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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笑了,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笑。
还是因为一个我以为我最讨厌的小娃儿。
我不许自己出现任何情绪的波动,所以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如何讨厌。
你也没让我“失望”,每天为了吸引我的注意,都在做一些让人厌恶的事。
如我所料,你真的很“坏”!
你趁我洗澡偷偷拿走我的衣裳,在我被窝里放石子,将我的画纸全部撕破,衣裳剪成一条条挂在树枝上当小旗……
实在太幼稚了!
你不知道这些拙劣的小把戏只会让我更加漠视和厌恶你吗?
你还真是尽心竭力使坏,可每次都失败而归。
就像那次你将我的饭碗里放毛毛虫,还用米饭盖在碗底,坏到让我吃了一半才发现。
我明明发现,却不动声色,害你一直斜着眼睛瞅,以为毛毛虫放错了饭碗。
直到我将整碗的米饭吃完,端着饭碗走开。
你这小女娃就是忍不住,冲过来,跳啊跳地举着小手要抠我的嘴。
你大声喊着:“吐出来!吐出来!”
“什么?”我淡淡挑眉,故作不知。
“唔……”你咬着手指,不好意思地羞红脸,却不敢承认,“没什么,就是你吐一吐嘛!”
真是有意思,你故意整我,我将虫子吃进肚子里,不正中下怀?你为何这般紧张让我吐出来?
“是这个吗?”我一挑眉,手伸进碗底,抓起毛毛虫,往你脸上一扔。
“哇——”你吓得一下子哭出来,只听咚地一声。
我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脸有点黑,你居然吓得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最怕的是小小毛毛虫。
好!以后你只要再来烦我,我就丢一堆虫子进你被窝。
想归想,从那以后,我终究没有一次这般做,原因?
或许只是不想看到你晕倒,因为你翻白眼的样子,还……真是丑!
你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天亮就来我门口报道,和站岗似的,尽管每次都吃闭门羹。
而你身后那个跟屁虫——南宫绝,比你还要固执,甚至有点讨厌。
你大概不知道。
在你随着你哥哥出去打猎的那天,寸步不离你的南宫绝为何没跟去?
因为他来找了我。
我至今记得他气呼呼冲进我房门的样子,一脚就将门踹开,门板撞着墙面一直来来回回咣当响。
我从没见过一个男孩如此愤怒,他望着我的眼神,满满都是恨,好似我抢了他最珍爱的宝贝,将我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滚回你的雪翳国!”他小手都快指到我的鼻尖上。
我知道我这样一出生就连父皇都抛弃的人,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可我为何要听他的?
我手中的画笔不停,瞧都不瞧他一眼。
南宫绝伸手就将我的画稿撕个粉碎,咆哮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为什么你来了小雪就不理我了?为什么?滚啊!你滚远点!不,你去死!!你死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小雪是我的!小雪是南宫绝一个人的!”
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在诅咒另一个人“死”!
这样的南宫绝,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一直以为南宫绝不过是个长得绝美,甚至有点懦弱的鼻涕虫。
因为他成天到晚都跟在你P股后面,一遍遍喊着“小雪”“小雪”,不厌其烦。
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小男孩对小女孩愚蠢又幼稚的爱。
直到看到那因愤怒和绝望而染红的眼睛,滚落泪珠,我才知道,他是那么爱你,你就是他的全部。
而我的出现,粉碎了他的梦,抢走了他的全部。
我浑身一震,握着画笔的手都在颤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他对你的这种需要,对我敌视,让我很不舒服。
我一直很不舒服。
明明一遍遍提醒自己要讨厌你,可看着他那么爱你,每天和你在一起出双入对,我心里就像堵塞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呼吸不上来。
“我不会走。”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明知道这样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但我还是说了。而且,说出来还很解气。
“你敢不敢跟我比赛?”南宫绝眼底的精光一闪。
“比什么?”其实我对比赛根本就没兴趣,也不屑一顾,但我想比,为了你。
“骑马!”他笑了笑。
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明知道他可能会耍鬼招害我,但我还是去了,即便我根本没骑过马。
雪地上,面对那匹枣红色的大马,我暗暗吞了吞口水,从来没觉得马竟然如此高大,好像一扬蹄就能将我整个人踏成纸片。
但我还是攥了攥拳,踩着马沓子笨拙地爬了上去。
当马飞奔起来的时候,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吹过,我抓紧缰绳,身子摇摇晃晃,像水面的浮萍抓不到依靠,可我不后悔,为你而比,值得。
突然间,奔马长长地嘶鸣一声,这一声怪异而凄厉的嘶鸣就像在我耳膜硬生生炸开。
马惊了,马颈高扬,差点将我甩出去,我不知道该抓缰绳还是抓马脖子,心一慌,一只脚也滑了一下卡在马沓子里。
脚踝的痛楚让我面部几乎扭曲起来,马沓子的铁又冰又硬,脚踝定是肿了。
马疯了一样狂奔,我的头发都被甩散,身后是南宫绝放肆的大笑。
我大口地呼吸着,却抑制不了因为恐惧而提起的心狂跳声,每一声心跳都出奇的大,犹如马蹄一下下踏碎心脏。
脸色煞白,我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坚持不住掉下来的千钧一发,有道红色的身影从惊鸿般从眼前闪过,有个人将我从马上一拉而起,稳稳地放在一旁的雪地上。
疯马嘶鸣着跑远,踏起的雪花溅到我面颊,一瞬间冰凉。
当我抬眸,眸子里是你一张比我更惊慌的小脸,我的惊慌,竟荡然无存了。
面颊的雪化为水,流进心里,暖暖的。
那个红色的身影就是你,是你救了我。
想不到,五岁的你,居然有如此好的骑术,如此精湛的轻功,和那么大的力气。
阳光从你背后照射过来,你银色的卷发在风中缓缓舞动,跳跃着白金的光泽。
你朝我伸出小手,光线在手心流转:“吾舞哥哥,我扶你起来好吗?”
这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这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声音。
即使,豁去一颗门牙的你,还是把我的名字喊错了。
我呆呆的望着你的手。
小小的手,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竟比我这画师的手还要美上几分。
肉呼呼的小手掌泛着淡淡的粉红,就像你的笑脸,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没有说话,却情不自禁将我的手,递了过去。
就这样十指相交,我们的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第一次握你的手,你还是个奶娃娃,握着我的一根手指,紧紧的。
那时候娘亲说你会陪伴我一生一世。
第二次,已是五年后的这一天,你握住了我全部的手指,紧紧的。
我问自己,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吗?
我尴尬地唇角淡扬,不算是笑吧:“觉得无聊才来骑马。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好像不听话。”
我不想告诉你那是和南宫绝的比赛,为了你而比。
“不是马儿不听话。而是有人不听话!”你气呼呼地说,眼睛愤恨地瞪着南宫绝,“有人拿飞针扎了马屁股!”
南宫绝咬住下唇不敢看你,却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他在搞鬼。
小小的飞针,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已丧命。
我这条命,除了娘亲,从来没有人怜惜。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一生无论生死,都是一样的寂寞。
可此刻,我竟一点也不怪南宫绝的暗算,反而出奇地高兴。
或者说,那是从未有过的庆幸。
庆幸,我还活着。
后来整整三天没有见你,也不见南宫绝。
我隐约觉得不妙,果不其然,南宫绝三天后被你送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虽然我不知道这三天,你对他做了什么。
但我似乎可以看到他离开时,那种愤怒,绝望的眼神。
这三天是他的噩梦,也最终蔓延成我们的噩梦。
命运就是如此,在悄无声息中,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就扭转一生,我们六个人的一生。
当天晚上,我就接到娘亲去世的噩耗。
不,不是去世,而是被人暗杀。
琉璃家族的所有血亲,一夜之间全部丧命,只剩下年仅十岁的我。
若不是娘亲早有预见将我送来鹰宇国,我也成了刀下亡魂。
我才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不要复仇!
原来她早就知道。
可我如何能不复仇?
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被抛弃的人。她受了那么多苦,我岂能看着她含冤孤单而去?
我从来就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娘亲了,可那些人为什么将我最后的温暖和念想都夺去?
我展开娘亲塞进包裹的信,才知道我的身世,更坚定了我复仇的决心。
可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我要如何去复仇?敌人太强大,我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
或许,我可以求助鹰宇国的女皇。
娘亲说过“女皇会护你一生。”
我几乎疯一般地冲向大殿,我要求助,女皇是我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