侧目看着锦娘,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有这本事就好,锦娘,以后,你手里可是要掌着大笔钱财的,你必须会看帐,会理帐,也要会做帐,不能让下人们唬弄了你去。”
大笔钱财?哪里有?难道是王妃的嫁妆?可是王妃的嫁妆相对于见惯大钱的王妃来说,怕也不是“大笔钱财”吧。
见锦娘不解,王妃又说道:“那玉佩你可是收好了?”
玉佩与大笔钱财有关系?莫非是传说中的某个信物,能代表一个宝藏的钥匙,若者……
“收好了,娘,那黑玉是做什么用的?”锦娘实在是好奇。
“这事你别问,只管收好那黑玉就是,可千万别丢了,就是有谁找你说要看,你也不能拿出来,知道了么?”王妃神情很是严肃,锦娘听了不由更是惊奇,看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黑玉至少是一个信物就是。
“今儿去了铺子,可是学了些东西。”王妃见锦娘还在沉思,她不愿意锦娘过早的知道黑玉的事,便扯开了话题。
“嗯,学了不少东西,哦,娘,三叔执意要辞了富贵,我和相公作主,把富贵讨到我的院子里当差去了,您……不会怪我吧。”锦娘试探着问道。
“唉,富贵在那间铺子里干了二十年了,老三也真是,一去就把富贵给赶走了,我看他如何撑了这半年。”王妃听了便是冷笑,又觉得锦娘和庭儿眼光不错,这么快就拉了个有能力的回来,以后,对他们也定是有用的。
“呵呵,那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娘,我还有事要请您的示下呢,我有间陪嫁的铺子,也在城东那边,只是铺位没有府的那间好,也小了许多,想请富贵帮我去照看,您说合适吗?”锦娘如此说,不过也是想尊重王妃而已。
王妃听了怔了怔,随既笑了起来:“当然合适,人既是你要过去的,怎么调摆你不用问过我的,娘也想看看,你会把自己的嫁妆打理成个啥样子。”想了想又道:“放手去做,若是差了本钱,娘这里给你支。”
锦娘听了当然更是高兴,她正愁没有本钱呢,如今王妃既是肯大力支持,那自己那些小铺子要做大,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王妃正巴不得锦娘肯多做几桩事情出来,正好检验下她的经商能力,王爷将黑玉已经交给她了,她若是没有能力,那可就不好办了,庭儿的腿脚不方便,推着个轮椅,倒底还是不方便,若是有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帮衬着,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婆妇两在屋里就帐务的事扯了一两个时辰,快到晚饭时分,锦娘正要告辞,这时上官枚也没让人禀报,打了帘子进来了。
一抬眼,便看到王妃正与锦娘翻着一个帐本在谈着,心里不由一凛,笑着走了进来:“哟,母亲,正在教弟妹看帐呢?正好,枚儿也有些不懂的正要请教母亲呢,不如母亲一并教了吧。”
王妃听了便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上官枚道:“还真不是我在教,这丫头就是个怪人,竟然能把帐目弄得简单明了得很,根本不用太麻烦,就能找出错儿来。”
上官枚一听,更是来了劲,忙走了过来道:“什么好法子?弟妹,你可要教我。”
锦娘听了便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眼里有着不耐,看来,是并不想让上官枚接触她小厨房的帐目,如是便道:“嫂嫂别听娘的,娘和我在闹着玩呢,我在娘家可没学过掌家,哪里懂得什么。”
上官枚也听出王妃锦娘婆媳并不太欢迎自己,脸色微沉了沉,走进来自已坐了,也不再去看王妃桌上的帐,笑着说道:“我是给递妹送人来的呢,前儿相公不是说要送个会做点心的厨子给二弟吗?人我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弟妹不在院子里头,二弟又不理人,所以才过来看看,果然弟妹就在母亲这里呢。”
锦娘听了不由皱了眉,昨天自己故意将冷华堂要将那厨子送到自己院里的口风露给上官枚了,她明明不是很不高兴的么?怎么这会子又亲自送人来了?看来,是冷华堂回去晓以利害,将她说服了,不然,以上官枚骄纵的性子,又会找个理由留下那厨子才是,这个人……怕是又不简单。
“呀,嫂嫂也真是,使了人过来支会一声,锦娘必当亲自登门道谢,怎么还亲自来了。”又转向王妃道:“那厨子做的点心确实很好吃呢,还就是宫里的味道,昨儿我在嫂嫂那也尝了,真是吃了还想吃,娘,不如我把你放您这,你小厨房里要什么样的食材都有,也省得我和相公还要操心去买食材啥的,我呀,就和相公一起,天天来娘这里讨现成的吃。”说着,身子都快偎进王妃怀里去了,一派小女儿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模样,灵动的双眼,调皮地对王妃眨了几下,看得王妃都笑了起来,也温柔地拿手去戳她脑门子,故做生气道:“看看,哪有这样的儿媳,自己偷懒不说,还嘴馋,想吃又不想操心,就想在娘这里占便宜呢。”
上官枚没想到锦娘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送来的人转送给了王妃,讨好了王妃不说,更是免了很多后患,王妃如今可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想要在王妃跟前弄前什么妖蛾子,先不说王妃会不会发现,就是王妃中了招,那可是全府上下全都会动起来的事,而且,如今王爷对王妃可是比不得以前了,听说自二弟病发以后,王爷就再没进过刘姨娘的门,日日只是歇在王妃屋里,所以,她也才敢不将刘姨娘挟进眼里,看来,这人是白送了。
如此一想她又气,这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么?那样好的一个厨子,明明就在自己院里服侍着了,相公非要送到二弟院里去,看吧,一点用处也没有,白白少了个好人使了。
上官枚心里就结着气,才来时,王妃就没给她好脸子看,又吃了这一亏,更加不想坐下去了,于是便要告辞。
锦娘又笑道:“呀,嫂嫂,我也知道,你原也是最爱那个味的,不如,娘这里有了点心,做了着人给你送些过去,可别我和相公有了口福,把大嫂给落下了。”回头又娇气地对着王妃道:“娘,你说是吧。”
王妃笑着又去戳她:“是,是,是,你说的对,明明就是个最懒散的,这会子还好人全让你做了。”又看着上官枚道:“堂儿的心娘是知道的,枚儿,你回去对他说声谢去,点心你要是想吃,娘自是做好了便让人送到你院里去,可不能只让这只馋猫得了便宜去了。”
上官枚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便笑着对王妃道:“多谢母亲了,以后也不必天天送,我要想吃便到母亲这来蹭就是,弟妹蹭多少,我也跟着,一样儿也不能比她少了。”也是一副娇憨的模样儿,完了还拿眼去瞪锦娘,王妃见了便掩嘴笑了起来。
锦娘见这事也算就此揭过,便想着还要帮冷华庭做按摩,也不知道他喝了两天的药有没有起色,正要起身告辞,就听上官枚又对王妃道:“母亲,枚儿是来请您示下的,再过不久,孙家那位就得接进门来了,她也是个有身份的,总不能和枚儿挤一块儿吧,想着能不能给她重新弄个院子,就在世子院子里,就在那边,只是与我那院子隔着就是,母亲您看,哪个院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