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垂溪小镇,连环坞

一梦当年人白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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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相识,一场空。

    陈玉知装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都把自己给骗了过去……

    侯岑颜与道静师太一般,失了青丝却仍是出尘。

    她走进了岚山塔。

    他下了宝华山巅。

    小小寺庙前,四少捻着碧玉罗汉珠见少年归来,言道:“陈玉知,人生在世,莫愁前路无知己!”

    道袍少年莞尔一笑,小和尚说起教来有模有样,高深莫测得很,要比邙山上那个好喝青梅酒的李三问强上许多。

    陈玉知伸出手掌,狠狠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言道:“四少,我们要下山去了,就此别过吧。”

    小和尚放下了罗汉珠,瞥了瞥两人,笑道:“有缘再见!”

    小杂毛跟着陈玉知走下了宝华山,一步一个台阶,都说上山比下山难,此时两人却走得更慢了,兴许是没了去处,没了佳人,索然无味。

    “陈玉知,你打算去哪里?”

    “从前我不希望成为笼中雀,向往自由,但真的到了江湖中,居无定所又觉得有些寂寞……哎,四处走走吧。”

    一月匆匆而过,少年又换回了青衫,小杂毛的道袍单薄,入冬后难以御寒,这一月两人朝北行迹,偶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偶有河边驻足跌坐看鱼。

    垂溪小镇地处扬州边界,与徐州仅有一溪之隔,故而小镇得名垂溪。镇中绿林好汉颇多,却无人作恶,小镇百姓满脸无忧之色,此事皆归功于江湖赫赫有名的十八连环坞。

    连环坞位于扬州与徐州的交接,一边靠山,一边靠海,偶有耐不住寂寞的好汉外出放风,垂溪小镇便成了个好去处。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镇便是靠着十八连环坞的人脉,做起了各种营生,酒馆、戏园、青楼、赌坊一应俱全,就连去铁匠铺中购置把趁手兵器,都要两日才能提货,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走进了小镇,李溪扬这些天发现了少年有个习惯,他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先去酒馆坐上一坐,一来是品一品地方酒种,他曾经说过:“一处地方的酒好或者不好,其中可有大学问,从一杯浊酒可以推断出当地的气候、地貌、庄稼,再细品,还能够发现手法、配料、年份,淳朴之人所酿的酒就是要比奸滑之人酿的香醇。”

    二来便是在品酒之时琢磨琢磨旁人神色,从一家小酒馆就能看出当地的民风如何,再仔细侧耳倾听,还能够知晓许多江湖中的大事小事,偶然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听到一些江湖大侠的家中琐事与房中秘事。李溪扬原先对青衫少年的说法嗤之以鼻,好一口酒就好呗,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何必造作出这么一套颇有道理的说辞?

    但时间久了,小杂毛发现陈玉知并未胡言,就如前些日子在淮水,陈玉知闻了闻酒香,便能道出个一二三来,他说:“扬州一带风调雨顺,土地虽谈不上肥沃,却也是种植水稻的好地方,春季播种夏季收获,夏季播种冬季收获,也叫双季道,而这新年稻谷与陈年稻谷所酿之酒味道不同,前者需发酵更久才可饮用,而后者却不需要太长时间,但口感便会差上许多,淮水酒肆选择用陈年稻谷酿酒本没有问题,成本关乎铜板碎银,若不斤斤计较如何经商?但这陈谷发酵的浊酒日子还未到,便拿出来招待客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由此可见淮水民风,虽说不上奸猾,却也不淳朴。”

    李溪扬瞧着镇中人潮,言道:“先去找个酒馆坐一坐?”

    少年将手缩进了袖中,攥着内里袖布,轻轻拍了拍李溪扬,笑道:“孺子可教,你要比我那捡来的徒弟有悟性不少,不错不错!”

    兴许是两次强行提境留下了有隐患,从前的陈玉知可不会如此畏寒。

    李溪扬转过头看着他,惊讶道:“你还有徒弟?”

    少年摊开了手,言道:“你看你,小看我了不是?这捡个便宜徒弟代价可不小!枪仙传承加上涯角枪,放到江湖中,估计有无数人会争着给我洗脚捶背呢!”

    “你就吹吧,我可不信你是这么大方的人,为了一口酒一口饭还要斤斤计较!”

    陈玉知没有辩驳什么,在他心里一杯酒的分量就是要比涯角枪重!也不知道小马在西凉如何了……

    小镇酒馆有些规模,要比句容那间小酒屋大上不少,冬季以温热米酒驱寒,最是暖人。

    陈玉知一杯下肚,言道:“好酒!”

    李溪扬也跟着来了一杯,若是与陈玉知如此行走江湖几年,到时候回茅山,别的不敢说,酒量绝对能技压群雄。

    他问道:“陈玉知,今儿个品鉴的如何?”

    “米酒以醪糟为酿,色泽纯白且无沉淀之物,可见酿酒之人的细心,杯中隐有桂花香气,定是入冬前特意保存,到温酒时再放些点缀,可见小镇民风淳朴中还有些细致,用精明二字形容最为妥当。”

    李溪扬赞不绝口,愈发佩服青衫少年,与他行走江湖颇有意思,小杂毛言道:“此处离十八连环坞颇近,我估计这酒馆中有一半人是出自那里。”

    说到十八连环坞,方之鉴的师傅当日在橘子洲与张老道的惊天一战还历历在目,也不知道小魔头如今到了何种境界,若是能遇到,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

    西京塔试那几人,离戈笑治好了妹妹的眼疾,当了镖师也算安稳,自己虽被传闻于定北城外丧生,但如今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唯独王献之,“离经叛道”为情堕为鬼仙,也不知现今如何了……

    邻桌有个汉子拍了拍桌角,有些不忿之色,但他拍桌子的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显示是不想将方木桌子拍散架,掌管投去了善意的眼光,两人心领神会。

    他言道:“自从庙堂创办了国子监后,江湖就没安宁过,听说阳明七律也在其中,近日里他们七人分散于江湖各处,不断收拢大小势力,一时间大出风头!有些个骨头硬的势力不愿与之为伍,听说都没有好下场,伤的伤、残的残,你们倒是评评理,若整个江湖被庙堂控制,这还是江湖吗?”

    陈玉知听在耳中,这国子监前些日子便听人提过,全是由王献之堕入鬼仙而起,只是阳明七律入了江湖,倒是让他有些诧异,那七人皆是眼高于顶之辈,当年在阳明学府也打过几次照面,只是九公子瞧他们不顺眼,他们也对九公子嗤之以鼻,两者形同水火。

    旁人言道:“我看他们就是挑软柿子捏,真有本事就到咱们十八连环坞里走上一走,若有本事全身而退,那才叫人信服!”

    悠扬琴声从酒馆二楼传出,几个男子手中的酒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