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少管闲事

瞬熄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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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管家将钥匙插入锁孔却不开门,转而愣神地盯着自己,陆野子没好气地问道:“怎的,还不开门?”

    管家身子一怔,继而满脸狐疑地问道:“陆仙长,前番请来的大师,俱要先做法式再开房门。此番,您不做何法式便要开门吗?”

    “不用不用,先看看再说,看看再说!”陆野子信心十足地道。

    看到陆野子胸有成竹的模样,管家心下大喜,当即打开门锁,推开了房门。

    房门即开,梁仕铭顿觉一阵冷风拂面袭来,刚想去问,却见陆野子已当先走了进去。

    房内灯火通明,名贵器具在烛光映衬下富贵一派,却没有丝毫生机,唯有四处浓重草药味兀自弥漫不停。

    在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张红木大床,透过隐隐半遮的床幔看去,床上面躺着一人。

    梁仕铭跟着陆野子来到床前,见上面躺着一个二十上下年轻人。这个本该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如今脸上却没了人样,只见他双目沉闭、呼吸孱弱,不仅印堂发暗、眼窝殷黑,就连颧骨也暴凸起来,愈显得两腮深陷异常。

    “这就是我家公子。”管家伤心地道,继而便哽咽着念叨起来,大意是说高公子是他看着他长大,从小苦读诗书,通晓事理,是个世间难寻、万里挑一的好孩子。

    梁仕铭虽不懂医术法理,却也看出这高公子命在旦夕,不禁心头一紧,转而向陆野子看去。

    陆野子此刻不动声色地看着高公子,表情虚无,只捋着狗油胡,眯缝母狗眼,像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梁仕铭刚想开口去问,却见陆野子冷不丁地对管家道:“你家公子快行了。”

    似是摸不着头脑,管家追问道:“陆仙长,您是说我家公子,快醒了?”

    迎着管家惊喜的眼神,陆野子一脸轻松地道:“快行了!就是,快要西行了。”

    晴天霹雳一般,管家身子一颤,凄声问道:“您说我家公子,快,快要死了?”

    “无量天尊。”陆野子单手一礼道,继而低声支吾道,“这个......”

    见陆野子似欲言又止,梁仕铭以为尚有转机,谁料他接下来竟道:“方才贫道所言‘快行了’,若是依俗家之言,确是‘快要死了’之意,尊管所言极是!”

    “哎呦!”管家一拍大腿揪心地哀求道,“陆仙长,陆爷爷!‘我极是’可不行啊!您说什么是什么,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少爷啊,我这给您跪下了。”管家说着就要下跪,梁仕铭见势又一次娴熟地将他搀住。

    见陆野子不为所动,管家悲痛至极扑倒床边哭喊不停:“哎呀,公子啊,你可要挺住啊,老爷、太太和高府上下都盼着你好起来......”

    见陆野子依旧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梁仕铭遂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陆道长,这高公子当真没法救吗?”

    “怎的?”陆野子满眼诧异地看着梁仕铭,低声道,“救什么救?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再者说,如今你我二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说着用手掸了掸刚上身的衣服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怎的忘了,我得赶赴香积寺,你还得回家团圆呢!?”

    梁仕铭被陆野子的“义正辞严”驳的哑口无言,但转念一想,自己有心无力却要强加他人,的确有失君子之仪。况且现在身上穿的、肚子里填的,都是沾了人家陆野子的方便,眼下却还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人家去做些什么呢?

    就在梁仕铭将要说服自己之时,高员外那张痛不欲生的面孔又次映在眼前,宴席上那满布苍茫且充满期许的目光,让梁仕铭又一次想到了父亲,不由得鼻子一酸。

    沉思片刻,梁仕铭道:“陆道长,方才所言句句在理......但这高员外本就是一个世间难寻的大善人,况且待你我不薄,您若还有什么精深道法,只管全力一试,也不负您茅山道宗之盛名啊。”

    “你不用奉承我。”陆野子没好气地撇了梁仕铭一眼。

    见陆野子铁了心,梁仕铭忿忿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见这不仁不义之事,我真是......唉,羞愧难当!”说着就要扯下身上衣服。

    “你这是怎的?”陆野子阻拦道。

    “把衣服还给人家,晚辈没脸在这待了,告辞!”梁仕铭气哼哼地道,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陆野子止住梁仕铭,道,“贫道万没想到,你这细皮嫩肉、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原是个悲天悯人、心地良善之人。真是难得,难得啊!”陆野子说罢,口中念叨着向管家走去。

    见陆野子似是要去施救,梁仕铭心下欢喜不已,忙又穿起外衣,这时却听到陆野子“啊呀”一声,忙寻声看去,见陆野子停在原地,正低头揉着眼睛。

    “陆道长,怎么了?”梁仕铭走上来问道。

    陆野子被梁仕铭的声音惊的一颤,继而连连摆手说无妨,但梁仕铭却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万分的恐慌。

    管家见陆野子走来,忙止住悲声起身问道:“仙长,莫不是您还有其他法子?”

    不料陆野子慌忙摆手道:“走了走了!”说完不待二人反应,竟当先夺门而出。

    见陆野子慌张离去,梁仕铭心下万分不解,在劝慰管家两句后即也追了出去。

    而就在梁仕铭出了卧房,来到红漆长桌前后......

    “啊!”梁仕铭不禁惊道,紧跟着感到后脊丝丝发凉。

    原来,方才摊在桌上的那张白纸上,如今却多出了四个字:少管闲事。

    回想是紧跟陆野子走出的卧房,肯定不是他所为,那还会是谁?

    “梁公子,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梁仕铭吓得一颤,回身见管家已锁上公子房门走了过来,于是随便支吾两句,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见这一老一少一个德行,管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遂骂骂咧咧地也跟了出去。

    一路狂奔,梁仕铭顺着记忆的方向回到了厢房,却是没能推开房门,一阵敲喊后,陆野子方从里面把门打开。进屋后梁仕铭没及说话,即慌乱地插上门闩,又拿过陆野子的镔铁棍抵在门后,最后试了试牢固才放下心来。此时回身见陆野子正悠然坐在茶几旁品茶,忙走上前道:“道长,我,我看到......”

    “公子莫急。”陆野子慢条斯理地道。

    梁仕铭深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道:“陆道长,高公子桌案上,那方白纸多了四个字:少管闲事。”

    陆野子听后眼皮微微一挑,继而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依旧品茶不语。

    见陆野子漠不关心,梁仕铭急道:“陆道长,那高公子......那四个字......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怕了?”陆野子翻了梁仕铭一眼,不慌不忙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要走,你不依,如今你却怕得要死。”

    “不不!”梁仕铭摇头道,“晚辈不怕,您道法高深,定有办法是不是?”

    陆野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将身子从靠背上直起来,问道:“我问你,在高少爷卧房之中,你闻到了什么?”

    “闻到了什么?”梁仕铭重复道。

    “骚臭味!”陆野子斩钉截铁地道。

    “晚辈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狐骚之味啊?”

    “你是被俗事蒙了心神,自然闻不到!本道爷乃修行之人,心清神明,自然洞察一切。”陆野子说罢轻捋狗油,胡又靠在了椅背上。

    “那......”

    “那什么那?自然是闹妖精啦,一只狐狸。”陆野子淡淡地道。

    “啊!?”梁仕铭惊讶道。即便自己早已预感不祥,但此刻听了陆野子之言,还是心中生惧。

    坊间传言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此五类最易得道,凡人不敢直冲名讳,便尊为: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

    未到茅山之前,梁仕铭本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如今却深信不疑,于是忙问道:“莫非是坊间传言的,狐......狐大仙?”

    “什么狗屁大仙!”陆野子猛然站起身来,不无轻蔑地道,“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个屁,本尊拿它就像捏死个臭虫!”

    见陆野子胸有成竹的样子,梁仕铭心下宽慰了许多,紧问道:“既如此,方才陆道长因何不辞而别?”

    没有直接作答,陆野子径直走到床前坐下,继而取出玄化铃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他似是睹物思人,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亦或是在思索要如何作答......

    半晌过后,陆野子沉吟一声,道:“梁公子,你还是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今夜公子卧房之行,道爷我虽有道法在身,但仍须准备妥当,做个万全之法,方保不失。须知那作怪的畜生,狡黠异常,且已然得道,如若不考虑周全,露了风声被它逃脱,待你我走后再折返回来找他高家晦气,又怎吃得消?”

    梁仕铭听后连连称是,心中暗暗埋怨自己鲁莽少虑,错怪了陆野子。

    陆野子脱下鞋袜坐在床上,道:“放心,道爷我自有良策,只是时机未到,明日再说不迟。”说着便打了个哈欠,重将铃套装好,搂在怀中翻身躺下。

    见陆野子睡下,梁仕铭便走到里侧与他首尾相连的床前坐下。

    才一躺下即觉浑身疲惫泛涌而来,梁仕铭伸了个懒腰刚要睡去,却还是放心不下,忙又起身问道:“陆道长,你说的是真的?”

    隔壁床上,陆野子翻身坐起,没好气地道:“刚要睡着,你又怎的?难道还怀疑道爷我不成?”

    “不敢不敢。晚辈是想问,明日施法还需要准备什么?”梁仕铭自觉无趣忙解释道。

    陆野子将玄化铃纂在手里,不以为然地道:“明日再说。明日,让你看看道爷我的厉害!”

    谁料陆野子的话音未落,房中紧跟着一声响起:“好啊,让我看看啊!”

    陆野子不耐烦地重复道:“都说了明日!明......”话未说完,他猛然一怔,继而眼眶欲裂地朝梁仕铭所在床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