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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听了便喝斥了烟儿一声:“放肆,不要乱说话。”看向冷华轩的眼里却露出一丝鄙夷,接着道:“三少爷,您请回吧,这里是下等人呆的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奴婢全家……怕折了寿去。”
这话可说得够尖刻的,看来,烟儿的娘也不是个好欺的软柿子,嗯,东府里,还会有好戏看呢。
冷华轩正要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一连串的声音:“哎呀呀,二嫂,你府里咋地这样乱啊,我也是才得了消息,特意过来安慰你的呢。”
锦娘听这话说得有趣,转身出门去看,竟是三太太和四太太一起过来了,说话的正是四太太,那话里话外便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味道,一寻思,这四太太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她可是巴不得整个王府乱成一锅粥才好呢。
屋里冷华轩听了也是皱了眉,他最是烦四太太那人,尖酸刻薄不说,总是哪哪的事都想要插一脚,讨厌得很。
想着出去怕是会更惹得她们笑,在这里又引得烟儿母子恨,再看床上素琴原本美丽的娇颜如今变得苍白消瘦,她……对自己一直就很贴心,是自己对不住她啊……以前跟她说过,那个孩子……她只要肯打了,待自己大婚之后,会抬了她做姨娘的,可她就是那样倔,非要保着孩子……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看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很充实,也很有点甜蜜和骄傲,难道那就是做父亲的感觉么?
他突然就很庆幸素琴坚持下来了,若真打了那个孩子,自己会内疚的吧,难道自己还不如她一个奴婢勇敢么?
这样一想,他便对那婆子道:“容妈妈,你也不用如此说,终归素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就会善待她,一会我就去禀了伯娘去,让她替我做主,收了素琴就是。”
这番话一说出来,他便感觉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四婶子他们要说啥说啥吧,以后,自己可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不能再遇事就躲了。
那容妈妈一听,浑浊的双眼立即就亮了,她先前那一番作派,无非也就是想逼三少爷肯担当起来,这会子终于得了他这一句话,又是当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面说的,她自是喜出望外,忙附下身就朝冷华轩拜,“谢三少爷,谢三少爷恩典啊,素琴……她有救了。”转而又对着床上仍昏着的素琴:“素琴,你听到了吗?三少爷……他终于肯收你了。”说着就哽了声,眼泪簌簌往下掉。
冷华轩看着也很感动,原来,担起责任,让人感激的滋味其实是很好的呢。
锦娘见了也终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对素琴还有些帮助,心里的愧疚便消减了不少,一转眸,看到自己相公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妖艳的凤眼里有着浓浓的关切和怜惜,锦娘心里一热,又感到一阵心虚,毕竟很少如此下计害过人,良心上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虽说二太太很可恶,但素琴母子并无过错,若真被自己害死了,那还真的夜不能寝啊。
“走吧,娘子。”冷华庭伸手牵住了她的,声音轻柔地对她说道。
锦娘便看了冷华轩一眼,却见他正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素琴,根本没有听到冷华庭的话。
便笑着对冷华庭点了点头,推着他出门,烟儿在后面跟着送了出来,锦娘心中一凛,这会子素琴没事了,烟儿明儿不会再弄那个肉炒菱角啥的给素琴吃吧,吃多了可要坏事的,可这话要如何回还啊……
出了门,烟儿对锦娘和冷华庭又跪了下去:“二少奶奶,还请救救家姐!”
这回不止是锦娘,就连冷华庭也听得一怔,才冷华轩不是说过要将素琴收房么?那样的结果,应该是她们全家都想要的啊,怎么这会子又来求人?
烟儿知道他们不解,深吸了口气后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才三少爷在正堂里与太太闹的那一出你们定也是看到了的,三少爷性子向来温吞得很,这还是第一次与太太顶嘴,又是为了家姐……奴婢怕啊……”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以二太太那性子,刚才已经被冷华轩气得不行了,自已儿子是舍不得打的,但引得儿子跟自己顶杠的那个女子定然是她头号的报复目标,莫说素琴只是个丫头,就算她是正经的儿媳妇,弄得儿子来跟婆婆顶嘴吵架,也会让婆婆恨上,总会找了茬子整治素琴的,可这个,自己又要如何去帮啊……
锦娘一时伤透了恼筋,总不至于,还真把素琴弄到自己院里去吧,她可是冷华轩的小妾,去自己院里那算个什么事啊,根本不可能。
见锦娘迟疑,烟儿又往地上拜,锦娘还正为利用了她和她姐姐而心存愧疚呢,这会子她一拜便更不好意思,忙去扶她道:“你说说看,要我如何帮她,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会尽力想法子的。”
烟儿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小声对锦娘道:“一会子三少爷若是求王妃时,还请二少奶奶帮帮家姐,府里还是有庄子的,家姐这事毕竟不是很光彩,求二少奶奶对太太说,放了家姐去庄子里吧,远离这里,反倒要清静得多,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啊。”
锦娘没想到烟儿有这见识,不由又高看了她一眼,这个忙自己倒是不难帮呢,便忙应了,又自怀里拿了十两银子来递给烟儿,“你家姐姐这是伤了肠胃了,以前那菱角啥的带了寒气,就不要再给她吃了,去买些别的补身子的东西给她补补吧。”
烟儿这回怎么都不肯收,感动得双泪直流,“二少奶奶,您昨儿已经赏了奴婢银子了,今天这个奴婢真的不好意思再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冷华庭见了就不耐烦,对烟儿吼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啰啰嗦嗦地做什么,走啦,娘子,娘还在屋里等着呢。”说着抢了锦娘手里的银子往烟儿怀里一扔,扯了锦娘就走。
锦娘还想跟烟儿说几句呢,就被他扯了一个趔趄,这可是在二太太院里,太无形无状了可不好,只好站直了身,帮他推着轮椅。
到了二太太屋里才知道,不止是四太太来了,三太太也在坐呢,难得这府里的几个主母全都到齐,像开家庭会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正热闹着。
二太太今天再冷保持平日里那清冷淡然的模样,此时脸绷得快要裂开一道口子。
锦娘进去时,正听四太太在说:“要说二嫂,都怀了胎了,你也不能太狠心了,怎么着也是王府的骨血啊,这边府里可是一个都没生过呢,难得你家轩儿先得了讯,也是喜事一桩不是,怎么着也得留着啊,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啊。”
四太太也不怕得罪二太太,那话说出来就像尖锥子一样,二太太气得两眼直冒火,偏她今天又有苦说不出,只能拿眼瞪四太太。
三太太听了也在一边附合着:“我说二嫂,老四家说的也在理儿,这小妾通房的,关起门来都是奴婢,大的都咱不管,那小的可是冷家的后代,若真怀的是个男孩儿,那可是王府里的长孙呢,你看堂儿媳妇,庭儿媳妇不都没怀上么?庭儿媳妇且不说,年纪小,又是才过门两月,没动静也是有的,可你家轩哥儿有了,你还……下这手,就是怕轩哥儿结不上好亲事,也还有别的法子想的,那丫头生了可以寄在未来主母名下就是,你那儿媳还没进门,就白得了个儿子,还不乐死去,更不会找你吵了,哎呀呀,二嫂,这事你可真的想得不周到啊,亏你平日介还以才女著称呢,倒不如我们这些个了。”
二太太真的被她们气得直抽抽了,铁青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边四太太又说了,“二嫂呀,你若真不想要,那孩子生下来就送给堂儿媳妇吧,她一准会很喜欢,都嫁进来快一年了呢,一点信也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生。”
这话一转,又扯到上官枚身上去了,估计这会子若是上官枚在,怕也会气死去,三太太又要跟着说,王妃终是看不过去,忙改了口,转了话题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们也难得到这府里来一趟,且先别说这些个,不如咱们妯娌几个打几圈马吊?”
三太太上回在王妃屋里是赢了钱的,一听这话,笑得眼都眯了,最先响应道:“好啊,那一会子二嫂备饭吧,咱们上午玩了下午接着来。”
二太太气得快晕了,哪有心思陪她们玩马吊,沉着脸没说话,一时连王妃也觉得没了面子,正好锦娘进来了,王妃便问锦娘:“才你看了,那丫头怎么样了?”
锦娘笑着推了冷华庭进来,二太太屋里的丫环拿了个绣凳给锦娘坐了,锦娘仍是挨着冷华庭坐着,对王妃道:“才大夫看过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中毒症状,幸亏发现得及时,已经没性命之忧了,吃几剂药下去就会没事的,娘,您放心吧。”
王妃听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四太太便念了声:“阿弥砣佛”三太太也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说道:“还好啊,还好,这下轩哥儿该不会再闹了吧。”
二太太眼神更加阴郁,抬了眸,看了三太太一眼,那一眼阴寒如冰刀,让三太太忍不住就打了个冷噤,缩了缩脖子,将身子都萎进椅子里去了,四太太见了便是冷哼一声,对锦娘道:“那大夫有没有说孩子保不保得住啊?”
这锦娘倒没听,一时迷茫着看向冷华庭,那人根本不鸟她,两眼望天,也不知道在看啥,二太太屋里的梁又没绣花,锦娘没法子,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得问三弟才行,侄媳也没听见。”
四太太听了便瞪大眼睛道:“会不会留不住啊,一定是的,那大夫怕是看着轩哥儿在,怕他听了伤心,所以,没说实话呢,哎呀,好不容易咱们府里有了个孩子,竟然就……哎呀,王爷和二哥回来会不会伤心哦,啧啧啧,这事闹得,二嫂,你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呢,唉,女人啊,还是不能太不容人的好,你看,三嫂就是个宽宏的。”
三太太听了这才精神抖搂了一下,但二太太眼神一扫,她又缩回去了。
二太太终于受不了四太太的聒燥,怒道:“老四家的,你闲事管得可真宽,太闲了还不如管管你那宝贝儿子,成天介斗鸡溜鸟,没个正形,文不成,武不就的,四个府里的子孙,最没出息的就你家那个了,说出去,没得污了简亲王府的名声。”
四太太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就一个宝贝嫡出儿子,自小就娇惯得不得了,像是得了三老爷的真传似的,从来既不肯练武,又不肯读书,天天就在外面胡混,确实很伤四老爷的神,但四太太多年就得这一个儿子,所以尽情的娇惯着,四老爷说他一句,四太太就会找四老爷闹,于是那儿子就越发的有恃无恐,越发的浑了,如今是比三老爷有过之无不及,早就成了亲,那小妾通房的不知道拉了多少个养在家里,如今更是玩上了孪童,让个四老爷气得差点吐血,二太太这话可也就正戳了四太太的痛脚,气得四太太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斜了眼睨着二太太,冷哼道:“我的彬儿怎么了,彬儿娶再多回屋里,我也没下手去害过一个,我可不像某些人,心狠手辣到了及至,连自个儿的亲孙子也害……”
王妃看这架式怕是她们两个会吵起来,忙劝道:“唉,不是说来劝解的么,怎么反而你们还吵起来了,老二家的,老四家的也是好心,话是说利了点,你也别生气,老四家的,彬哥儿也是该管管了,前次王爷回来还说,他又打了谁家的小公子,唉呀,总闹到顺天府去也不是个事,知道的,是彬儿小孩子心性爱玩,不知道的还说咱简亲王府在外仗势欺人呢。”
这一番话是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二太太和四太太这才算免强熄了火,只是仍各自拿眼互瞪着。三太太这回知道老实了,二太太那话里话外的,在她听来,那句句就是在说三老爷,她可不想再触那霉头了。
一会子冷华轩进来了,神色要比先前好了很多,眼神也恢了一惯的温润清明,只是细看之下,眼底多了一抹坚定。
他大步走了进来,先是给王妃和三太太四太太转圈儿行了礼,然后才又恭敬地给二太太也行了礼,老老实实地跪在二太太面前道:“娘,先前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不该无礼顶撞了娘,还请娘亲饶恕儿子。”
这一番举动让整个屋里的人都怔住了,先前还气势汹汹地像要跟二太太拼命的样子,这会子又是彬彬有礼,成了孝顺好儿子,锦娘坐在一旁就看怔了眼,这冷华轩应该可以去领奥斯卡小金人了,多有表演天赋啊,一个人怎么可以在同一天内气质变化那么多?
二太太却是被儿子那举动弄得红了眼,她憋了一早上的气,如今儿子终于来跟她认错了,又正是当着三太太四太太的面,把先前那丢了的面子一下子就捡回来不少,怎么着那两位也没一个儿子有自己的这个出色,不就是弄了个婢女么?人不风流妄少年,只要儿子不再和她治气,比什么都强。
只是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先前这个小畜牲当着王妃的面就给自己难堪,不教训下他,难消心头之恨。
二太太拼命地板着脸,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的欣慰之色,抬起手就向冷华轩捶去:“小畜牲啊,小畜牲,你……你差点就气死为了娘了,娘养了你这么大,送你学文习武,你一肚子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然如此不孝啊……”
二太太一连就捶了好几下,冷华轩生生地受着,一动不动,二太太终是舍不得自己儿子,又加之王妃在一旁劝慰,打了几下后就停了手,将冷华轩扶了起来,看儿子眼睛也潮了,才一边拿了帕子帮他拭泪,一边说道:“哪个父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莫说为娘没做那事,就是做了,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以后可得改了这倔性子。”
冷华轩听着乖巧地点了点头,等二太太说完之后,他又对二太太深深一辑道:“娘,儿子求您,让儿子收了素琴吧。”
二太太原以为他想通了,不会再提这一茬了的,没想到,他竟是当着这一屋子的人面又提了出来了,还说得如此的正式,她若不应,怕是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又会在边上起哄,若是应了,这与宁王府的婚事眼看就要成,冷婉可不是个能容人的人,还没嫁过来,就要接受小妾的儿子,那还不得闹翻了去,保不齐这桩婚事就要弄咂了,她与二老爷可是花了好大的精力才促成了这桩婚事的,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一个贱奴给毁了。
见二太太迟迟没有回应,冷华轩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求娘成全,素琴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儿子要给她们母子一个身份和交待。”
他这是在逼二太太做答复,那样子似乎二太太一直不应,他便会一直求下去,二太太才稍感宽慰的心立即又被他弄得火冒丈,冷了脸对他道:“这事容后再议,今儿娘不想说这个。”
冷华轩听了又是一辑到底,颤了音道:“求娘成全。”
二太太再也忍不住,扬手就是一巴常甩在了冷华轩脸上,怒斥道:“你放肆!”
顿时冷华轩那俊逸白晰的脸上就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他猛然抬头,眼神冰若寒霜,轻哼一声道:“娘打得好,打得好,儿子不求您了,这屋里长辈也不少,儿子求伯娘去。”
转身,冷华轩一撩袍襟,对王妃直挺挺的跪了下来,纳头就拜:“求伯娘给轩儿作主,轩儿不想孩子出生就没个正经身份,轩儿先前有错,愧对素琴,如今素琴总算捡回一条命,轩儿作为男人,一定要担起她们母子的责任来,求伯娘成全。”
王妃被他这一出给弄懵了,怎么这麻烦一扯就到了自己头上呢,若是应了,必然二太太和二老爷会恨自己一个眼,若是不应,轩儿这孩子又说得情真意切,实在不忍心再去伤他的心,男孩子犯错没关系,知错能改才是好的……
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妃便看向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三太太被二太太的冷眼镇压着,缩子脖子不敢乱说话,四太太却是冷笑道:“二嫂这儿子确实是比我教得好呢,知道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名份,哎,我说王嫂,你就看在那对可怜的母子身上,应了轩儿吧,你说,一个没名没份的丫头,大着肚子在这院里过着,就算没被弄死,怕也要被唾沫水淹死呢,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砣,总归是行善积得的事,应了不会有错的,一会子二哥回来,怕还会感激你呢,这府里,可还没一个孙子辈的呢,二嫂也是不惜福,要是我有孙子了,我就会喜得乐上天去,哪还舍得下狠手去害啊。”
这话说着说着又绕回来骂二太太心狠手辣了,二太太气得脸都紫了,儿子也不省心,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就去求王妃,这可是东府里的事,东府内院就得她说了算,他这是当自己死了么?
王妃听了四太太的话,目光微凝,看冷华轩眼都泛着潮,不由心也软了,便去扶他:“轩儿,好孩子,先起来再说,这事伯娘先给你应着,一会子你爹爹和你王伯回来后,再问问他们的意思,若是他们都应你,我也不反对。”这话说得松活多了,留了不少余地,虽说没全应下,但总比二太太一口回绝了的好。
冷华轩刚要谢王妃,就听二太太冷笑着说道:“王嫂,劳你费心了,这事应不得,我家老爷已经请了媒婆送了庚贴去宁王府求娶婉郡主了,你不要管这小畜生,他越发的没规没矩,胆大妄为了。”
王妃听了这话脸上便沉了沉,心里很是不豫,自己刚才也没一口应死,留了那么宽松的余地呢,这二太太偏要当着老三家的老四家的面让自己没脸,哼,这事自己也懒得管了。
起身她就要走,冷华轩眼疾手快地拖住王妃的脚:“伯娘,您不能走,求您帮帮轩儿。”
二太太气急,操起壁上挂着的鸡毛弹子就向他抽去:“打死你们没用的东西,你……你真真想要气死为娘么?”边打就边哭,冷华轩也不反抗,却是仍拖着王妃道:“求伯娘开恩。”
王妃实在受不了二太太的嚣张气焰,冷华轩正在求自己,再怎么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打人,这是半点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她素手一扬,想要去抓二太太手里的鸡毛弹子,却没二太太劲大,反而被二太太抽了一下,顿时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冷华庭一见,哪里受得,抢了锦娘手里的茶碗就向二太太头上咂去,顿时二太太身子一僵,后脑上便被咂出了一个伤口,鲜血直流,她哪里受过个种痛,以前看惯了冷华庭咂刘姨娘,她每每看着就幸灾乐祸,没想到,自己这回了挨了一记,一时气极,回过头,一双眼睛如地狱阴魂一样,直勾勾地瞪着冷华庭。
锦娘看着就是一颤,下意识就起身档在冷华庭前面,对二太太道:“二婶子,这可不能怪相公,相公最是看不得有人欺负母妃的,怕就是老夫人这样了,他也会咂的。”
“侄媳这倒是大实话,二嫂,你也忒大胆了一些,连王嫂你都敢打,也怪不得小庭要发火了,小庭啊,就是个实诚孩子,又孝顺,他哪受得了人家的打他娘亲呢,哎,就是换了我那不成器的彬儿见了,怕也会为我拼命呢。”说着,还对锦娘挑了挑眉,示意她正帮着锦娘呢。
锦娘对她微微一笑,也道:“多谢四婶子,四婶子最是明理了,相公就是孝顺呢。”
几个人说来说去,个个对二太太后脑流下的血视若无睹,无一人说要请个大夫找个人来包扎的,二太太身边贴身的丫头倒是急得不行了,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二太太,又忙叫了人去请太医,一边又扯了块布帮二太太包扎,一时间,屋里忙乱一片。
冷华轩到底还是不忍心自己娘亲被打,也不去找王妃求助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扶住二太太,哽了声音道:“娘……”
一声才出,二太太拍的又是一巴掌打在冷华轩脸上,“滚开,小畜牲!”
王妃见了也懒得再管,她的手背被二太太抽得肿得好高,痛死了,王妃也是身娇肉贵,养尊处优惯了的,突然被的打,实在觉得又冤枉又郁闷,起了身,对锦娘道:“还呆这做什么,没得讨人家的嫌,回去,再也别管这档子嫌事了,只是以后,有些人也少逞能,别人府里的事更分得她没份管,本妃好歹也是一府主母,怎么由得你们如此的放肆,怕是本妃往日里性子太过柔和了,就任你们欺到本妃的头上去。”
这话一出,二太太身子一僵,原本就头痛欲裂,鲜血淋漓,更兼这一气,身子便有些站不稳了。
三太太四太太两个也是听得一噤,她们还是第一次看王妃发火,而且,这火还大得很,她们两个可只是来扇阴阳火,看热闹的,若是引火自烧,那可就不划算了。
王妃带着锦娘和冷华庭一走,她们两个也紧跟着走了。
锦娘走到门口,便看到烟儿正探着头往屋里瞄,锦娘便将她一扯,拉到了一边,小声道:“怕是不成呢,三少爷和二太太吵起来了,二太太又受了伤,三少爷也挨了打,你……好生守着你姐姐吧,可千万又别着了道。”
这话说得危险,一般主子也不会这么着跟奴婢说,烟儿听着眼泪就出来了,二少奶奶可真是贴心贴意地帮着自己呢,一提裙子,又要下拜,锦娘看三太太和四太太也要出来了,忙扯住她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使了人,或者自己想法子去知会我一声,能帮的,我尽力帮你就是。”
烟儿也知道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和二少奶奶走得近了,忙点了头,机灵地顺小路走了。
三太太和四太太在后来就追了上来,对王妃道:“王嫂,这手可肿得利害了,得快些回去涂药才是。”
王妃冷着脸点了头,也没说什么,径直带着人走了。
三太太和四太太也不气,等王妃走远了,四太太才扯了三太太道:“我今儿可把二房给得罪死了,你说的那股份可要记着给我呢,可莫要过河拆桥,一出这门,就给忘了。”
三太太忙拍了拍她的手道:“哎啊,老四家的,你放心,这原是我家老爷应下的,不会有错的,明儿你就带了人过来找他去便是。”
四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边走边得意道:“莫说平日里她也是太张狂了些,眼里哪里挟进你我过?今儿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哼,她往日总巴着世子妃,以为那样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也不想想,如今王爷正值春秋鼎盛,堂儿要承爵,那还不知得多少年呢,再说了,到底是个庶子,位子靠不靠得住还是两说,以往她总拾掇着咱们对付正府里,如今咱们也得学乖着点,别让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呢。”
三太太听了也是撇了嘴道:“可不是么?你说,她娘家人霸着城东那铺子里的股份多少年了,那赚的银子怕是堆成山了去,昨儿我家老爷也就弄了一成银子给庭儿媳妇家的大姐,她就闹上门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就痛骂了一顿,还说我家老爷就是个废物点心,只会败家,说那铺子不出三月,就得给亏败光去,我呸,就她是能干人,一天到晚顶着个才女的样子招摇,谁也看不上眼,可她又比咱们两个高贵到哪里去呢,还不样守着一个府里头么?人家王妃都没她那么假清高呢。”
“可不是么?我也就是看不怪她这个……”
一两人亲亲热热地边走边说,一会子就离开了东府。
王妃带着锦娘回了府,锦娘想着王妃的手受了伤,不好就此回自己院去,便跟着王妃进了屋,却看到王妈妈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看锦娘碧玉手着王妃的手,王妃又紧皱着眉,不免担心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王妃看到她还是免强笑了笑,问道:“妈妈身子可是养好了?”
王妈妈听了忙谢道:“谢主子关心,奴婢这身子早好了,在屋里实在歇不住,又老是惦记着主子,就来了。”
王妃听了便点了点头,王妈妈便接了碧玉的手去扶王妃,碧玉微怔了怔,还是让开了身子,却是看了锦娘一眼,王妈妈被王妃罚回家里去歇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弄清楚为啥受罚,原本她那腰伤不过两日便好,王妃却楞是让她在家呆了小半月,这会子来了仍是对少奶奶不冷不热的,见了少爷少奶奶也不说去行礼,唉,看着吧,以后又会遭罚的。
锦娘倒是没怎么在意王妈妈的态度,她年纪也那么大了,又是王妃的奶娘,这些个小事,也不用跟她计较。
路上王妈妈就跟王妃说:“世子妃早就坐在您屋里等好一阵了,那样子可急了,您快些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出了啥事。”
王妃听着就加紧了步子,进门便看到上官格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来回走着,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一见王妃进门,便扑了过来:“母妃,相公不见了,有几日连个脸都没露过,也不说带个音讯回来,他身边的长随也没跟着去……会不会出了啥事啊。”
其实上官枚自早就觉得不对劲,冷华堂一向很少在外面过夜,就是有事,也会先知会她一声,可这次是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人,她在屋里忧急地等了两日,刘姨娘如今又正被王妃关着,二太太那边也尽是事,她一个人连个打商量的也没有,心里就七上八下,慌得很,左思右想,实在熬不住了,才来找王妃,或许会是王爷差相公做什么事去了也不一定,问问总是好的。
谁知王妃却是一脸的惊讶,反问她道:“他是何时出门的,你竟不知道?”
上官枚也正纳闷呢,大前儿晚上,明明相公是与她一起安置了的,怎么一大早起来就没了人,又没听他交待什么,问过下人,全都不知,所以,她才急呢。
与王妃一说,王妃便皱了眉,她的手还疼着呢,上官枚只顾着自己急,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冷华堂又不是个三岁的孩子,身份又贵重,哪里就能丢了去,于是便笑笑道:“许是他去哪里玩了,不方便告诉你吧,没事的,他可是成了亲的人,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有分寸的,该回来的时候,他自是会回来。”
说着,便不愿意再理上官枚,径直回了内屋,她也实在是乏了,想歇会儿。
上官枚被王妃三言两语打发了,却没听到一句有用的,一时就怔在了堂中,锦娘也觉得有趣,不过一想孙玉娘那事,又觉得有蹊跷,冷华堂那人看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怕也是个好色滥行之人,不然,也不会与宁王世子们搅合在一起了,几天不回,又是没有半点音讯到府里,怕是在外面藏娇去了。
于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上官枚跟前道:“大嫂,你也别担心,危险定然是没有的,大哥可能真是玩去了吧,昨儿我大姐还说,宁王世子又约了几个人去那什么……什么园玩了,大哥跟宁王世子关系可好着呢,保不齐,也是一起去了吧,说不定明儿就回了。”
锦娘特地将那玩字说得很重,上官枚听得一怔,一直守在心里的信念便有些摇摇欲坠,有了孙玉娘那事作前科,她如今对自家相公的话也不是那么相信了,听锦娘这话里有话,上回在裕亲王府里也听孙芸娘说过,宁王世子最是无形猛浪了,莫非相公真的……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由方才的忧急,便成了愤怒,眼圈儿一红,就要哭出来,锦娘见了忙劝道:“哎,若说这事,咱们女人家也没法子,哪个男人不好这一口啊,大哥又是神仙样的人儿,那些个外头的女人,又是没脸没皮的,就是大哥不肯沾染,怕也是受不住她们的勾引吧,哎呀,我那二姐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过门了,她可是个火暴性子,若是……唉,大嫂,那时,只怕有得你受啊。”
锦娘的话说得窝心,上官枚听了倒是对她又改观了一些,前两天两人为了刘姨娘和几个丫头婆子的事闹了些不愉快,没想到锦娘还是个宽宏之人,瞧她这话里话外的竟不是帮着自家姐姐,而是帮着自己,她心里微微感动,只是那话听着便是气,冷华堂分明就是在骗她,一再的保证,两人相处时的海誓,怕都只是哄她开心的慌言,自已进府近一年了,肚子仍无动静,他又最是在乎那世子之位,只有生了儿子出来,那位子才能更稳一些,如今怕也是对她失了信心,便去找别的女人去了吧。一个孙玉娘还没进门,明儿怕是又要多了好几个孙玉娘来,真真气死她了。
她拉了锦娘的手,哽着声道了声谢后,便僵木着身子往外走,王妈妈正好正王妃屋里出来看见,便追了上来道:“世子妃,才王妃的手被伤着了,得赶紧的涂药,所以……啊,世子爷的事,奴婢帮你去问问王爷吧,保不齐是王爷派了个差事些世子爷呢,他一忙,就忘了要回个讯了。”
上官枚如今什么也听不进去,锦娘先前那话像块烙印一样印在她心里了,岂是这样两句能消磨得掉的,她也没回王妈妈,仍是机械地走了出去。
冷华庭看着她渐去的背影,眼里便闪过一丝戾色,他这几日也寻了冷华堂好多次,派了冷谦四处都找过,就是没找着,估计他是躲到哪里养伤去了,不过,他心里一直也有些怀疑,在他的印像里,冷华堂不至于那样无用才是,那天不过只有十几招,自己就将他制服了,倒地时,都没有运气冲关……阿谦说,冷华堂的身手与他不相伯仲……莫非……那人不是冷华堂?
正想着,锦娘见他神色有异,过来拉了拉他的手道:“相公,咱们回吧?”
冷华庭点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正要走,王爷兴冲冲地回来,一看冷华庭和锦娘都在,远远地就笑了起来:“小庭,小庭,爹爹今儿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冷华庭兴趣缺缺地看着一脸喜色的王爷,头又高仰着,一副不愿睬王他的样子。
锦娘见了忙接口问道:“父王,是何喜事,看您这样子,应该是对相公很好的事哦。”声音里带着几分娇俏,王爷原被冷华庭那神情打击的心情立即又好了起来,还是媳妇体贴,不过几日,小庭对他又是一副冷冰的样子了,唉,这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些呢。
“上回你们不是说,将作营拿了你们的图纸制轴承车链么?今儿我禀了皇上,皇上也看了依那图纸制作的东西,很是高兴,咱大锦朝以后军车上全都要用上,皇上对小庭的设计是赞不绝口啊。”
“是娘子的设计,我哪设计过什么。”冷华庭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对着王爷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道。
王爷被他这样子弄得想笑,伸手在他额上抚了一下道:“小庭,儿媳是女子,太过聪慧异常说出去可不好哦,反正你们夫妻一体,她的不就是你的?”
这话冷华庭爱听,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但不过只是个夸奖,他对这个没兴趣,头一偏,想要让开王爷的手,却没能让得开,嘴便嘟了起来,“皇上说给银子不,我们要一成的利呢,不然,我可要闹到将作营里去。”
王爷就知道他想听的是这个,故意没说在逗他呢,听他果然问起,又笑了起来,故意又揉了揉他那乌青的秀发,笑道:“给给给,皇上不但同意给你一成的利,还封了你一个将作营的副将呢,可是六品哦,你平日里也不用去点卯,只在家里就行,儿媳作了画,爹爹我再拿将作营去给他们交差便是,一年里,有个两三幅画对付就成。”
这话听得锦娘一喜,一成的利,又是做在军用马车上……那钱可真是赚大发了,没想到就两个图样,就真能换来那样大的好处,呀呀呀,有了钱,她便可以跟相公搬出去单过算了,省得天天在这里府里,不是要防着这个,就是要设计那个,烦都烦死了。
更让她高兴的事,皇上封了冷华庭一个官,虽然看着有点儿戏,逗冷华庭开心的味道,不过,从这上面也可以看出,皇上对冷华庭映像不错,而且,也怜惜他,这倒是个好迅息呢。
冷华庭秀美的脸上也总算露出了笑意,仰着头,一脸笑容地对锦娘眨巴着凤眼,像做了好事,在向大人讨奖赏的孩子一样,神情可爱又讨打,锦娘憋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却听王爷愉悦地大笑了起来,这天下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到庭儿脸上又有了舒心的笑容,连日来的奔波疲累也一扫而空了。
在屋里歇息的王妃听到王爷的笑声,也自里屋出来了,王爷一见,便也高兴地将这消息告诉王妃,王妃听了自是喜不自胜,眼里都含了丝眼,看向锦娘的眸光里,又添了几分喜悦和爱怜,过来跟锦娘和冷华庭道:“今儿就在娘屋里用午饭吧,娘亲自给你做几个拿手菜去。”
王爷一听,眼都眯了,笑道:“啊,娘子,我也有好些日子吃到你亲手做的菜呢,我要吃那酒闷酥鸭。”
冷华庭一听又翻白眼,“爹爹,那是庭儿喜欢吃的好不,你不要抢。”
王爷听了又是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好,不跟你抢,叫你娘多做一只不就成了?难不成,你还能吃上几只?”
屋里气氛和乐融洽,锦娘心里也便舒畅了许多,这才像一家子的相处之道嘛,为何偏偏要每日里斗来斗去的啊。
一家人相处正佳,这里王妈妈自内堂里走了出来,一见王爷心情好得很,忙上来行了礼,王爷有些诧异,随口道:“王妈妈,有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可是病了?”
王妈妈忙屈身回道:“谢王爷挂念,奴婢腰扭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一歇就是小半月,今儿终于好了,又能侍候主子们了。”
王爷便笑笑挥手,示意她下去,王妈妈却是来了一句:“才世子妃在,心里忧急得很呢,说是世子好些天没回,音迅全无,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王爷听得一滞,回头不解地看着王妃,王妃见了便拿眼瞪王妈妈,这个王妈妈越发的多事了,王妈妈像是这才发现自己多了嘴,神色一凜,缩着脖子退了下去,她这一动作让王爷的眉头皱得更高,冷声问王妃:“你不想让她告诉我么?娘子。”
王妃一听这话就火了,沉了脸对王爷道:“妾身何偿如此说过,原是想过一会子再跟你说的,哼,他又不是个三岁小孩子,成日介里也是左拥右护着,还能被劫了不成?你倒是为他来质问我了啊,他的事,你问他娘去,我不管。”
说着,一甩袖就要走。
王爷也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些过,忙伸手去拉她:“娘子,我不是那意思,你……你别妾身妾身的,咱们平日里相处得不是很轻松的么?堂儿毕竟是世子,突然不见了说不过去啊,跟着的人总也得有个音迅传来才是。”
“爹爹何不派暗卫去找就是,这事与娘又有何干,她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能劫了他不成?”冷华庭突然截口说道,语气冰寒如霜。
王爷听得一怔,不怒反喜,小庭刚才那话听着像个思虑成熟之人该有的话,这点让王爷很是欣慰,他最忧心的就是庭儿的心性,总不能让个只有十二岁孩思维的人管着那么大一桩生意吧,就是皇上也不放心呢,若只是腿脚不便,终归是有人服侍着,并不影响,太智机不能太差啊,锦娘再聪慧也是个女子,不能服众的,还是得庭儿正常了,才让能让大家都放心。
“那小庭你说,得从何处查起?”王爷举趣盎然地问。
冷华庭听了又翻白眼,冲口对他道:“他不是与二叔走得近么?自二叔那查起吧,指不定今天就能有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