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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看见那女子走在小厮后边，小碎步迈得稳当，素手执一手绢，她一个激灵伸手摸向自己的怀中，摸左又摸右，竟然发现自己今日没带折扇。
“该死。”她忍不住骂了一句，抬眼见钟大人不知几时笑意明朗的看着他。
年纪小就是好，可以不拘小节。
微黄的灯光隐约投在萧云脸上，把她的凌乱照得愈发明显，钟大人眼里溢满了萧云的小动作，他低咳一声，回首去看那姑娘。
萧云找不到折扇，伸手便把那方巾提了上来，在面前无意的摆弄，两眼却不忘打量那姑娘。
“含香见过钟大人。”她微微一欠身子，眼眸盈着明亮的光，身上的一套粉红织锦百折群圈圈荡开，一条浅黄丝绦把细腰围了个满当。
“香姑娘客气了。”钟大人起身虚扶了一下，她眼波流转如烟的转到了萧云身上，手腕垂挂的一小串铃铛缓缓扬起清翠的声响。
见萧云也在看她，她轻轻拨起眼帘，仔细瞅一瞅，春风含暖般的携着笑意走近萧云，曲曲一礼，“小郎君有礼。”
萧云见她这般用礼，本想起身还礼，忽听到这娇娇的一声“小郎君”，一个打灵，半起将起的身子僵硬，脸色忽如一夜飘雪。
她有这么小么？
钟大人抱手轻咳，低头偷笑，回身过来，“这是萧君。”
转了身子又对萧云道：“这是香红楼的含香姑娘。”
萧云站了起来，身子近了近，作揖回礼：“姑娘有礼了。”
她脸上围了一条素白丝巾，乌云般交缠的一头黑发层层挽起，上头一支缠丝梅花钗翘首斜出，左鬓有两滴粉红的梅花蕊亭亭垂到耳边，点缀着一脸的白皙。
灯光骤然亮了几分，雅间黄光闪耀，亮晃了萧云的眼，她移目就看到小厮在角落里再添了几盏灯。
“请坐吧。”钟大人突然出声。
含香姑娘一下坐在他的一侧，看来是相识多时。
只是那眼还是有意的看向萧云，萧云坐下的一刻又朝她眨了眨眼，钟大人看到，片刻的扶头无奈，手中却忙着给含香姑娘添茶。
小厮行了过来，手里多了一盏灯，摆在桌上。
含香伸手袖起茶盏，手中的手绢托着底下，修长的两指轻按盏身，拂过面巾，抿了一小口，随即和钟大人笑脸相谈起来。
萧云手中的方巾随意的转了转，悄然向对方多瞅一眼，心内跳了跳，那姑娘的右边柳眉悠悠一动，眉间怎么有一小粒赤红美痣？随着她一笑一动隐隐显现，这是在那里见过？
丘师福给自己的那副画像么？
似是不是之间，心思回转高拨，再瞧这脸，还是瞧不清楚，若是摘下这副面巾又是怎么样的面容？
她眼里溜溜转，把方巾放下，“钟兄，我们该吃面了，含香姑娘一起么？”
含香欲言，萧云又出声：“这天寒人冷，面食温身是少不了，今日相遇即是有缘，钟兄今日请我，我请姑娘如何啊？”
含香听完柳眉蹙蹙，萧云看去，那美痣又出现，似乎是她一动才现，不动则藏在那飘渺细身的柳眉中。
“多谢小郎君，不用了，我刚在隔壁吃了，今日偶遇我就献丑弹一曲给两位解解闷吧。”
钟大人看了萧云一眼，见她脸色无光，明显是不感兴趣，勾起的嘴角噙着笑容，“萧弟，含香姑娘这弹奏可是京都有名的，不知道多少风雅人士都想见识这天音妙韵。”
“哦？”萧云挑眼，听听也好，“那就麻烦含香姑娘了。”
手中一个轻执，不自觉中在腿上弹了弹，她竟然会弹奏？
到底经历了那些事？
心思愈发浓重，要探个究竟才行。
含香起身走出雅间，吩咐小厮去把她把马车上的古琴拿上来，自己则在外面整理了一下衣裙。
萧云趁这空隙，突然起身，身子一下弹到钟大人的眼前，中间隔了茶桌，她曲着身子看着钟大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这犹如白冰凝结的小脸过分透明，一张一合的粉唇似是夏日妖艳的樱桃，那双眼盈盈发光，流转间顾盼生姿，他心内又是一动。
这少年？似是那梦中的仙姿。
钟大人眼皮子动了一下，显然是吓了一跳，不过，他素来沉稳，一下过去，面色就恢复过来。
“萧弟.....”
他话还没说完，萧云就道：“钟兄，含香姑娘今年芳龄？”
钟大人顿了一下，却又笑开，“萧弟看上了？”
他本是打趣之语，说完嘴边淡定浅笑。
萧云眼珠子停止流转，犹豫一下，坚定的道：“是，钟兄可是也看上了？”
钟大人看着他一脸的正色，笑容收在嘴边，“你想到那里去？跟你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我觉得甚好。”耸了耸肩膀。
她觉得自己这姿势好像是失礼了，忙又缩回坐下，轻拿起那茶盏浅尝一下。
刚坐下，小厮上了两碗面食，萧云毫不客气的举筷吃了起来，钟大人看着微微摇摇头，难怪那福王爷把他当好兄弟，原来这俩人都是一个样子--目中无视他人。
萧云吃了几口，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钟兄，您还未回我话？”
钟大人刚举起的筷子又摆下，端正面色道：“她比你大，真的不合适，你是萧府的公子，以后有的是后宅端庄小姐与你匹配。”
萧云知道再缠也没用，这人严守正道规矩，那能随便的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回去还是要麻烦英打走一趟了。
俩人用完面食，含香姑娘才悠悠的走了进来，怕是知道他俩在用膳，不想打扰。
看来还是个察言观色的人，晓得让他们吃完再进来。
小厮把古琴抬进内间，四幅衔接抹有山水图案的屏风将外里和内里隔开，萧云正姿坐好，翘首仰望里间，那表情在钟大人眼里就是一副君子羡娇娘的美妙场面。
他手上不停，还是帮萧云上了一满盏茶水，“萧弟，喝茶听曲方是上道。”
萧云回眼，“钟兄是要劝我--不要辜负了这天上的佳音，别错过了一段走心荡气的人间曲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