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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华庭没在家,锦娘一大早便去了秀姑屋里,绿柳早就被送了回来,她被打了二十板子,正伤着,秀姑屋里一时便有了两个病人,绿柳原是要回自己屋里住的,锦娘怕不安全,她这回可算得上的污点证人了,以二老爷那性子,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定然是要报复的,所以,锦娘将她和秀姑放在一个屋里,就在秀姑屋里加了个榻,照顾起来也方便些,冷谦派了暗卫在院子边守着,一般也能难得进来。
秀姑还是不能起身,半边身子是伤着的,每天都只能侧卧着,锦娘每次去看她,鼻子就酸酸的,直想哭,又怕秀姑看到了伤心,就忍着,今天又是如此,丰儿打了帘子,锦娘在门外就看到秀姑苍白的脸,眉头微蹙着,放在锦被外的手臂因为受伤而缠着纱布,像个大木棒子。
锦娘深吸一口气后才走了进去,在秀姑床边坐下,就去摸秀姑憔悴的脸。
秀姑正寐着,锦娘一摸她便醒来,一看是锦娘,皱着的眉就就舒展开来,“少奶奶今天看着精神不错,三姑娘那天嫁得很风光吧。”
锦娘笑着点了头道:“嗯,三姐夫是个很不错的人呢,三姐过去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秀姑点了点头,头稍抬了抬,锦娘心拿了个大迎枕靠,小心地将她扶起一点,让她靠在大迎枕上。
秀姑眉眼里都是笑,眼神却是悠悠的,“当年,三姨娘受宠过一段日子,但人却不张狂,虽说比二夫人看着强势一点,却也仍是个苦命的,生了三姑娘以后,就一门心思全扑在三姑娘身上,倒是教出一个好性儿的姑娘来了,你小时候最是木,三姑娘想和你交好,你总是淡淡的,你娘跟着大老爷去边关时,有时实在没饭吃了,我也会带着你去三姨娘那里讨一点的,那时三姑娘就会把自己小碗里的饭扒拉一半给你。”
锦娘早不记得这些了,但听着却觉得温暖,贞娘确实是个温婉又慧黠的人,看着温和无害,实则也是不肯吃亏的,只是她心底良善,从不害人而已,想着前几日她回门时,自已因着病,也没时和她好好说说话,十五以后,自己怕是就要出远门了,想要再见就难了,一时就很想再见贞娘一面,这会子冷华庭还没回,她又惦记他今天上朝的情况,心里便有些忧,秀姑看着便道:“听说少奶奶要去南方,准备带几个人去?”
锦娘被问得一怔,回了神笑道:“还没想好呢,您又正病着,四儿的伤也没好,丰儿是要带的,她如今服侍相公也顺手了,带去能帮我省些事,满儿木了些,但实诚,就留在院子里看家吧。说起来,还真不知道再带谁去的好,凤喜太稚嫩了些,出去也怕是掌不住事,您看青玉怎么样,她的伤倒是不重。”
锦娘将屋里稍有头脸的丫头便都说了个遍,眉头皱着,真觉得人到用时方觉少。
“心机太重,还是别带了吧,要不你带了那个烟儿走吧,如今二太太也去了,三少爷应该会好生待她姐姐的,只是都有四五个月了吧,该出怀了,她若是升了位,娘家也有人照应着,烟儿就没什么牵挂,你又是救过她的,应该是个忠心的,我看着她也伶俐,很不错呢。”秀姑听了便建议道。
锦娘微皱了皱眉,对秀姑道:“我再看看,明儿二婶子就要出殡了,我且先带了她去趟东府,观察观察再说。”
秀姑听着也觉得对,便没说什么,那边柳绿一直半闭子眼睛趴在榻上,锦娘看她一直没吱声,便问道:“你的伤势好些了没,那日板子下得应该不是很重,我让冷谦知会过那行刑之人的。”
绿柳听了便微微睁开眼,嘴角抽洞着笑了笑道:“奴婢知道的,少奶奶不用惦记奴婢。”
锦娘看她笑的勉强,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便道:“过几日我便要与相出远门了,原是想将认义兄的事情早些办了的,只是秀姑和你都伤着,便着干脆从南方回来了,再办……”
“少奶奶说什么叫,喜贵怎么可能高攀少奶奶,这是万万不成的,当初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这个。”秀姑一听便皱了眉道,“这会坏了规矩的,做下人的,对主子忠心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奶奶你一直对我母子就不错,不要再弄那些个了,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挟恩图报。”秀姑听了就正色地说道。
绿柳一听,脸色便黯了下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锦娘听着便对秀姑道:“你说什么呢,这事王妃都应下了,相公也同意,喜贵原就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只是认个义兄而已,将来你的孙子就不是奴籍了,也要以参加科举考试,若是个争气的,保不齐就给你考个状元啥的回来呢。”
秀姑听了眼里倒是露出几丝向往之色,却仍是道:“少奶奶只需让喜贵和绿柳脱了奴籍便成,至于我嘛,还是想守在少奶奶这边,将来喜贵有了儿子,我也不带,我就等着少奶奶你肚子几时争气了,我好带小少爷呢。”
锦娘听了脸色便是微微一红,娇嗔地说道:“我还小呢,哪里那么快就有了,呀,您好生歇着,我去四儿屋里看看去。”
锦娘就怕秀姑提起这档子事,她更怕真的就怀了孕,这个年龄实在不适合怀孕生子啊,这半年,虽说个头儿还长了,身板儿也比先前丰满了些,但仍是瘦弱,怕是经不起那怀孕生子那一关呢。
秀姑看着就叹了口气道:“都嫁了快半年了,刘医正又说你那病也好了,少爷又没屋里人,天天腻在一起,怎么就没怀上呢。”
锦娘逃一般的出了秀姑的屋,四儿到底年轻些,冷谦又成天介的找着好药给她涂,那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她正半靠在床上望着窗口发呆,见锦娘进来,忙要起身行礼,锦娘忙快步走过去道:“躺着吧,你可是伤员呢,别一会子弄疼了你,阿谦又要怪我了。”
四儿一听脸就红了,嗔了锦娘一眼,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少奶奶,奴婢听他说,你们要去南边?”
锦娘听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歪了头,挑着眉道:“是哦,到时,阿谦也要跟着去哦,可怜的四儿,你可怎么办啊,伤没好,我不能狠心带着受伤的你走啊,唉,更不忍心劳燕分飞啊。”
四儿知道锦娘又在打趣自己,无奈地嘟了嘴,却是羞涩地低了头,两眼也不知看向哪里,声音细小得快要让人听不见:“他……他那天说要娶奴婢呢,奴婢……”
锦娘一时没听得仔细,坐到她身边,附近她道:“你说什么,阿谦要娶谁?不会是凤喜吧。”
“他敢娶别人,哼。”原本羞不自胜的四儿明知锦娘在胡说,却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醋意,拔高了声音道。
锦娘听便掩嘴笑了起来,大声道:“哦,我听错了啊,原来阿谦是要娶我们的四儿姑娘啊,那感情好啊,明儿就给你们先订个亲,那婚事嘛,就等阿谦自南边回来了,再办,四儿姑娘,你看成不?”
四儿听得一喜,不大的杏眼里羞中带喜,垂了头,声音又轻如蚊蝇:“奴婢……一切都在少奶奶作主。”
锦娘听了没有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心里却有几分担忧,冷谦家世并不差,也是简亲王这一支的,隔了好几辈,只能算远亲了,但仍是皇亲贵族啊,冷谦虽是很少回家,但成亲可是大事,总要问过家里的长辈吧,四儿身份太差,冷谦家里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何况冷谦自己又是个六品官员,娶一个奴婢为妻,怕是也要遭世人耻笑……四儿的情路怕还很坎坷啊。
自四儿那里回来,正好看到烟儿在擦洗家什,她见锦娘进来,忙停下手中一活给锦娘行礼。
锦娘便深深地看烟儿一眼道:“烟儿,二太太走了,你可回去看过?你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烟儿听了神色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姐姐如今仍住在原来的屋子里,三少爷自二太太死后便一直在守灵,姐姐有时去看他,他根本就不理睬姐姐,姐姐只能伤心地在屋里哭,少奶奶,三少爷他……对二太太的死太过悲伤了,奴婢怕他会想不开啊。”
“烟儿,你是担心你姐姐,还是担心三少爷?”锦娘听了便装作随意地问道。
烟儿被问得脸一红,头便低了下来,眼里却滑过一丝痛楚,吱唔着道:“奴婢……奴婢自然是关心姐姐的……”说着,又抬起头,两眼略带乞求地看着锦娘道:“少奶奶,三少爷真的很可怜,以前二太太虽然严厉,但毕竟是三少爷的娘,她还是很关心三少爷的,如今二太太死了,二老爷又总是忙着外面的事情……”
“明儿二太太出殡,你就过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放不下,我把你调回东府,服侍三少爷去可好?”锦娘听她说得真切,也明白她的心理,少女怀春总是情,烟儿必然是对冷华轩动了情,若是如此自己再留她在身边反而不妥,毕竟自己与东府结下的梁子太深,她现在也难以揣度冷华轩的心思,若他知道二太太的死与自己是有关的,保不齐心中生恨……还是将烟儿送过去的好。
“不,二少奶奶,烟儿不过去了,烟儿已经离开了东府,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求二少奶奶,不要让奴婢再回去,姐姐她……她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烟儿听了立即惊惶地抬头,连连求道。
锦娘听了这话不由叹息,烟儿这丫头心地并不坏,虽是喜欢冷华轩,但她还是顾着她姐姐,虽说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多了去了,但她是怕姐姐伤心吧,所以,想过去照顾冷华轩,又强忍着……
“无事的,你过到那边去,月例啥的还是在这边拿好了,我也挺担心三弟的,你是个能干的,过去了,我和二少爷也放心一些,明儿你就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了你去吧,哪天在那边做得不舒心了,你再回来就是。”锦娘听着便笑笑说道。
烟儿眼里就泛出泪来,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点了点头,行了礼,继续做事去了。
锦娘回到屋里,冷华庭还没有回来,她便歪在榻上看一本《大锦游志》,她对南方的地理环境,气侯条件都不熟悉,想看看这里的南边,是否也与前世的江南一样,会不会也有苏杭这样的如人间天堂之地,自穿到这里来后,一直就被关在这深宅大院里头,终于有机会出去看看世界了,她还真感到欢心雀跃,一想到可以活阔天空地任意遨游,她就忍不住心情激动澎湃。
张妈妈进来看到少奶奶一脸的激动,不由笑道,“少奶奶这是有什么喜事呢,看这高兴的。”
锦娘放下书,两眼亮晶的看着张妈妈,“妈妈,南边是不是有很多风景宜人的地方啊,我好想去看啊,那边有西湖没,有没有雷锋塔,有没有断桥啊?”
张妈妈听得莫名其妙,她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些地名,不由微皱了眉道:“奴婢也没出过远门呢,少奶奶说的这些地方,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家的那位应该是知道,一会子奴婢回去问问他,回来再告诉少奶奶您?”
锦娘听了便笑了,拉了张妈妈往身边坐,亲腻地靠在张妈妈身边道:“这回你就跟我一起出趟远门吧,少爷不是要带上你家里的那位么,正好,有你们老两口跟着,我和少爷也放心,我们年轻,好些事情都不懂呢,你可得教教我。”
少奶奶的亲腻和信赖让张妈妈心里暖暖的,又很骄傲,这样的主仆关系正是自己期盼多年了的,终于临了老,遇到了少奶奶这个好主子,激动之余,眼里有点泛酸,看少奶奶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她也拭着如秀姑那般抬了手,揽住少奶奶的肩,由衷地笑道:“好的,奴婢就跟少奶奶一起去,奴婢一定会将少奶奶身边的事情打理井井有条的,少奶奶您就放心地去玩,去办差吧。”
说到这个,锦娘又想起该带谁一起去,坐直了身子正色地看着张妈妈道:“你是一定要跟着的,可还得带两个,一个服侍少爷,另一个给你打下手,服侍少爷的自然是丰儿就好,可我身边的那个……四儿伤没好,若她好了自然是最好的……”
张妈妈听了也是凝了眉,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报,说是青玉来了。
锦娘一阵诧异,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也有些莫名,随口说道:“不是在养伤么?怎么这会子来了,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求少奶奶吧。”
锦娘听了便让人传青玉进来,青玉微皱着眉,眼带忧色地进来了,她先恭敬地给锦娘行了一礼,又对张妈妈福了福,“少奶奶,奴婢是来报道的,大夫说,奴婢身子已无大碍了,奴婢想着少奶奶屋里缺人手,也就在床上躺不住,所以就回来了。”
锦娘看她脸色确实红润,说话气息也足,的确像康复了的样子,便笑道:“你还是多歇几日吧,年节过完了,屋里也不是很忙,不在这几日的差事,你养好了身子,以后多的是时候办差了。”
张妈妈也随口附合道:“是啊,少奶奶体恤你,你就多歇几日吧,正好,你是伤在年节里的,家里也没回的,这几日若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如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去,她们怕是也正担心着你呢,你回去让他们看了,也能放个心不是。”
“嗯,正是这意思,就放你三天假吧,回去瞧瞧你父母兄弟去。”锦娘听了也说道,随手拿起榻边的一个荷包递去:“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吧,嗯,我再赏你一个钗子,那日多亏你舍命相救,还一直没说声谢的呢。”
青玉一听锦娘这话,脸上便带了丝坚绝:“看少奶奶说的,那是奴婢的本份,应该做的,奴婢只觉得太无用了,没本事,若奴婢也学一点武功啥的,以后就能真正保护少奶奶了。”
锦娘听着便笑了起来,戏说道:“那感情好,哪天我请个护卫来教教你,看我屋里也能培养一个女武状元不。”
青玉锦娘说得脸都红了,垂了头,接过锦娘手里的赏赐,又道了谢,才转身出去了。
锦娘就问张妈妈:“你看她成不?”
张妈妈眉头微皱,眼底却是带着丝忧色,斟酌着说道:“青玉这丫头倒是奴婢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看着还好,就是后来有几年在陈姨娘屋里服侍着,见得少,总感觉有些变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她会做事,比凤喜几个能干,也稳重,就是有点看不透,不知道心思如何,按说她这回能舍命求您,奴婢还觉得很意外呢,不过,伤好得可真快呢……”
锦娘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头一想,可能青玉走运一些,受的伤也没那么重吧,反正出门还有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再看看四儿的伤口愈合情况再说吧。
主仆两又聊了些闲话,不久,冷谦就送了冷华庭回来了,锦娘高兴地迎出屋来,却见冷华庭浓长的秀眉微蹙着,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心里一紧,不知道他在朝堂里出一什么事,便探询地看向冷谦,冷谦却是一脸的古怪,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就闪了出去,半天解说的意思也没有。
锦娘在他身后就瞪眼,小声骂道:“明儿让四儿好生教训教训你才是,老实人越学越滑头了。”
冷谦正好闪到门外,他听力好,锦娘这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不由皱了皱眉,冷硬的脸上有些发窘,小心地回头看了屋里一眼,便迅速溜走了。
在冷谦那里得不到迅息,锦娘便满脸上笑地推了冷华庭往里屋走,边走边说道:“相公用过饭没?我让张妈妈给你炖了燕窝呢,先喝点垫垫底吧。”
冷华庭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锦娘将他往屋里推,锦娘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起来,朝堂里可比府院里更复杂,相公怕是受了不少气吧,原想着他今天会在朝堂里站起来呢,没想到回来还是坐着轮椅的,她看着心里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只要他喜欢,他爱坐轮椅就坐吧,府里头明着暗着的危机还没解决呢,坐轮椅好,坐轮椅可以让那些人少些戒心。
到了屋里,丰儿也跟着进来,打了水给冷华庭净了面,张妈妈又端了燕窝来,锦娘接了递给冷华庭,他却抬起那双妖艳的凤眼,一脸控诉地看着她,锦娘心里一惊,忙自发自觉地舀了燕窝喂他,一边张妈妈看着便摇了头,笑着将丰儿一并带了出去。
冷华庭安静地喝完燕窝,脸色才好了一点,不过仍是闷着不说话,锦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道:“相公,咱们不为那些无聊的人生气啊,咱们只好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你高官厚禄,咱们有手有脚,就算什么都没了,咱们还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呢,只要人好好的就成了,你别气啊。”
冷华庭听着就凝了眼,一把将她自地上拽起,拦腰就抱起她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附身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有点沙哑,又带着丝撒娇的味道:“真的么?就算我一无所有,娘子,你也跟着我么?”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呢,傻相公。”锦娘摸着他乌黑的秀发,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嗯,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有娘子就好。”冷华庭的声音也变得飘了起来,有哪细流滑过心尖,温柔中带着股感动,锦娘听着便坦然了,怕什么,管他是什么结果,就算是离了这阴暗的府弟,他们照样也能过得幸福,或许,没有了那些牵绊,会活得更自由自在呢。
“嗯,我也只要有你就好。”锦娘也温柔地说道。
“可是娘子,我们还有墨玉啊,你说什么办?扔了?”冷华庭的声音还在飘,大脑袋很不老实地在锦娘脸前拱着,手也由背手滑到了前胸,锦娘脑子里立即警铃大起,一扭身,在他身上坐直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就带了浓浓的威胁,“相公……”
冷华庭唇边立即漾开一朵美丽的笑颜,声音里带了丝讨好:“娘子,那墨玉谁也夺不走了,皇上已经下旨,墨玉由我继承,咱们可有了大展拳脚的地方了。”说到后面,一脸的兴奋,明亮的凤眼熠熠生辉。
“那相公的意思,你今天在朝堂上大获全胜?”锦娘心里欣喜万分,却是板子个脸,语气里仍是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冷华庭听了就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又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头磕在她的肩头,嗡声嗡声地讨饶:“我就是跟娘子开个玩笑嘛,你看,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是你自己误会了,不能怪我啊……啊,不是,娘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痛啊,好痛,耳朵生冻疮了,娘了轻点。”
他叽叽歪歪还不说完,锦娘两子一钳便拧住了他的耳朵,这厮太坏了,明知道自己心里担心得死,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了,他竟然给自己装佯,害自己无端的说了一大堆酸不溜秋的话,真真该打。
但一听他说耳朵生了冻疮,心里就疼了起来,忙松了手,扒着他的耳朵就要细看,冷华庭一把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拿脑袋抵住她的额头,“别,别找,只是有点痒痒,一会娘子好生摸摸就好了。”
锦娘便知道又中了他的计,没好气地瞪他,心里却是急于知道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便冷声说道:“快快将你今儿上午的行踪老实交待了,不然,哼哼。”说着又比了个错手指的手示。
“说就说嘛,娘子,你太凶了,我……我怕……”冷华庭立即缩了头,迷人的凤眼里又露出无辜又纯真的眼神,微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如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锦娘无奈地放软了声音,半求半威协地看着他,他便委委屈屈地开始讲述今天朝堂里发生的事情,当说到烈火发狂时,锦娘听得心一揪,一把抱住他,心跳得咚咚响,冷华庭拍了拍她的背,宠溺地说道:“无事了呢,娘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幸亏娘子想得周全,非让我带上张妈妈那口子给的迷药,我家娘子就是最聪慧了,今儿我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娘子可也是钦差身份去南边呢,皇上封了我一个四品织造使,娘子你是我的副手,咱们自南边回来,皇上就要给你立贤德书,将你的才名天下颂扬。”
锦娘听得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他在朝堂里会为自己争取如此大的权利,竟然……竟然不仅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还能名正言顺的,带着职名去……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尊重,这不仅仅是关乎情意的事,而是作为一名女性,他给了自己最足够的尊敬,在他眼里,自己不再只是男人的附庸,而是一个鲜活的个体……再没有能让锦娘更为感动的事情了,在男尊女卑观念如此深严的这个时代里,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位如此尊重女性的男了,一个将自己看成与他平等男人,叫她如何不激动,不感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不只是他的情,还有他的义。
“相公,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做你的娘子就好,我对那些个名声没兴趣的,可是,我还是很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你能将我放在心里,放在与你平等的地位上,尊重我,疼爱我,相公,此生有你足了,我不后悔来了这里一遭啊。”锦娘强忍着涌动的泪水,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微颤着,虽然知道有些话他会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就算是语无伦次又如何,她只想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感激他,遇到他,是多么的幸运,就算再有穿回去的机会,她也会放弃,这一生,若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冷华庭听懂了,他真的听懂了,他一直就有种莫名的恐惧,生怕锦娘哪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如当年的那位奇人一样,渺无痕迹,听说当年,圣祖派了大队人马,寻遍天涯海角,也没能找回那个人,所以,他就害怕,一直在害怕,只是没有表露而已,方才终于听他说,不后悔来这里一遭,那便是不走了吧,是舍不得自己了吧……
他将她拥得更紧了,眼角微湿,唇边却带着幸福的笑。
两人在屋里腻着,冷华庭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锦娘说了一遍,锦娘听着就担心起来,“相公,咱们出去怕是还得小心了,那些人,不会让咱们好过的。”
冷华庭听了也点了头,却是安慰她道:“无事的,会有人护着咱们的,如今咱们两个可是皇上的心头宝,那些人想弄妖蛾子,还要看皇上答应不。”
两个正说着,外面凤喜就来报,说是静宁侯二公子白大人携妻到访。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贞娘来了,忙自冷华庭腿上滑下来,整整衣服就往外走,衣襟却被冷华庭给拽住,“你三姐的相公来了,你急巴巴的做什么,把你相公我丢着不管吗?”
锦娘听他又胡说八道,不过觉得自己也是不妥,来的既是三姐夫妻,冷华庭自然也要去迎客的,自己是心里急,倒把这个礼数都忘了。
说话间,白晟羽带着贞娘已经进了二门,锦娘推着冷华庭忙迎了出去,张妈妈先一步已经迎来了,贞娘一见锦娘气色红润,人也精神,远远的就说了声:“阿弥砣佛,就怕四妹妹你身子还没爽利呢,这下就放心了。”
锦娘听着鼻子就酸,忙走过去,给白晟羽行了一礼,甜甜地叫了声:“三姐夫。”
白晟羽一身儒袍,温雅中带着透着股洒脱的气质,一双星眸湛亮如星,新婚时期,整个人也显得神清气爽,他含笑对锦娘说道:“这几日天天听你姐姐念叨着,今儿又在朝堂上听华庭将你夸成天上仅有,世间唯一,哎呀,总算是看到真神了,四妹妹,姐夫怎么看你也没多长双眼睛,多个鼻子出来啊。”
锦娘被他说得脸一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三姐夫调侃了,不过,这样轻松的话语倒是让彼此间的陌生感消散了些,贞娘听了便嗔了白晟羽一眼,拉住锦娘的手道:“你别理他,他就是爱玩笑呢。”又对冷华庭道:“听相公说,妹夫今天可是让人开眼了,相公回家可是对妹夫你赞不绝口呢。”
冷华庭对贞娘夫妻印像很好,笑着叫了声“三姐,三姐夫。”
白晟羽眼里就挟了笑,很随意地上前来帮冷华庭推轮椅,几人边聊边回了锦娘的院子。
丰儿上了茶,又摆上了果品,锦娘就陪着贞娘说话,看贞娘眉里都带着笑,比之在孙家里,整个人都亮丽了很多,看来,贞娘在白家过得很好啊,心里就倍感欣慰,一时又问起白家的情况来。
那边白晟羽喝了口茶后,对冷华庭道:“四妹夫,姐夫今儿可是来投效你来的,你可要收下姐夫哦。”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口问道:“姐夫不是在工部任职么?怎么会……”
白晟羽听了就眨了眨眼,笑着凑近冷华庭道:“姐夫是工部五品郎中,以前专管水利,听说那基地上的机械全用水力拉动,姐夫实在是好奇,想要去学学,看看,或许,能学些对水利工程也有好处的东西呢,嗯,再一个嘛,你总要有个跟班吧,身边总要建个班底吧,姐夫在工部任职也有两年,那些个办事的章程可是比你要熟哦。”
这倒是,冷华庭自第一次见白晟羽,就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近感,对他这种开门见山,说话不绕弯子的个性很是喜欢,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抬手就行了一礼:“姐夫若是肯帮我,那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你的官职可不小,听父王说,你也是个能吏,工部会放你去么?”
白晟羽一眼就垮了脸,一副头痛的样子对冷华庭道:“可不是哦,我早就去找过尚书大人了,那老顽固就是不放,哎呀呀,知道妹夫你和太子关系好,帮帮姐夫吧,姐夫以后一定好生辅佐妹夫,不过,到时候,妹夫一定也要匀点骨头汤给姐夫喝哦,姐夫可是还要养娘子的。”
冷华庭听了就笑了起来,也跟着眨了眨眼道:“啊,工部尚书可真是个老顽固啊,明儿我跟父王说说去,让他转告白伯你,就说他儿子说工部尚书是老顽固……”
“啊,妹夫,不带这样的,咱们小辈说说就罢了,怎么能让王爷也知道了,不成的不成的,我那老爹要知道我骂他老顽固,还不得抽死我。”白晟羽一听忙拱手作揖,求饶道。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心里越发的喜欢这位姐夫,白晟羽那些话儿听着像玩笑,其实是在告诉冷华庭,他自己的价值在哪里,静宁候正是工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明,是大锦有名的直臣,基地里的很多事都得与工部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人力,就算自己与锦娘脑子再好使,皇上和太子对基地再看重,也要下面的人肯通力配合,办起事来才会不受阻,才会事半工倍,白晟羽自己便身居工部要职,又有一位尚书大人留在京里,人力和物资调配起来就方便得多了,冷华庭自然是对白晟羽欢迎之至的。
几人正说说笑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冷华庭和锦娘听得心中一紧,让张妈妈好生招呼着贞娘夫妇,起身去看,冷华庭一见锦娘也要跟着出去,眼睛一瞪道:“陪着三姐吧,千万别乱跑出来。”
白晟羽也觉得心惊,这可是在堂堂简亲王府内院,那些歹徒也太过猖狂了吧,毫不犹豫地起了身,帮冷华庭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冷华庭一出门,就看到两条人影大空中闪动,其中一位正是冷谦,而府里的护院和侍卫就是站在一旁观看,一脸的悠游,他不由更是诧异,细看那与冷谦过招之人,看着就眼熟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不由低了头,正想着,就听白晟羽在他身后说道:“恭喜妹夫,又有一个能人来投靠你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再看那人,一身六品侍卫官服,相貌与冷谦相似,只是不似冷谦那般冷硬,出手也是又快又狠,招式刁钻得很,但却看得出,他明显在让着冷谦,而冷谦仍是一张的木板脸,眼里却是冒着怒火,下手就不留情。
那人边招架边向屋里看,见冷华庭出来,忙扬声道:“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织造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