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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苗气不过,看着眼前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的门,驴脾气上来,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拍打着那大门,吓得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赶紧上来拉她。
“春苗姐姐,算了吧,奶奶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又何必呢?”
“春苗姐姐,实在不成,不然去二姨奶奶那里,请她来主持公道.....”
那两个小丫鬟正劝着,眼看着劝不住,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春苗妹妹,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三人在一片慌乱之中陡然间听见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桃红短袄,下着翡翠撒花百褶裙,腰间系着秋香色汗巾,头上带着嵌宝石花碟形金饰的女子,身量纤纤的站在她们后面。
“红雁姐姐,那起子下人怎么把您也给惊动了,到是劳烦您跑一趟。”其中一个稍大点懂事的丫鬟说道。
红雁早便知道三园四园里面发生的事情,此时见到春苗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忙上前来拉住她的袖口,无比亲昵的拉住春苗,边拉着她往外走边苦心劝道:“春苗妹妹,三姨奶奶是多么懂事知礼的人,也犯得着跟那起子轻狂人计较?若是三姨奶奶真的喜欢屏风,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缺那些个东西?回去我便让家下人拿着钥匙把后院开开,找出几架更好的屏风来给三姨奶奶送去让三姨奶奶随便挑,你又何苦在这里自讨没趣,家里谁不知道,那四房就是那么个样子,可是老爷也就喜欢她那个样子,如今她可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咱们能怎么着?实在犯不上,春苗妹妹你心大,多担待多忍忍也就是了。”
说话间红雁已拉着春苗走出了梅园,身后的两个小丫鬟看见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了,暗暗的松了口气,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生怕春苗又回头找上门去。
可春苗仍旧一肚子气没处撒,冷冷笑道:“红雁姐姐你不知道?这四房欺负人实在太深,我春苗人微言轻,撑死了也不怕得罪那房,索性就把这话说明白了,前几次我们姨奶奶都不计较,就连我们萱姐儿病寒体虚都不计较?今天更是过分,明目张胆的生抢!我打外面回来一瞧那屋子,碎的茶盏,到的水盆,满地都是,我只当是进了贼,问了小丫鬟才知道!这些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见大奶奶二奶奶那边有过这样的事,这是打量着我们三姨奶奶性子好欺负是么!还有那装傻充楞的,躲在中间也不管,说来,大家都是当姨奶奶的人,在其位谋其事,既拿了官家权,就要行官家事,若是没那个力,前怕狼,后怕虎的,还当什么管家!”
此话一出,不光方才那两个小丫鬟,就连红雁也被春苗呛的面红起来,忙将帕子拿起来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身后那两个小丫鬟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忙上前拉走春苗,生怕她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口中仍道:“红雁姐姐别生气,我们春苗姐姐这是气糊涂了,改天再去菊园里给您赔罪。”说罢紧赶慢赶的将春苗拉走,红雁看着那远去的三人背影,暗暗的点了点头,流出些许赞赏的目光。
梅园内。
寒香捧着几日前打刚上来的雨前龙井,泡好了递给四姨奶奶。那四姨奶**上簪着凤凰飞云金簪,长眉入鬓,恰好衬得那双眼睛韵味十足,肤如凝脂,眉眼间尽是一片风情,实在是几位奶奶中数一数二的美貌。
她披了披身上簇新嫣红的背子,正侧身闲闲歪在踏上,葱白的一双手闲闲的接过白瓷茶盏,细细的泯了一口,缓缓道:“她们打发了?”
寒香笑道:“几个小喽啰而已,打发了,奶奶放心,从来就是咱们梅园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也不看看这么好的东西,放到她们园子里配不配。”
四姨奶奶眯了一下好看的眉眼,道:“她们是不配,满园里也只有咱们这里配的上,只是今日跟老爷提起来,他虽然依了我,但脸上到底有些愧色,说不来,对三园上了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奶奶放心,论年轻貌美,论出身,论得老爷宠爱,哪个园子能比得上咱们梅园?荷园那个就是个佛爷,桃园那个就是个乌龟,就只是菊园那个是个掌权的,但也只是一介商贾出身,到底比不上咱们出身又高贵又美貌。”寒香道。
“话是这么说,只是老爷始终没将这管家权交到我手上,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今天又被春苗那小蹄子一闹,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又说我轻狂不懂事。”
“奶奶放心,奶奶如今正得老爷宠爱,拿到管家权那还不是迟早的是,老爷不是说了,待小少爷长大一点,奶奶这里松泛些了,自然就让奶奶管家,就凭奶奶独独为苏家生了男丁,那平日里任性了些也是没什么。”
“这话说的是,有我儿子在,我是什么都不怕。”
同时,菊园内。
“叫你去,怎么整整去了这一日才回来?”
“回奶奶的话,春苗那丫头确实厉害了些,我先是听奶奶的话,躲在外边听了一听,待梅园那几个大丫鬟进去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去劝了劝,这才费了些时候。”红雁道。
二姨奶奶坐在书桌前,头上带着防风狐狸毛抹额,正在细细的对这个月的月钱单子,听闻,笑了一笑,道:“小滑头,那你说说,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红雁打发尽了身边的丫头,这才走到书桌旁边,边磨墨,边将方才的情景一五一十慢慢的说了。
“跟奶奶料想的一样,梅园那里一点要还的意思都没有,还...还羞辱了桃园几句,说了些许多难听的话,奶奶你可不知道,如今连梅园一个看门的小丫鬟得做派都比的上我们大丫鬟了,奶奶说可笑不可笑。”
“哦?这我到没见过,只怕是在主子面前装的恭敬温顺,在后面仗着梅园那位作威作福也是有的,那春苗怎么说?”二姨奶奶道。
“春苗那丫头先是狠狠的啐了一口那小丫头,说不来,要是在她们园里,只怕巴掌就上脸了,还搬出来小蝉,寒香,教训的倒也在理。”红雁边笑边道。
“好,我说春苗这丫头不错,既忠心护主又懂礼知法,不然,就桃园那位的性子,还早不被梅园那位生吞活剥了。”二姨奶奶道。
“奶奶说的是,春苗是不错,只是后来,还说了几句咱们园子里的话,上不得台面的,想来是几次三番给弄的气糊涂了,奶奶不听也罢。”红雁道。
“无非就是说我躲懒,装烂好人,谁也不得罪是不是,这样的话我也听的多了,除了梅园,老爷待咱们也就比那几房好一点点罢了,我能怎么样,有多大本事使多大力气,这有什么上的了上不了台面的。”
二姨奶奶将写好的账单子吹了吹墨,一一放在桌上。
“这些倒也罢了,她那嘴实在也是难得的厉害,说什么有装傻充楞的,躲在中间也不管,还说,既拿了官家权,就要行官家事,前怕狼后怕虎的,当什么家.....”
闻言,二姨奶奶手上的笔突然一歪,墨汁溅到袖边的一角,红雁心知说错了话,忙将帕子拿出来,小心的替她擦拭干净。
良久,二姨奶奶才道:“无事,那老爷那边呢?”
“老爷多圆滑啊,打马场回来便跟外边老爷吃酒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奶奶,这事,咱们还要管吗?”
“老爷都不管,咱们怎么管,你去,拿着钥匙去后面寻出来上次明家送来的百碟飞花屏风,明一早送去给桃园,再哄哄春苗,桃园那位是个好说话的,你哄哄春苗也就是了,这事就这么了了。”
“可真是巧了,奶奶你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原也说是要去寻一架屏风的另送去的,看来,我还真是奶奶肚子里的虫子,奶奶想什么我全知道,一刻也不错的。”
“你个小滑头,什么虫子不虫子,又‘你呀,我呀’的满嘴乱说起来,连个礼法也不懂,左右趁着没人,咱们主仆吃饭是正经。”二姨奶奶笑道。
“偏说‘你’,你不依,这不是脸,大不了再吃一顿嘴巴子,难道还没尝过这个滋味的。”
“我呸,我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快拿个杌子来,叫她们把饭端上来吃是正经。”
桃园内。
春苗气呼呼的竟然坐在桌旁,一勺一勺的喂姐儿鲜虾笋丝粥,姐儿瞪着倆圆溜溜的眼睛,看看春苗又看看娘亲,十分知趣的一口一口吃的香甜,就连一旁的小丫鬟杏儿都道:“还是春苗姐姐有本事,咱们姐儿刚才怎么闹着就是不吃饭,春苗姐姐一回来,就吃的这样香甜。”
春苗听了,连理都没理她,仍就自顾自的喂着姐儿,姐儿是个十分识时务的小鬼灵精,看到春苗姐姐脸色不对,一反往常乖乖的就着她的手竟将大半碗粥都喝了下去。
三姨奶奶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丫鬟退下去,她亲自到了杯茶给春苗,道:“好春苗,咱不气了,方才二房里来人了,说明天送咱们一架新的屏风,你看,这不也是挺好的么,这次又多亏了你了。”
春苗听了,放下了手上的饭碗,道:“这种事后好人她做的还少吗!要是早想管这事,那前几次的事也就没有了。”
“好好好,好春苗,你看这几次,咱们被人欺负,你也去讨个说法,结果呢,不还是一个样子。”
“姑娘!我从小跟着你,你这脾气性情的我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只是咱们这也太窝囊了些,你看,虽然前几次无果,但这次,起码还有屏风送来,老爷也注意到了你这个人的存在不是吗?他也知道顾虑你的心情,听说刚才躲着出去吃酒了,再也不是前几次那样你受了委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春苗恨恨道。
“是是是,春苗说的对,我的好春苗,这几次幸亏有你了,咱们院子才能越来越好,做小姐的我亲自给你到了茶,你快吃吃压压气,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咱们桃园实在也离不开你。”三姨奶奶笑着将那茶盏递给春苗。
“姑娘,你当春苗是为了自己么,我只是为了你,我实在不忍心,你就这么在这园子里面耗下去,姑娘!你还正是大好年华!”
“是是是,春苗说的是,以后当小姐的只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