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现转机

花开月下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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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回暖,生机始来,虽只是三月天,但夜色里已隐隐有些细虫鸣叫,平添了几抹亮色。

    却说五族大军齐聚冀北,连连鏖战、厮杀数月,双方均是死伤惨重,几叫天地变色、血流成河。

    这日夜间,林浊独自一人在营中酌饮。看那神色,似是郁郁不快。他久经疆场,见惯生死杀伐,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可如今死伤之重、景象之惨实出他意料!

    他不禁怀疑,此次大战的目的究竟是为何?照此情景,无论哪方胜了,最后得到的,也不过坟土一堆、废墟一片,有何意义?

    可如今,指挥事宜都由老陈头全权操办,他亦是插不上话。自大军东进以来,老陈头逢战必胜、料事如神,声望日渐隆盛,他这个过气的靖边元帅是不及也。不过他并非贪恋名利之人,对此倒不甚在意,只是隐隐觉得老陈头似有些变了,令人生畏。

    冀北地域狭小,并无太多回旋空间,现如今敌我双方每日惨烈厮杀,均是硬碰硬、实打实的较量,没有战术之精妙、策略之讲究,似乎就是纯粹的生命消耗,看谁能扛到最后。

    想到这些,林浊不由更是郁郁,水酒一杯接着一杯。

    咚!

    忽然间,却只听一声异响,似有什么东西飞入帐中。

    林浊登时心中一惊,赶忙循声望去,只见一枚物事恰恰嵌入木梁之上。看来此人实不简单,不仅准头十足,力道亦把握得恰到好处。突施妙手,如片叶入海,没激起一丝波澜。

    不过他应没有敌意,否则自己早就性命不保。

    林浊将那物事取下,却见是一张裹着石子的布条。而布条上赫然写着寥寥几个娟秀小字。

    待看清其中内容,林浊顿时神色一变,闪身而去。

    ……

    梵音谷正处德州郊外,乃是一处风景胜地,平日里来此游玩幽会的男女自是不少。只是此时战火连天,又还有谁有心玩赏呢?

    不过这日夜里,偏偏有两名娇丽少女出现其间。其中一人坐在溪边,看流水汤汤,若有所思;而另一人立在她身旁,环顾山林,似是在戒备着什么。

    莎、莎、莎……

    忽然间,只听阵阵窸窣声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色清朗的明媚少年正信步走来。

    月色下,那双贼溜的眼睛显得格外灵动。

    ……

    “此言当真?你确定能做到?”不知忽齐儿对他说了什么,林浊忽然激动问道。

    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他这一嗓子,竟是吓出飞鸟一片,呜哇呜哇叫个不停。

    “放心,我定全力去做!你呢?你以为如何?”忽齐儿面色坚毅,回问道。

    “近来军中物事虽由老陈头主管,但我与白、苗两族族主相交甚笃,汉军一众将领也多是我亲信。不过难就难在,不知圣上她是何打算……”说起武月,林浊不由眉头微蹙,她这人虽品性淳良,但家国情怀极重,只怕不肯轻易妥协。

    “那你有几分把握?”见他欲言又止,忽齐儿不由问道。

    林浊忽地狡黠一下,回问道:“那你又有几成把握?”

    他这一问,倒是把忽齐儿给整愣住,她先前脱口而出,并未有细思。于她而言,只是尽力而为,根本未曾想过有几分把握。也是,他二人都非主事之人,只求尽力而为、无愧于心,遑论几成把握又有何意义呢?

    念及此,二人相视一笑,皆不再言。

    月色清美、流水潺潺,如同一副美妙的画卷般。只消只言片语,三名年轻男女即在此商定了一件足以影响后世百年的大事。

    可惜良辰美景不敢贪恋,眼见天将放明,三人终是依依分别。

    忽齐儿、小柔系快马奔腾从沧州赶来,如今亦要返回城中。见她们跨上骏马、即要扬鞭,林浊不由感慨道:“齐儿,小柔,你说咱们再见时,是不是天下已定?”

    忽齐儿盈盈笑道:“是不是天下已定我不知道,不过我打定主意,今后只做止戈之事,不再兴兵祸,你呢?”

    话音落后,小柔亦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浊心中感叹,初见忽齐儿时,她正为南下之战积极奔走,恨不得直接横刀立马、冲锋在前,如今竟成了反战者,或许这便是他们从此番厮杀中的唯一所得吧。

    林浊轻笑道:“那这么说,咱们届时非敌是友,关系不就可更进一步啦?”

    好个林浊,竟语带调侃,口花花起来。

    小柔跟他本就有夫妻之实,霎时小脸绯红,不知是想到些什么。

    忽齐儿亦是面带羞色,当即呸了一声,啐道:“登徒子!”

    说罢,二人策马扬鞭,飞驰而去。见时辰不早,林浊亦赶紧起身折返。

    只是他们不知,就在他们离去之际,这幽谷深林中,赫然多了好些具尸体,个个怒目圆睁、惨状莫名。

    ……

    待忽齐儿、小柔回到沧州时,已是旭日初升。忽齐儿未作丝毫停歇,直奔忽赤行宫而去。

    “不行!公主殿下,大王还未起来呢!”见忽齐儿要硬闯寝宫,几名侍者慌忙阻拦。

    “你们快去禀报,我有急事要见大王!”忽齐儿急不可耐,一边快速奔走,一边连声促道。

    可忽赤性子阴狠、喜怒难测,他们这等下人又怎敢去惹他。若真触怒了他,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让她进来吧。”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寝宫传来,众侍从方才如释重负。

    忽齐儿也不客气,一把推开他们,径直进了屋去,却见忽赤已然坐在那里,似乎正是在等着她一般。

    见忽齐儿这副模样,忽赤似面有异色,可随即一闪而过。

    “大哥!我有急事要禀报!”忽齐儿倒真是急昏了头,竟连大王的称谓都忘了,直呼起了大哥。

    可忽赤也浑不在意,淡然道:“齐儿,你乃金族王室,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先坐下来,慢慢说。”

    忽齐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妥,可甫一落座,便又急切说道:“大哥,听闻明日又要指派大军出征?”

    忽赤抿了口茶水,略一点头,应道:“是了,明日帖帖尔、黑虎、黑豹三路出击,制敌要害,定能打开局面。”忽然间,忽赤又似悟到了什么,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谍报?”

    忽齐儿只得摇了摇头,回道:“大哥,现如今双方均是摆在那里,硬碰硬厮杀,哪还有什么谍报。只是大哥,你说这每日死伤枕藉,直如血肉磨坊一般,何时是个头啊?”

    忽赤却嘿然一笑,反问道:“怎么?耐不住啦?”

    可不待忽齐儿答话,忽赤又接着道:“咱们拼的就是这份耐力!他汉人不是自以为人多势众吗?可别忘了,他那点势力也是汉、苗、白三族倾其全力凑出来的,一旦伤亡超过其承载极限,必将离心离德、分崩离析!而我们不同,我族壮士自不消说,帖帖尔对你亦是痴心一片、死心塌地,蒙族精锐可尽为我所用,咱们是铁板一块!”

    “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口口声声说要打到他们不可承受,那会不会他们还没倒下,我们就先撑不住了呢?”忽齐儿竟是直言不讳、语出惊人,说出这等大逆不之言。

    霎时间,忽赤眼中寒光四起,隐隐已现怒色!

    可忽齐儿却是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现如今我族无分男女、不分老幼,皆尽南下,说得好听是毕其功于一役,说得难听,或有亡族灭种之灾!如今汉人强横,形势并不在我,何必要做无望之争?就算侥幸胜了,届时我族元气大伤,又有何余力统御这诺大山河!”

    面对忽齐儿声泪控诉,忽赤未作它言,只是浅饮一口清茶,脸上怒意倏然不见。这手隐忍功夫当真了得!随即,只听他淡然道:“那你以为如何?”

    “大哥!我以为应趁着现在还有一战之力,即时休兵言和,退回辽东,保全我族血脉!待他日汉族落寞,我再挥师南下不迟!”忽齐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口出退兵之言。

    这番话虽言之凿凿,却触犯了忽赤心中大忌,他终是按压不住,顿时青筋暴起、神色狰狞,全无先前的淡然模样,厉声喝道:“忽齐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若再口出狂言、扰乱军心,定斩不赦!”

    南归中原是他金族的百年梦想,历代君王无不为之呕心沥血、奋斗一生!终于,在他忽赤手上,攻破天都、掠取江南、把控两湖、侵入晋陕,完成历代未有之伟业,离一统天下只差这区区一步!

    只差这区区一步!难道要在此时放弃?不!绝不!!

    在忽齐儿印象中,他的王兄无论身处何种险境,一直都是从容不迫、淡然处之,从未有过如此骄横模样。利令智昏,诚不欺也!看来,他已然疯狂。

    忽齐儿还欲再劝。忽赤却是冷冷道:“你出去吧,方才之言我就当你从未说过,今后也勿再提起。”

    事已至此,忽齐儿只得暗自叹了口气,深深行礼,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