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拳拳在念

花开月下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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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至丑时,喊杀声渐弱,沧州城终是要归于平静。战事即已进入尾声,林浊留下季英继续处理善后之事,自己就先回营歇息去了。

    昨日老陈头领着秦卫、火凤凰等三万兵马南下,适才自己又带季英等三万人攻入城内,此时营中只有赵龙麾下的万余人马。

    待回到营内,林浊本想先去上秉战情,可见武月行宫灯火暗淡,猜想许是已有人早作通传,她先且歇着了。

    念及此,他不由摇了摇头,准备回去休息。激战一宿,也是累了。可突然间,却见一顶墨绿色的圆圆营帐仍是灯火通亮。这营帐不是旁处,正是关押忽齐儿与小柔之所。

    原来,在林浊的刻意安排下,汉军将忽齐儿、小柔及帖帖尔、马铁骝分关两处,忽齐儿、小柔身无枷锁,只是被囚在房中,不得出去。帖帖尔、马铁骝则是身缠铁球脚链,稍一触碰就当当作响,连正常行动都极是不便,更惶论暗中逃窜。

    今日吴天之死,对他触动颇深,无数陈年旧梦都渐渐泛了出来,往事如歌,故人难忘啊。恍惚间,帐中两人的身影终是愈加清晰,一颦一笑都似乎近在眼前。鬼使神差般,竟迈开步子,朝这圆圆小帐走去。

    ……

    忽齐儿、小柔自被擒以来,饮食起居均在这帐内进行。汉军虽待她们也算不薄,但行动被禁、活动有限,总要找些法子来消遣。是以小柔便要来了些针线,做起了女红。

    忽齐儿见之亦是新奇,开始有模有样学了起来。这些时日,竟是难得的清闲与放松。

    这日夜里,她二人亦是忙得忘乎所以,顾不上休眠。若是旁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国暗网首领忽齐儿竟然如小家碧玉般,玩起了针线。

    别说,忽齐儿心灵手巧,这打起架来是把好手,绣起花来也毫不含糊。飞、挑、平、刺,各种针法信手拈来,还真有模有样。不过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如今绣着的香囊上,分明用红丝挑出了一个“林”字。

    就在她全意摆弄之际,忽然间,只听轻微一响,似有什么人步入,她立时抬头去看。

    这一见,恍如隔世,时光仿佛都沉默了……

    “呦!堂堂汉国大元帅竟有空来此。怎么?来耀武扬威的?还是乘着夜深来欺侮我等妇孺?”倒是忽齐儿先开的口,好一顿挖苦。

    原来,自忽齐儿、小柔被擒以来,林浊虽一直暗中关照,尽可能为之提供方便。不过许是心中有愧,又或是军务甚忙,倒一直未曾来见。

    久别重逢,见她二人还是熟悉模样,一个活泼似火、一个柔情似水,林浊顿时百感交集,轻声问道:“你们,还好吧?”

    忽齐儿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故作不理。还是小柔温煦,柔声回道:“我们一切安好,大帅……大帅您还可好?”

    林浊点点头。许久不见,小柔倒还是那副温柔神色,令人顿生疼惜。只是不想,这怯生生模样之下,竟隐藏个功夫好手。

    许是被他盯着,小柔颇有些不自然,又或是念及前尘旧事,终怯生生道:“大帅,当初是我欺瞒于你……”

    说到后面,已是声如蚊蝇。

    想当初林浊确还有些气恼,可时过境迁,他早已释怀。小柔虽有欺瞒之举,却未有害人之心,反而一直对他悉心照料,甚至紧要关头还舍身相救,怎不令他动容。

    不过林浊尚未发话,忽齐儿便道:“小柔,你可是从未加害过他,反是百般照料,屡屡搭救。不似某些人,眼见我们身处险境,还置之不理,连看也不来看,生怕沾上了关系。”

    “齐儿,许久不见,你这张嘴倒是愈发厉害了。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们进这营中,我还能顾你们周全,算不得险地,有何需求也尽可提嘛。”林浊不由苦笑道。

    “呦呦呦!难不成我们还要感谢林大帅不是!那齐儿准备给你行礼咯!”忽齐儿仍是面带讽意,轻啐道。

    “感谢就不必了,若想以身相许,我还可考虑考虑。”几番言语之下,林浊顿觉心情舒畅许多,不经意又口花花起来。

    忽齐儿做了个恶心神色,忽然又一本正经问道:“今日夜里,我听得沧州方向杀声大作,现如今又停了下来。瞧你这副得意之色,莫非是攻下沧州城啦?”

    林浊也不瞒她,默默点了点头。

    霎时间,忽齐儿神色一暗,不再言语。她乃金族王室,自然要以家国利益为重,虽私下对林浊倾心,可毕竟立场相悖,沧州失陷,她又怎不神伤。

    却见她黯然道:“既然沧州城破,你们下步是否准备南下夹攻我皇兄?”

    忽齐儿乃暗网首领,见识不凡,一下就说出了症结所在。不过林浊不欲与她透露太多,只是敷衍道:“既来之则安之,旁事都无需再管,你们安心在此,我定护你们周全。”

    “乱世浮萍,个人生死又何足道,却不知我的族人又会如何?”忽齐儿兀自神伤,哀哀叹道,先前的娇蛮神色已全然不见。

    林浊我见犹怜,正欲好好安慰,忽齐儿却突然道:“林浊,你放我走好不好!即便是死,我也要与我的族人在一起!”

    林浊没料到她竟会有此一说,本想出言拒绝,可见她面色肃穆、神态决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论公,忽齐儿乃金族王室、暗网首领,是如何也不能放的;可论私,忽齐儿当初曾放自己一马,且在王庭还救过自己一命,算得上恩情深重。此外,尽管二人立场相悖,但心意相通,自己是决不愿见她受难的。

    正当林浊犹豫难决之际,忽然,他眼角余光无意瞥见那桌上的“林”字香囊,顿时只觉心中一颤,无限柔情涌了上来,竟是连话也说不出。

    忽齐儿亦察觉异常,顿时小脸一红,赶忙将那香囊收起,轻声嘟哝道:“我……我瞎绣的。”

    拳拳在念,他又岂会不知,一时间情难自已,不由脱口而出:“齐儿,我……”

    可话音未落,忽然,帐外竟猛地响起阵阵激烈喊杀之声!有如山洪骤泄,惊天动地!

    林浊陡然一惊!也顾不得其它,立时出帐去看!

    好家伙!

    却只见乱兵如潮!火光冲天!

    四处都是喊杀之声!

    林浊目瞪口呆,如遭当头棒喝!吴天所部不是皆尽被灭,沧州城业已攻下,又从哪里冒出这许多敌兵。

    正当他惊愕之时,却有一队兵士正手持火炬、快步奔来。林浊定睛望去,为首之人乃是赵龙!

    “大帅!!金人来袭,快点去圣帐暂避!!”赵龙眼尖,亦是看见了林浊,于是扯开嗓子,大声嚷嚷道。

    待他走近,林浊急忙问道:“怎么会冒出金兵?是从哪里杀过来的?”

    赵龙也是一脸无辜,懵声道:“俺也不知,刚刚还一切安好,可突然间从沧州城方向传来许多杀声,紧接着就有金骑冲了进来。”

    “有多少人马?”林浊急切问道。

    “俺也不清楚,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游走滋袭,现在营内是全乱了套,圣上特命俺除掉金人俘虏,怕是被劫。”赵龙不知林浊与忽齐儿、小柔的密切关系,因而直言不讳。

    好家伙!原来赵龙竟是来杀人的!

    形势危急,林浊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急喝道:“不消去了,我刚刚已手刃忽齐儿主仆二人!”

    赵龙虽是粗莽,可人并不傻,林浊此言实在太过生疑,故还是支支吾吾道:“这……”

    林浊怒目一瞪,当即喝道:“怎么!不信我么!你自去向圣上报说,凡事有我担着!”

    赵龙素重情义,知林浊此举定是有难言之隐,再作坚持只怕会伤了兄弟情面。于是只得把心一横,对着身后卫士喝道:“金贼已被林大帅杀了,都听到了吗?”

    一众卫士也俱是亲信,主将既已发话,哪里还敢有异议,齐声喝道:“是!”

    不过此事毕竟关系重大,赵龙虽不管不顾、仗义相援,但仍不免心下忐忑,本欲再劝一劝,可目光扫过,见林浊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坚毅神色,只得暗叹一声,带着一众转身离去。

    待赵龙走远,林浊赶忙折返帐中。

    恰巧,忽齐儿此刻尚贴在帐帘后面偷听,林浊匆忙而入,正与她撞了个满怀。

    “好啊,你竟然偷听!!”林浊故作怒意,质问道。

    哪知忽齐儿压根不上当,忽地狡黠一笑,说道:“哈哈!林大帅金口玉言,说把我们除掉了,那我们自然要跑得远远的,不给您添乱才是。”

    事态危急,林浊也没功夫跟她再开玩笑,赶紧正色道:“好了,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说罢,掀开帐帘就要带她们走。

    可忽齐儿却突然道:“不行,我得带帖帖尔一起走。当初他舍命救我,我不能弃他不顾!”

    好个忽齐儿,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义字当头。

    林浊知她性子执拗得很,如若不从只怕真的不会随他离去,只得做了个苦脸,一把应承下来,带着二人去寻帖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