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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其雨捧着小盒子，来到了佣兵工作鉴定师的工作台边。
这个鉴定师年纪已经很大了，是个秃顶的瘦小老头子，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手边摆着各种各样的鉴定用工作，面前的桌上还摆放了一个粗糙的名牌，上面写着“鉴定师：王健”。
而微风城的佣兵们，都称呼他为王老头。
当之前的铜锣敲响时，王老头就从打盹中醒了过来，他咳了两声，扶正了老花镜，没等走来的白其雨说什么，便直接伸手从她手中将小盒有些粗暴地接了过去。
接着，他戴上一副皮手套，动作轻柔地将那个又黑又圆的小球拿了出来，凑到自己眼前几厘米的地方仔仔观察起来，并不时闻上一下。
这时，爱看热闹的佣兵们已经涌了上来，他们勾肩搭背地挤在一起讨论着几天前谁谁谁花大价格买了个材料结果鉴定出垃圾、谁谁谁又是刚刚把未知材料挂小价钱卖出去结果转手就被人鉴定出价值百金。
反正，别人的不幸总是能令人津津乐道。
王老头被佣兵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弄得皱起了眉头，大吼一声：“吵个屁！安静点！”
这个连超凡都不是的瘦小老头子竟然能吼出如此大的声音，佣兵们却也早已经习惯，他们安静了不到两秒，就再一次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我觉得这个玩意儿不靠谱，黑不溜秋的，估计有毒。”
“这东西应该不能用来做武器材料吧？施法媒介也够呛。”
“那也不一定，这东西看着挺邪门的，搞不好有什么特殊用法。”
“王老头看半天了，行不行啊？”
启万里也适时凑了过来，他双手抱胸站在人群前排的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黑球，暗元早已经借着他的双眼开始了扫描，一行又一行扫描结果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白其雨早也发现了他，但想起他叮嘱的不能透露二人认识的事情，于是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焦急地等待王老头的鉴定结果。
这时王老头早已经被佣兵们烦得不行，但工作还是要做，他骂骂咧咧地取出一把小刀，在黑色小球上十分小心地刮下了一点粉末，用一个小盘子接住。
接着，他不知从哪弄来一瓶脏兮兮的黄色液体，滴了两滴到小盘子里，观察起液体与粉末的反应。
很快，黄色液体沸腾了起来，几秒的时间内这些液体就沸成水汽消散，小盘子里只剩下了一点点粘稠的绿色物品。
佣兵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液体是啥、这种反应代表了什么，但看过无数次鉴定的他们知道一件事情——有反应就意味着这个材料存在某种属性，至少不会是毫无用处的东西。
但王老头仍然没有结束他的鉴定，他用小镊子拨了拨那团绿色物品，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瓶蓝色的液体。
接下来他总共从小黑球上刮了三次粉末，进行了五种不同试验反应，得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反应物。
“这东西，不好说。”终于，王老头摘下老花镜，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东西很大概率是邪眼的眼珠子，但是应该是经过了多次变异，变异方向很混乱，所以这东西的属性也比较杂。”
佣兵们顿时热闹起来，白其雨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个变异邪眼的眼睛，不管它变异方向再怎么混乱、属性再怎么复杂，其报价也绝不可能低于四十银币。
有钱赚！启万里这家伙眼光还可以嘛！
邪眼是很少见的一种怪物，即使是在目前怪物开始扎堆出现的南大陆上，也几乎碰不见大群的邪眼。
这种怪物长着硕大的脑袋、硕大的眼睛，没有身体却有十几条触手，样貌恶心可怖，更是具备制造幻觉、引爆恐惧的诡异能力，任意一只邪眼都有着至少二阶巅峰的实力，稍有变异，便是三阶以上的战斗力。
这时，有人提出了疑问。
“王老头，你靠不靠谱啊，邪眼的眼睛比我脑袋还大，这小珠子连我巴掌一半大都没有，你唬弄谁呢？”
“你们懂个屁！”王老头也不管说话的是谁，张口便骂：“你以为邪眼的眼睛跟你们似的？它们眼窝里一大半都是液体，而且眼珠子一离开本体，马上就要风干萎缩，才会变成这样！不懂就不要乱放屁！”
白其雨此时心情很好，她尚不知启万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这东西能赚钱，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于是笑眯眯地问道：“那您看这眼珠子有什么功用、又价值多少钱呢？”
王老头“哼”了一声，将小黑球放回盒子里盖上，说道：“这东西随便刮点粉下来，就有剧毒，可以造成对食用者造成无法逆转的精神伤害，如果量大甚至可能直接让人大脑溶化，五阶以下的超凡多半没有抵抗能力。”
“不过你们也看到了，这些粉末可不是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投毒可没那么容易。”
“价值嘛，至少两枚金币吧。”
佣兵们听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点粉末就有剧毒，这么个拳头大小的珠子能刮下多少粉末来？这可以杀人越货的超级好东西啊！
一时间，不少行走在灰色边缘的佣兵们眼睛亮了起来，开始盘算自己能出多少钱拿下这个东西。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看走眼了，这东西不值这个价。”
在场的佣兵们纷纷愣住，白其雨更是露出见了鬼的表情，至于王老头，当场就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在那里胡说八道！”
说话的正是启万里，他悠悠然从人群里走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笑道：“王老头，我可没有胡说八道。”
白其雨看见他这副样子，想起之前的叮嘱，似乎明白了什么，皱起眉头说道：“这位大哥，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的！”
“就是！小姑娘说的没错！”佣兵们喊了起来：“你是不是想乱说一通，再用低价把东西骗到手啊！”
启万里没有理会佣兵们的喊叫，他上前几步，对白其雨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就把这东西给我过过眼，要是我给你弄坏了，两金币我赔给你。”
白其雨入了戏，她斜了启万里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我信不过你！这东西我随便卖一卖也不只两枚金币，凭什么要给你看？”
启万里双眼微眯，摇着手指说道：“这东西本身不值钱，但如果使用方法得当，价值可以高达几十金，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白其雨露出犹豫的表情，这时听那王老头冷冷地说道：“小伙子，你都没有近距离看过，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当当几声，五枚银币被扔在了王老头的工作台上，启万里笑着说道：“王老头，五枚银币，借你的工具用一用。”
白其雨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凭手感就知道里面仅剩不多的银币又少了五枚。
“嘶……”她憋住了想要怒骂启万里的冲动，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犹豫了一会儿，将小盒子递了过去：“那就给你看一眼。”
王老头看在钱的份上，没有多说什么，他搬着自己的椅子挪到了一边，板着张脸盯着启万里。
按照规矩，任何人只要出了两枚银币，完全也可以要求自己用工具鉴定，这个人出了五枚银币，他没有反驳的资格。但他也要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是不是像他自己说得这么厉害。
启万里接过小盒子，将其放到工作台上打开，再一次露出了这枚黑色小球，他装模作样地戴起手套，学着刚刚王老头的样子，又是看又是闻又是刮粉末的，折腾了好一番。
王老头一边看得冷笑：“狗屁不通的新手。”
就在看热闹的佣兵们见启万里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只是场闹剧的时候，突然听白其雨惊呼一声：“你在干什么！”
大家一下子集中起注意力望去，只见启万里不知何时用自己的指甲沾了一点黑色小球上的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
“卧槽！”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就连王老头都瞪圆了眼、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不要命了！”王老头猛地上前一步，要去阻止启万里的动作，但启万里此时却转过头，脸色如常地笑了笑。
王老头一下子定在了原地，露出惊愕的神情：“这……怎么会？”
启万里又对着震惊不已的白其雨和佣兵们笑了笑，脱掉了手套，直接将小黑球抓在手上掂了掂，用沉着平静的声音说道：“无毒。”
“不可能！”王老头紧锁眉头，认真地说道：“我换了五种试剂，每一种都产生了极烈性的反应，哪怕它不是致幻的毒性，肯定也是有剧毒的！是不是你本身有抗毒体质？”
启万里听了，摇了摇头，握着小黑球的手突然飞快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便看到小黑球外表那一层黑色开始剥落，不到十秒，他摆在面前的小盘子上就落满了一堆黑色粉末，而他捏在手里的小黑球则是变成了一个小白球。
晶莹剔透，里面还能看见淡淡的红色血丝。
“这是！”王老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启万里将小白球举起，笑着说道：“你说他是眼珠子，其实没说错。但这并不是邪眼的眼珠，而是魔眼暴君的眼珠。”
“魔眼暴君？”佣兵人群再次爆发出热烈的讨论，有人说道：“魔眼暴君可是五阶以上的高级怪物，如果出现在东部海岸不可能没人知道啊！”
“对啊！”另外一个佣兵说道：“而且你之前说这个东西不值钱，魔眼暴君的眼睛怎么可能不值钱？”
“因为它是……魔眼暴君的胚胎。”启万里淡淡说道。
“你们可能听说过，魔眼暴君是邪眼经过数次复杂变异后、有极小概率出现的恐怖怪物，但你们却不知道，当一只邪眼最终要成为魔眼暴君的时候，会重新回归胚胎状态。”
“它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接着身体便会溶化，只剩下一只最纯粹的眼睛，这只眼睛经过长达半年的变异过程后，才会重新长出身体，成为真正的魔眼暴君，而在那半年里，这个胚胎性质的眼珠子是没有属性的。”
“同时，它也处于一个几乎零防御的状态，唯一自保的东西，就是由原身体溶化后化作的一层黑色角质，也就是这个小盘子里的东西。这层黑色角质本身不存在危险，但却是变异的催发剂，如果有其他怪物触碰到这层角质，会朝着随机、不定向的方向变异。”
“大家都知道，对怪物来说，变异并不一定是好的，如果方向不对，不仅会变弱、甚至可能出现其身体无法承担变异力量直接崩溃的现象。因此，如果有怪物将胚胎状的魔眼暴君吞食下去，大概率开始无穷的变异直至身体崩溃，而眼珠子本身却能存活下来。”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这个角质的作用微乎其微，它只能造成呼吸心跳小幅度地急促，对于超凡来说作用相当于无。当然，如果你们吞食了超过两公斤的黑色角质，还是可能存在不良反应的。”
“所以刚刚王老头你拿怪物材料制成的试剂去试验反应，当然会发生各种反应现象。接着你根据‘邪眼的眼珠子是黑的’、‘这玩意儿有毒’、‘邪眼之毒能致幻’这几个角度判断出这是能形成幻觉的邪眼之毒，实在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一番话，把王老头、白其雨还有在场的佣兵们说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王老头摇了摇自己发晕的脑袋，问道：“你、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而且……这东西能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