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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湖剑歌第四十九章将军不老秦椅岚一事牵扯众多,君末册拖着残躯连夜赶回禹洪。
老阁主的别致雅苑中,早已经煮好一壶热茶,此时他神采奕奕,哪里还有身体抱恙的神态,见君末册归来,便先替他斟了一杯茶,笑道:“风尘仆仆,一脸愁容,百晓阁主可不该如此慌乱。”
君末册一脸诧异,一方面疑惑老阁主的容光焕发,一方面惊讶方才的话语。
百晓阁主,难道是说自己?他自然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但纵观这反季荷花亭周围,除了自己再无旁人,故而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阁主,出大事了……”
谁知这老阁主摆了摆手,抬手晃了晃,却没有将杯中茶水溢出,稳健的手臂也该有不俗修为,示意小家伙先喝口茶,笑道:“既然你活着回到了禹洪,那秦椅岚应当是死在了五陵原,是或不是?”
君末册一口饮尽茶水,视为对老阁主的尊敬,却不禁流露出痛苦神情,这茶已然苦到了极致,且涩味浓郁没有回甘,宛如一杯用文火炖煮了几个时辰的草药,可面对老者总不能失了礼数,便只得忍着苦涩点了点头……
“一生光景匆匆过,我也该学那些个闲云野鹤安享暮年了,这些日子故意装出病态,乃是想替百晓阁谋一位合适之人,这合适说起来简单,但却也须遵循天道与天意……秦椅岚虽然狼子野心,但倘若真能得到莫须有的武帝传承,自然也可以做一位合格的阁主!你从小跟在我身旁,不论为人处世或权谋定夺皆值得托付,此次也算是对你的一场考验,所幸你没有让我失望,所以……秋后便继任阁主之位吧。”
君末册没料到这一切都在老阁主的掌控中,而更令自己咋舌的乃是百晓阁主之位,觊觎这位置之人不胜枚举,如秦椅岚一般的老家伙不在少数,只是皆没有他一般胆大而已,此时老阁主竟随口一言,便把这足矣改变江湖组织交到了自己手中,不禁言道:“阁主,末册只怕难堪大任!”
老阁主立起身子,脸上笑意甚是慈祥,转身朝屋中行去,言道:“这杯茶名曰涩还,我当年继任阁主前亦如你一般饮尽此茶,那苦味至今仍不曾忘记,山河远阔,破浪而生,世间种种皆该先苦后甜,而这阁主之位可不好坐,涩还之意乃是苦尽无甘,苦海无涯,百晓阁的担子在一人肩头,想要运筹帷幄绝非容易之事,末册……莫要令我失望。”
老者说完便径直走入屋中,悄悄关上了门,这一面后君末册再未见过老阁主,而这一杯涩还亦是铭记于心,终身难忘。
老乞丐带着胖厨子离开江东,转而来到了郢京,这地方也算山清水秀,繁荣一片乃是京王刘胥的封地,跟着叫花子自然入不得酒馆客栈,老头子在城中一处槐树下乘阴,言道:“余杭,所谓十年磨一剑的老话乃是放屁,你入剑道五载不满,便已能撼退卢纸扇,这是谁的功劳?”
胖子有些不耐烦,觉得老乞丐有些自卖自夸的味道,却又昧着良心讪笑,言道:“自然是您老的功劳!”
孙王羡莞尔一笑,似乎看透了这小子的心思,随手朝北方指了指,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剑客亦是如此,你当下缺少一柄好剑,可想自己去寻一寻?”
余杭来了兴致,当即从草履里抠出了几个铜板,从树旁摊子买了半个大西瓜,也顾不得自己嘴里的口水,直接递给了老乞丐,笑道:“自然想寻一柄名剑!”
老乞丐含笑点头,头一次没有露出市侩模样,将西瓜推还给了胖子,言道:“极北之地有一处雪宫,其中有一柄剑名曰霜霄,也算是人间少有的宝贝,这百年间从未出过鞘,老乞丐都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你若有本事便自己去取。”
胖子没读过书,却觉得自己甚是喜欢这霜霄之名,当即将西瓜三下五除二啃入腹中,拍了拍胸脯,言道:“老乞丐,你在郢京等小爷一段时日,不取此剑誓不为厨!”
孙王羡摆了摆手,瞧着胖子渐行渐远,缓缓闭上双眸,待到抬眼已是深夜,他望着夜空中最亮的几颗星星,自言自语:“七杀顺势入天干,这乱世终于要来了……真是让老乞丐苦等啊。”
太康十六年,秋末夏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禹洪王死于五陵原之事尚未平息,这江山之主便驾崩于盘阳,太子陈以谋顺势登基,命尚书具恒与闻太师左右辅政,稳固庙堂局势,然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公然招兵买马欲以最强硬之势夺取天下,大战一触即发。
西府军半数兵马临时驻扎于西京城外,乃是用以援助各地城池,防备出现失守之事,而这四府军表明顺于庙堂,但有没有人暗结珠胎不得而知,故而拟旨一道,召四府将军入盘阳一叙,实则乃是预谋软禁众人,继而旁敲侧击,妄图掌控四府大军,以稳朝纲。
李延山、曲兰,两位将军齐齐如盘阳,若今日抗旨不从,便是在昭告天下大军已叛,而时百川与顾炎武便是后者,赤裸裸的叛出了庙堂,但究竟归顺于何人尚且不知。
两人策马入皇都,一路之上无人敢阻,然进了宫中却并未得到新王召见,而是被层层软禁于一处偏宫中,当年四府会战后,两人心结已解,此时两两朝夕倒也不错,曲兰言道:“李延山,你明知一入盘阳便可能永远也无法离开,为何还傻乎乎往里闯?”
将军卸甲,连策令大军的佩剑都扔到了一旁,叹道:“这些年从未好好休息过,就当是回盘阳颐养天年了……西府军有沐梁撑着,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若说为何会往里闯,还不是怕你一人在此太过郁郁。”
曲兰没想到李延山会如此直接,心中有些感动,但更多的乃是往昔情缘今日续,终归会羞红了脸。
“沐梁与那小子如何了……真是苦了这丫头。”曲兰脸颊一片红晕,赶忙岔开话题。
李延山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年轻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沐梁与婉儿一般执着,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去在乎结局如何,这也是我唯一不放心的地方,而陈玉知那小子,离开西府军后也未有一刻消停,前几日传闻他在五陵原亲手杀了陈立,当真是快意恩仇,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沐梁。”
曲兰听听头,这青衫毁国运后远走漠北,她亦是知晓陈玉知所到之处皆不得安宁,言道:“老李,只怕中原要生灵涂炭了……”
将军其实不老,只是瞧上去有些老而已,这都得怪凉州的风沙太大,烈日太毒,此时他一脸坚毅,略微有怒,碎道:“迷途漫漫,终有一归,这天下自古分分合合,只恨他陈家仅有陈玉知一人能堪大任,若当日晋王未有听信龙虎山的屁话,这江山自当如一幅墨画,不染朱红数百年……也罢也罢,倘若天下长久不得安宁,我便当一回千古罪人,还中原几载太平!”
曲兰瞥了瞥嘴,自然没有质疑他的话语,只是碎道:“也不怕把你这一副老骨头折腾坏了?”
李延山豪气冲天,似乎能将这偏宫给冲破一般,笑道:“将军虽老矣,醇厚似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