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舍不得你

卧看飞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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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光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躁动不安,空气的每一粒微尘和水汽里都在叫嚣着挥洒的不羁。黑子趴在桌子腿下,技宝调低了吹风机的档数,这种天气实在没有必要把头发吹得全干,她喜欢稍微带着湿气的东西,喜欢这个时间下的南京夜晚。

    谭犀铭在二楼。洗澡的地方在三楼,她跑下一楼来借着吹头发的由头想摸一摸黑子的头上皮毛。黑子围在她的身边只会摇着尾巴嗅个不停,喉咙里不发出丝毫声响,她喜欢这条放在黑夜里看不到影子的狼犬,这是他养的一条狗。

    极有可能这是她和他故事的开始。

    九点半,外面的所有声音都渐渐消退,谭犀铭踩着楼梯上到三楼去。三楼是主卧室,客房在二楼和一楼,她还不知道他今晚会如何安排她。

    朋友圈一直在有计划的更新着最新的信息,没有人会怀疑她此行的目的。

    谭犀铭端着水杯走下一楼。

    “南京,怎么样?”他问。水杯子里没有水,他伸手点开茶桌上的水壶按钮,从旁边拿出一只玻璃杯放在技宝面前,而后往二人杯子里各投了一颗小柑橘。

    没想到他也喝小柑橘。

    “很好呀,这边的气候要好一点,环境很好。”她碰了碰水杯子,耳朵里都是水壶里的水杯加热升腾的幻象。

    他和她有过肉体关系,不该如此拘束。

    “你明天去哪里?”他问。

    “你不跟我去吗?”

    “有点困难。”他说。

    “奥。”这可是件令人沮丧的事情,虽说她想来这里游玩观景,但一个人耗费掉一天的时间在一处景区里,对现在的技宝来说总是心有不甘,她要努力一把。“今天过去了,明天第二天,后天再玩一天,大后天就回去。”话说的有点绕,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你能不能抽点时间跟我一块逛?”

    他低了头,伸手抚弄脚下的狗子——这真是一只听话粘人的狗子,一点不受它的名头和外形羁绊影响。“后天不行,”他抬起手,“明天早上我尽量处理一下,可能要十点才能出发。”

    技宝无比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他说十点可以出发就一定十点出发,完全忘了他也是一个满嘴谎言的男人事实。谎言本身没有对比性,本该一起打入囚牢受到审判,可不知为何,事情发展在这个地步,那些二人说过的大小谎言有一种演变为待揭开的秘密般充满了无尽的乐趣和希冀,最起码技宝是抱有极大好奇心来对待那些非真实状况下覆盖着的事实情景的,她比较倾向于那底下埋藏着的是一个个的转折点和现在或者未来舍不得的余情未了。

    “十点可以的,我早上喜欢睡懒觉。”她话说的急,谭犀铭笑了。

    这种氛围很好,比她想象的所有场景都好。

    她得找点其他话题。

    “戴海棠花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和白天瞪人的那个眼神有点相似。这大概是不悦的意思。

    “不说我就不问了。”话一出口,她立马想到了一个解释——一枝梨花压海棠。孙占菲问她是不是自己过来了,原来是在挖苦、讽刺她。

    “她在b市吗?”这是技宝想问的问题之一。

    “你说……”这是他第一次说话打艮。“倩楠在b市。”

    当然现在去了日本。他这也算是偷情吧,就和去年背着另一个女人跟“孟技宝”聊天一样,也许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不然为何偏偏要在孟倩楠不在的情况下来南京?

    时间的波动稳稳的静止在当下,空气里弥漫着沉默的因子,但交谈仍要继续。

    “你怎么找到她的?她……没有说什么吗?”这不是她最想问的核心问题,“为什么要去找孟倩楠”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黑子从泛着亮光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跃而起,四只蹄子有两只因为站不稳的缘故划出一个趔趄的弧度,狗爪与地面摩擦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刺耳响动,他拍了拍狗子的屁股,那狗子重新坐在地上摇尾巴晃脑起来。

    “不是我找的她。”

    “她找的你吗?”不要看这一答一问之间好像一副咄咄逼人进攻的势态,实际上两句话之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的沉默时间。技宝给了二人彼此很大的适应时间,以此进入今晚最内核的解疑答惑阶段。

    “她怎么会找到我?”他说着笑起来,嘴角上扬出一个新月弧度,从技宝的角度看过去十分优雅蛊惑。“连你都找不到我,除非你跟她有联系。”他转守为攻。“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水壶烧开,隔了一会儿热水冒着热气缓缓注入玻璃杯内,杯子里的小青柑在热水的冲击下不断的上浮下沉,而后又在热水的浸泡中旋转游荡,很快白水变了颜色,有暗红色的物质从里向外延伸,直至全然变色,上下左右分不清彼此。

    “我说了你可能会不相信,我不认识她,她应该更不认识我。”孟倩楠的微信具体是如何跑到虞技宝的微信上去的,这一节没必要跟谭犀铭交代明白,她要强调的只是一种阴差阳错的命中注定感,还有一种随机感——他可千万别以为他和孟倩楠是什么命中注定,作为中间牵线人的虞技宝稍微改变一下时间、地点等因素,那现在去日本赏花的那个女人就不会是同一个!不晓得对面的男人能不能体会到这一点委婉的逻辑表达,技宝烦躁的挠挠头皮,继续说:“你没有跟她讲我的事情吧,我怕他会来找我。”

    他的眼睛射出玩味的目光,饶有兴趣的问:“你既然害怕,那为什么还要见我?如果从一开始你不说、不见,不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她说错话了,这时候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表达,于是急忙改口,“担心和害怕是一直存在的,我就是现在也害怕你呀。”她直视着他,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你不知道我一直挺害怕你的吗?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件事。”

    “我可怕吗?”

    “不可怕。”抓紧拍马屁,“你是个好男人。”

    “我也说过: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只是比较善良。”

    喝了一小口茶水,她轻轻的把水杯放在原位,身子向他坐在的位置倾斜,虽然两人之间隔着桌子和一只狗,但倾斜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暗示,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进一步的深入表达。

    “一切都是因为我舍不得你。”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他的问话听起来更像是明知故问,他可能要她更实在直白的一种表达。

    “我也不知道,总之,舍不得你。”技宝重新端起水杯,水杯的底部厚实,手掌心并不觉得烫手,温暖一片。“可能也知道为什么,只是那不道德。”

    “你还在乎道德不道德?”他笑了,话里并没有嘲笑的意味,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聊道德只会自损八百。“你有男朋友没有?”

    这话问的很温柔,是那种长辈般的关怀问话。“我有男朋友。”技宝回答。这是极其必要的保护屏障,就像之前他的婚姻保护屏障一样。现在他的婚姻屏障解体了,不知道孟倩楠现在能不能当她的新保护屏障,而不是做她的威胁炸弹。

    “送你回家的那个?”他说的是庞旭,押一口茶。

    那晚的庞旭并没有下车,谭犀铭不可能看到庞旭具体的身体面貌。“嗯。”她重新把身躯移回去。

    “你今年多大?”

    记不清这么关键的信息有点说不过去。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年龄,技宝呼出一口气,说:“二十五。”

    “奥。”他抚摸着狗头,“年纪不算小了,倒是还用不着着急。”低着头,他的眼睛望着她。“好好谈吧,两个人在一起看的是能不能合得来,不过也要长个心眼,不要一门心思放在对方身上,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优先发展自己。”

    这就是他对她表达的情感观点,技宝信不了其中的一半。

    “你不问我别的吗?”她提醒他。比如那个工作,比如他的钱,如果可以,她还希望他能问问她的迷茫。

    “没什么可问的。你还小,还带着书本气,很多事情并非非黑即白。如果事实和书上的不同,一思考,坚信事实错了、书本对了,这就是犯傻了。”

    这是他的思维表达?听起来和网上聊天时掉书袋不同,她信了七八分。

    茶水喝足,时间到达十点半开外,他指了指二楼的一间卧室让她去休息,而他则还要处理一下黑子的饮食饮水问题。十一点十分的时候,他的脚步声从楼梯上由远及近,毫无停顿的又由近及远。

    第二天,技宝开门出来,屋子里人去狗不见。谭犀铭给她发过了信息,一楼的厨房不开火,出门左转在一家店里买到早餐,拎着饭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一个老先生牵着一条狗慢悠悠的往前走,技宝边走边观察,通黑的颜色,硕大的体型,怎么看那狗子都是黑子。她越走越近,还不曾靠近仔细看,狗子摇着尾巴挣脱着往她这边跑。那老人察觉到黑子的举动,抬眼看到了技宝站在后面,扶了扶眼镜后疑惑着问:“小姑娘,这狗倒是认识你。你是谭家那小子的什么人?”

    技宝心惊甫定,她还以为这是谭犀铭的爷爷呢,不是就好。“我是他的朋友。”技宝笑呵呵的说,狗子已经蹭在她的腿旁,今天天气好阳光足,她穿了一件常见束腰的淡蓝色碎花连衣裙,脚下蹬着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看起来十分爽利青春。说是谭犀铭的朋友,既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又不像真话,于是她加了一句:“准确的说我哥哥是他的朋友,我这是来南京旅游,借住在这里几天。”这话说的无懈可击,可那老人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球懵懂的消化着她说的关系图网,仿佛搞不清楚这一条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旅游借住”关系,幸而脚边的狗子安静的坐在地上,屁股压在技宝的鞋尖上引起了技宝的注意,她忙转移话题,“这狗是谭哥家的那条狗吧,这么乖巧。”

    老人并不多话,只说狗子早晚都需要遛弯,谭犀铭早上把狗交给了他,这是刚刚遛完回来。技宝始终错位跟在老人和黑子的后面,这样可以避免与老人视线交流,省的勾起老人的好奇心问出她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来。既然谭犀铭会把黑子交给老人去遛,看来是十分熟悉的关系,这年纪,说不定是谭犀铭爷爷的朋友。嗯,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走到前路的岔口,老人再次说话:“姑娘,这样吧,你把狗牵回去,省的我再跑一趟。见到犀铭就说……”他停顿了很久,不知道要交代什么事情,也可能只是单纯的遗忘症。技宝知道有的老人说着前话就会忘记后话,这并不稀奇。

    “说什么?爷爷您慢慢想。”她并不催促,把手里的早餐勾在左手食指上,伸出右手抚摸黑子脖颈处的毛。

    “见到他,你就说他媳妇来找过我,问他:这条狗能不能给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