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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郭玉祁继续说道:“虽说‘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可黄鼠狼有哭泣的时候,猛虎也有落难的时候,若是我们处处提防,明辨是非,反而会错过真正的善。”
秦吉显然更倾向郭玉祁的回答,摇头晃脑间重新看向林尧,“林尧,你可听明白了?”
林尧不解的看向郭玉祁,“郭公子,即便因此而丢了性命,您还是会选择救治那白狼吗?”
“它已经临近死亡,哪里来的力气杀我?”
林尧冷哼一声,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带起一抹嗜血笑意,“那可说不准,濒死边缘的事物最为可怖。若我是那头白狼,在你弯腰的那一刻定会使出浑身力气咬断你的脖子。只要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我便可活,我的孩子也有救了。”
听她说完底下又是一阵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秦吉脸都绿了,大声喝道:“都给我安静,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规矩呢?”
即便他面前的这个小子再如何通晓人情事理,可她毕竟年纪尚小,又能有多少能耐?他要面对的可是众多子弟,岂能被她一人搅了课堂的清白之气?
见课堂重归于平静,秦吉斜眼看向林尧,音色低沉道:“林尧,你可知错?”
林尧纳闷了,“知错?学生何错之有?”
她句句说的大实话。
“不辨是非!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你还说你没错?”
林尧敛了神色,目光清冷起来,她明白了,不管她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错的都将是他。呵!她还以为身为德高望重的师者必是与人不同,却也是个迂腐之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吉当即大怒,“成何体统?礼数何在?你今日不必上课了,给我滚出去!去映礼堂抄写‘礼记’,学好了礼再来上我的课!滚!”
要她抄礼记?她凭什么要抄?
林尧仰头看向居中而坐的秦吉,就要据理力争,“我不抄!学生哪里有错?”
秦吉冷哼开口,“到现在还没有悔改之意,还说自己没错?郭玉祁,你也去!盯着他!十遍礼记!少一个字我拿你试问!”
郭玉祁顿时有些呆愣,他竟要他去盯着那小子?
“秦先生!……”
“还不快去?”
眼看秦吉发火,郭玉祁张张嘴没了话语,狠狠瞪向林尧,这小子还真是与他过不去了是吧?就连他忤逆先生他都逃脱不了干系了?
“学生敢问先生……”
见林尧要说些什么,郭玉祁忙拉着她离开了书寮斋,他是真的怕了她了。
“郭公子,你拉我做什么?我刚才说的不对吗?你看……”
“走!”
“郭公子!……”
看着林尧推推搡搡,极不情愿的背影,李硕深黯的眼底渐渐凝出幽光,敢勇于挑战先生权威的她是第一人。
呵!什么明辨是非,以善为本,通通是废话!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大道理,有的只是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若为王者,随便说出口的话都会被世人尊崇。如今他不惜千里的也要跑出来,不为其他,只为做他最后的挣扎。他不知道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知道,他若不去拼搏一把,日后他一定会后悔。哪怕要他弑兄夺位,杀父得天下,他也一样会去做。一旦他成了王,还有什么抹消不去的?
映礼堂内,郭玉祁狠狠瞪向一脸委屈的林尧,音色低沉道:“你还真是可以啊,入学第一天竟被先生赶来了映礼堂。”
林尧嘟了嘴,更加委屈起来,“郭公子,秦先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罚我,你也不帮我说几句话。”
郭玉祁冷哼一声,低头看起书来,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她刚才顶撞忤逆秦先生的话语,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这般懂得人情世故。
世间道理本就真真假假,难辨虚伪,更不知其中善恶。就像与人为善是好事,可善也要分人才是,一味的行善积德,反将自己陷入绝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他经历了无数磕绊才懂得的道理,没想到他竟也懂得?莫非他也如他先前那般……等等!这小子喜好看些杂记,史记类的书籍,再加上史记向来一针见血,处处记录着朝廷的争斗是非,与后人予警示作用,若是这小子用心看了去,必能获益匪浅。
这些道理难不成是她从那些文章中得来的感悟?
郭玉祁抬头看了眼林尧,略一思忖,幽幽开口,“学院毕竟是学院,你的那些大道理最好是收起的好。学院里风气纯净,若是你再这般搅动人心,先生还会再罚你。”
猜出林尧知晓道理的来源后,郭玉祁莫名同情起她来,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这小子日后必会因为她的一知半解吃尽苦头。
林尧本趴在书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宣纸上乱涂乱画,听闻郭玉祁的这番话当即精神一震,坐直身子看向他。
“郭公子这是在担心我?”
郭玉祁神色不自然道:“谁担心你了,如今你我同住一间寝室,我可不想因为你的顽劣搅了我的清净。”
林尧似是察觉到什么,嘴角弯起,眸光闪闪道:“是吗?可我觉得就是郭公子在关心我。”
郭玉祁稳定心神,厉声道:“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书案上的礼记怎的还未翻开?抄书!”
林尧唉声叹息,继续趴到案上涂鸦起来,“这里无聊的紧,我哪有心情抄书。”
郭玉祁无语的看向她,神色凛然道:“这里可是莱芜创立之初所设的祠堂,你竟当它是无聊之地?”
林尧斜眼看向他,“可在我看来它就是无聊之地。你自己看嘛,孔子像,神像,莱芜先人的灵位,还有一大推数也数不清的戒律书册,净是些无聊事物,不无聊才怪。”
“你可知若是被院里的先生听到你此刻的言论又要罚你了。”
林尧不解道:“得罪先生便要受罚吗?”
郭玉祁周身冷意更甚,“当然!在书院,先生就是一切道法!”
林尧眯了眼,看着他坚毅,果决的俊逸脸庞恍然明白了什么,感情这小子是来莱芜避难的啊。
进了莱芜,自然没了深府大院里的那些是是非非,所遇之事即便再无理阴暗,相较于深府里的是与非也会可爱的多。
林尧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歪头浅笑,她既已进入这充斥清正纯气的学院是不是也该如他般放松心灵,舒舒服服的过一段至纯惬意的生活?
“郭公子,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郭玉祁愣了愣,“你说我如何?”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他聪明?如果他真聪明就不会跑来莱芜了!说好听点他是来求学问的,说不好听他就是来逃避范家人和他父亲对他的逼迫的。
林尧抿嘴笑起来,随口找了个话题,“没什么!郭公子,你既是御史大夫之子,家中必定设有私塾,怎么进莱芜了?”
郭玉祁看向林尧的视线愈加复杂起来,“你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