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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虽短情意长。”
李沐梁褪下了女子该穿的霓裳羽衣,一袭青衫入凉,以弯刀、白马成了玄甲营的新任统领。
这女子所表心意日月可鉴,无非是在想念陈玉知而已,玄甲龙骑谁都无法真正掌控,士卒心中只有一位领军者,但女子换上青衫后打动了所有将士,如此深深牵挂着陈玉知的女子,玄甲龙骑怎会不心悦诚服?
铁山营于漠北一战几乎覆灭,马岱受命于李延山,带着马家两兄弟重新塑造新营。
这位枪仙传人每日清晨都会点枪飞燕两个时辰,继而回到营帐中燃上几支清香,香炉之上悬着一件破了洞的褴褛衣衫和一把斩岩长刀,那日陈玉知将其钉回城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上香与供酒成了他的习惯,雷打不动。
广陵王府之内,自打陈景行来到此处后,便将原先的府卫侍从换了大半,许多都是从盘阳跟随而来的丫鬟嬷嬷。
这二皇子可是个经纬之才,初到广陵便免去了百姓三年税收,不但大修郡内老街旧屋,更是把盘踞于广陵的刘猖旧部连根拔起,一夜间广陵变得风调雨顺,百姓们纷纷言道二皇子宅心仁厚,就连在刘胥继任广陵王后离开此地的人,都是闻声而归……
一夜间,陈景行得到了百姓拥戴,成了名副其实的广陵之主。
王府书房内,陈景行坐在红岩木椅上,面前站着一人,儒生打扮,看上去有些阴冷。
“逍遥生,这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就办砸了?”
儒生眼中尽是杀意,但面对陈景行却十分恭敬,垂头言道:“事出意外,半路杀出了个茅山高人,我险些命丧句容,可惜了之前的布局,全都功亏一篑……不过,我还见到了一人!”
陈景行眯着眼睛,问道:“何人?”
“九皇子,陈玉知!”
二皇子背地里干得许多勾当逍遥生都不知道,陈景行本就知晓少年还在人世,故而也没有惊讶,只是有些好奇他如今在扬州所谓何事。
“明日与我一同前往九龙山,虽说先前的计划已经泡汤,但这山头还是得去拜一拜才好。”
逍遥生离开了书房,陈景行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
二皇子书信一封传于盘阳。
宝华山小庙中,小和尚饿得肚子咕咕作响,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小脑袋,显然是在发愁。
小庙这无香无火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数月,师傅倒也不着急,每日除了打盹便是卧在弥勒像旁瞧着自己诵经念佛。
四少指了指宝华穹顶,其上古刹青烟袅袅,他问道:“师傅,如何才能让庙里的香火变得与顶上那般?”
三宝和尚抠了抠脚,言道:“这还不简单,你把宝华山所有的寺庙都拆了,那所有人不就只能来咱们寺庙里拜佛了,到时候你吃起馒头来,吃一个扔一个都没人说你浪费。”
四少想着美好未来,露出了笑意,转念一脸认真地说道:“师傅,这山上庙宇如林,要是一座一座拆,那不知得拆到猴年马月,还有别的法子吗?”
大和尚闻了闻扣完脚丫子的手指,一副陶醉模样,平淡道:“要不你来个立地成佛?到时候宝华山定会把你当成金字招牌,别说馒头了,烧鸡烧鹅那也可吃得!”
小和尚摇了摇头,言道:“吃烧鸡烧鹅可就破戒了,荤腥之物哪有馒头来得香甜果腹。”
“哎,你都立地成佛了,还管那些劳什子的戒律作甚?到时候你让宝华山的和尚都吃荤腥也未尝不可!”
四少看着师傅摇头叹气的模样,问道:“师傅可是吃腻了馒头,想换个口味?”
大和尚捻动着碧玉罗汉珠,正色道:“胡说,师傅怎会想那些破戒之事!”
四少小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师傅,我见你好几次晚上回庙里时嘴巴上还沾着荤油,仔细闻闻还有股肉香味,肯定是到山下王寡妇家改善伙食去了!”
大和尚有些尴尬,这小家伙平日里一副六尘不染的木讷样子,没想到心里还藏着许多事情。
“小和尚懂什么,这是都是世人该经历之事!”
“师傅,人为什么需要经历?”
三宝和尚自嘲一笑,说道:“听众人千句话,不如自己亲自摔一跤。”
四少对师傅的事情不感兴趣,问道:“师傅,凡人真的可以立地成佛吗?”
“有何不可!你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呢,想当年黄龙寺十二罗汉诵经一秋,冬雪化阳春立地成佛,那是何等壮观……宝华山还是小了些,莫要被身前所见压低了眼界。”
“师傅,若是诵经便能成佛,那我日复一日念了何止一秋,为什么没有效果呢?”
三宝哈哈大笑,没一点和尚样,怪不得小庙的香火会如此稀少,他打趣道:“你这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四少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没承想自己平日里装出的认真模样早已被师傅看透了。
“师傅,我也有认真的时候,就像前几日在句容,超度亡魂往生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不谈此事还好,三宝和尚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怒道:“你这算什么功德!若你凭真本领超度那才叫本事,这一颗罗汉珠所蕴含的缘法够咱们吃十辈子的馒头了,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了去,真是个败家子!”
四少吐了吐舌头,言道:“佛经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助那些冤魂轮回,就是饿上几年我也愿意!”
大和尚瞥了瞥徒弟,笑道:“你思想境界还挺高!过些时日就是宝华山地藏生辰了,要不你去找几处古刹论论佛经?倘若你走到山顶还无人能敌,那我就将这串罗汉珠送你,如何?”
四少点了点头,又朝师傅颈间瞧了瞧,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似是罗汉珠已经归自己所有了一般。小和尚不懂佛法,更不会论经,但万法由心而生,他自是胸有成竹,一叶、一花、一石、一僧,都可能是佛祖幻化而来,学会面对众生里的失去和求不得,三步一叩也好,拨动佛珠也好,或是高举燃香,只要有一瞬间的虔诚,也算缘法一场!
九龙山脚下已无人烟,此处虽比不上茅山那般灵气浓郁,但也可谓是好山好水,山是眉峰聚,水是碧波横。
山腰有处瀑布,一面水平如镜,一面虎啸龙吟。不见万里山河,怎知其中所蕴含的钟灵毓秀,侯岑颜与少年闹起了别扭,一副对其避而远之的态度,就是连眼角余光都不舍得给对方一般,她倒是与桑稚走得更近了一些,陈玉知乐得清闲,索性也不去插话,他此时迫切想知道单儿与双儿的情况,还有白衣雪梨……
九龙山处处皆是机关,有笔直悬挂与高峰之上的升降梯,有按照星斗轨迹方能打开的玄铁墙门,水中现石道,桃林匿行踪。
入山门后方是一片朝气蓬勃,见几人回来,许多弟子都簇拥了上来,纷纷询问山下有无新奇事物,怎么还带了两个英俊小哥回来。
陈玉知总算明白了孟听为何会如此自负,这九龙山男丁稀少,大多数皆是女弟子,常年被如此拥戴,必然会养成些自傲的毛病。但不得不说,就从弟子的朝气来看,茅山与之相比要逊色不少。
人潮涌动间,有堆刚扫到一处的枯叶被践踏四散,陈玉知见不得杂乱,便拾起了一旁的木扫帚,缓缓归拢着残脆不堪的枯黄落叶。
有个老妪走了过来,她驼着背行迹缓慢,好不容易来到了少年身旁,笑着言道:“年轻人,这些杂活还是交给老婆子来处理吧!可别脏了那双用剑的好手……”
陈玉知有些惊讶,这老妪似是话里有话一般,他本想与老妪再说上两句,却被李溪扬拉着朝山门深处走去。
初到九龙山,自然先要去拜会一下那位叫沈括的尊主才是。
陈玉知相貌俊美,一路上许多女弟子回眸而笑,希望能凭借这些小伎俩引起对方的注意。广阔山门四方平砖遍地,整整齐齐如兵家般肃然,大殿上七阶高台以红毡作衬,尤显尊贵豪气,几人到了九龙大殿之内,那些弟子们并没有一起跟进来,只是在外恭候,且不断探头探脑,想看看殿内的情况。
有个中年男子坐于高台之上,黑袍金冠八字胡,乌黑长发两鬓白,威严之色溢于言表。
他左手轻轻拍了拍黑木椅,殿门突然自上而下关了起来,乌黑玄铁重重落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坠地该有的响声。陈玉知心中佩服,那些个说九龙山只有“奇技淫巧”的人还是太肤浅了些,这分明已经达到了鬼斧神工的境界。
孟听、桑稚、叶绾绾三人齐齐作揖言道:“拜见尊主!”
沈括摆了摆手,言道:“无需多礼,我听弟子说你们在山下遇到了些麻烦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稚一脸诧异,她身为圣女与尊主颇为熟络,故而言道:“尊主,我前些天已经差遣驿使传信回山,难道你们没有收到信笺?”
沈括平淡道:“确实没有,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只有你们几人回来,其他弟子呢?”
桑稚将句容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沈括怒拍木椅,喝道:“真是岂有此理,可知道那作祟之人的底细?”
孟听言道:“师尊,那人以夺舍寄灵之法出现在句容,我们难以揣测他的真实身份……”
沈括并未出现太多愁容,似是对弟子的死讯漠不关心,他饶有深意地打量着李溪扬与陈玉知,许久后言道:“说起来九龙山与茅山也有些渊源,来者皆是客,日后在此处不必拘束,想住多久都可以。”
陈玉知察觉到了一丝反常,记得那日刘传道说过,九龙山与茅山在私底下有着诸多恩怨,铁面无常绝对不会胡言,那么今日沈括的表现必然有问题……
少年拍了拍李溪扬,笑着言道:“那就多谢沈尊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