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0景王抢亲

八宝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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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们不禁窃窃私语,言语中透着畏惧,似乎能嗅到空气中紧绷的火药味一触即发,有人已经惊慌地站了起来。

    当所有人料定接下来的一幕是暗藏的杀手会一拥而上,拼杀昏天黑地,婚礼血流成河。

    北辰染却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对玄冥轩平淡说了两个字:“继续。”

    玄冥轩不愧为丞相,冷静的气度丝毫不亚于北辰染的大气,镇定地念起誓词。

    凤靳羽冷哼一声,眸中冷光穿过众人,连北辰染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直视艾幼幼,清冷的声音扬起:“幼,到爹爹这来。”

    艾幼幼不敢想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从那么高坠落又数日杳无音信,他一定担心得心要碎掉,心中一遍遍设想过她可能发生的情况,恐怕夜夜都合不了眼吧。

    风吹起他白衣的一角,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整张脸都苍白得不像话。

    只是瞧了一眼,她的心就像被扔进十八层地狱遭受凌迟。

    如今看见她嫁给北辰染,他的心也会流血吧?

    不能想,不能再想下去。

    她怕再想下去眼泪就会跟着流出来。

    艾幼幼淡淡地别开脸,不去看他。

    凤靳羽瞳眸一缩,似乎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又唤了一声:“幼——”

    他每次总这样唤她,不是雪陌舞那般情切体贴的“幼幼”,也不如风烈邪那一声“小乖乖”叫得缠绵魅惑,仅是一个单字,甚至是面无表情的,但却总震动她的心弦。

    羽,带我走,我们回家!艾幼幼心中发出悲泣,可她决不能说出口,绝不能流泪,绝不能暴露任何心迹,她还没有拿到解药,她绝不能让他死!

    四个绝字,让她别无选择,她现在就像在钢索上行走,身上又压着刀山,不是被压得血肉模糊,就是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但她必须走下去……

    凤靳羽心中不断猜测着万般可能,可要等的答案迟迟未现,却见她握住了北辰染的手。

    “染染,这个是你说的故人吗?”艾幼幼握住北辰染的手,似乎被凤靳羽冷厉的眼神吓到,躲到北辰染的身后,“他,有点可怕。”

    “他不会伤害你,何况,有我在。”北辰染笑得无害,伸臂将艾幼幼揽在怀中。

    陡然间,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凤靳羽的衣角,将那比风还冰冷的声音吹进他的耳中,将他整个人冰冻。

    为什么她的话这么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凤靳羽忽然凭空跃起,眨眼间便站在艾幼幼身前,见她不安地往北辰染怀中缩了缩,凤靳羽的心好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带起血花无数。

    “幼,我们回家,爹爹来接你了。”凤靳羽一把擒住艾幼幼的手。

    北辰染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没有阻拦,平淡的眼神不漏掉二人丝毫的表情。

    艾幼幼只是静静地看着凤靳羽,目光中没有任何留恋、不舍、牵挂,有的只是淡漠,甚至还有一点惧怕,好似若不是这次相见,他们只是个毫不相关的路人。

    “染染说我们是故人,但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请放手。”她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本以为,缘结得那么长,那么深,是什么也抹不去的。

    本以为那只手,会握着一辈子走到天荒地老。

    当那只以为会握着一辈子到老的手从手心抽离的一刹那,所有温度都消失了,凤靳羽感觉拿抽走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魂,甚至这副躯壳都会瞬间化为齑粉,被风吹散。

    没有了她,他和这漫天游荡的尘埃还有何种区别?

    沉寂数秒,凤靳羽忽然扣住她的手:“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你以为一句话就能抹掉我们的过去?我不信你会忘了我。”

    她吃痛地哼了一声,用另一只手去扳他的手指。

    一根根地扳开,他却死也不会放手,那种是抵死的坚决,坚决到紧紧扣住她手的力度将她差点捏碎。

    “放手。”艾幼幼挣扎着,但眼睛一直不敢和他对视。

    凤靳羽非但不放手,反而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扣住,放在胸口的位置:“它……告诉我,绝……不放手,就像……从前……你爱我……一样……”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说起来,却是那么艰难,明明没有受伤,却像垂死的人,断断续续,停顿了数次,终究是说不完。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说的最长,最浪漫的句子吧,如今却支离破碎,像他的心一样。

    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甜言蜜语也从来都不会说。

    相同的一份痛,正因为他不善表达,什么也不说,注定要比别人承受的痛苦更多十倍百倍!

    在苦再难他都放在心里,他不善表达,也不会表达,心疼了,爱了,思念了,心痛了,所有的情绪都只是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幼——”

    他断断续续说着那个句子,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用手指点在他的心上,又放到她的心口。

    明明婚纱很厚,他的手指只是轻轻一点,可那指尖的冰冷却能一下刺进她的心里。

    “我不记得从前了,也不想记得从前。我不管从前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只想爱染染一个人。”她的语气带着央求,却是不容忽视的决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日那十六个糖葫芦掉在地上,即便脏了,她也会拼命去捡。

    他终于明白,当日他在画舫上对着她宣布要娶云若,对她说出好聚好散,她的心会有多绝望。

    他终于明白,当日她笑着跳入湖中,说去捉鱼,那微笑有多难。

    凤靳羽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眼神一点点涣散,心如刀绞,一口血生生喷了出来,染得她纯白婚纱,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忽然蹙起眉,只是静静看着艾幼幼,说不清那表情是无助,不信,难过,悲伤,还是绝望。

    她本以为他要坚持,要说几句怨她的话,那样她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不想他却缓缓抬起手,像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般艰难,手指覆上她婚纱上的一团血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喜服。”他颤抖的手指不停地给她擦弄脏的礼服。

    幼,我的幼,你是跟爹爹闹着玩对不对?

    幼,我的幼,在爹爹面前,你可以无休止的淘气,可现在不要淘气了,还不好?爹爹没有多少日子了。

    幼,我的幼,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那你快些惩罚我吧,惩罚好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对不对?

    幼,我的幼,你不要心痛,爹爹没有流泪的,只是笑不出来,爹爹一点也不痛的,真的不痛,所以你也不要心痛,不要伤心。

    凤靳羽不停地用手替她擦拭婚纱上的血迹,就如当日她擦那弄脏了的糖葫芦,擦了好久,久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却擦不干净,如何也擦不干净。

    他只觉得指尖挨着的布料一点点撤离,接着头上一痛,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被带走了,一瞬间天昏地暗。

    他下意识地用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抓紧,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终于想起来要说话,可一张口,却还是来不及把那最后一句话出来。

    原来,身后涌出一大批杀手早已逼近他,他一向机敏过人,武功高深莫测,可他却一点也没听到。

    被打了,他也不知道。

    他还是呆呆地站着,好似沙堆人偶,一动不动,任由那些杀手将他像沙袋又踢又打。

    无数的攻击袭来,他躲也不躲,终于无力招架,倒在地上,身体流出的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他伸出手,按在胸口,这个位置,为什么会像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这么难?

    他忽然移开手指,不敢碰胸口,生怕一碰就会碎掉。

    她说过,没人拥抱,我还能自己拥抱自己。

    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收紧手臂,他想要拥抱自己一下,因为实在太冷了,明明是夏天,为什么会这么冷,这么冷。

    那一日雪下得很大,那一日银线梅雪开得很美,那一日,有个孩子骑在他肩头,摘下一片梅花瓣戴在他发间,那一日,那个孩子对他说,戴上我的花,你就是我的人,而他微笑着在心中,许下一生不变的诺言。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得极淡极淡,却从没这么美。

    无数的拳脚落下来,连那些杀手都不知道踢了他多少脚,多得连他们都不记得,数不清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知躲闪,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躲,只有那双清冷的眼眸一直盯着她,哪怕是踢到眼睛,踢得眼睛都出血了,也不肯闭上,不肯移开眼神。

    就那么用出血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那种眼神,就仿佛即将坠下十八层地狱的亡魂,依旧苦苦盯着看不见的天空,苦苦想要抓住一丝人间的光明,不肯放弃。

    她静静地看着他,心如刀割,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像他受了苦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样,安静。

    人家都说,痛了就哭出来,喊出来,放声大叫大哭可以减轻身体的疼痛,心里的压力。

    可那个傻瓜,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从来都什么也不说,痛也不喊,不哭。

    傻瓜,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喊出来呢?

    是不会表达,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在痛?

    你痛了,我也会痛,所以,你不会让我知道你在痛,你怕我痛。

    我痛了,也不会喊出来,也绝不会哭,绝不能哭。

    我如果发出一点带有感情的声音,你就真的会死,而我,不能让你死。

    所以,我,是不会哭的!

    “无趣!”北辰染微微蹙眉,瞪了一眼玄冥轩,“你将朕的婚礼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