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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侯爷府派来的是老熟人胡群。
半年多未见,兴许是因为需要辅佐雷翩翩处理十洲之事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两鬓白发苍苍。
他踏进青衣十三楼,见到谢南醉的那一刻,立即下跪叩行大礼。
“参见楼主。”
“何故行此大礼?”谢南醉摆了摆手,示意他人上前去将胡群搀扶起来。
不料他将上前搀扶之人的手拂开,坚持朝谢南醉磕头。
“在下此番前来想求问楼主,皇宫那位要惊鸿入宫一事可有法子能够拒绝?”
他的声音中已然透露着苍老与沙哑,细听还能够感受到几分颤抖。
谢南醉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着他不过半年便已经略有几分佝偻的背。
其实请雷翩翩入宫为妃的圣旨还未离开西澄皇都,谢南醉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三年之间她早已在西澄朝堂中安插满了自己的人。
只不过她并没有将消息传给了雷侯爷府。
所以,圣旨到来将雷侯爷府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着皇宫来人的面拒绝圣旨是不可能的,如今圣旨已入雷侯爷府。
一切皆成定局,唯一能够存在的变数,便是谢南醉,只要她肯出谋,雷翩翩或许能够留在十洲。
其实在来的路上,胡群已经想清楚了。
这些年他待在雷勇身边。亲眼瞧着谢南醉将青衣十三楼的势力一步步扩大的。
自然知道京城中的消息,谢南醉比他们早收到。
可她没有提醒雷翩翩。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从来没想过要通知雷翩翩避开此难,又或是另一种他想要以此为自己谋利。
无论哪一种他今日都要前来,若雷侯爷府有利可图还好,若没有被一切都完了。
胡群叩拜在地,良久没有听到谢南醉的答复,心已经一点点的发凉。
好半晌过去,上方突然传来了一点动静。
只见谢南醉起身朝胡群走去,在他面前蹲下,伸出双手将他扶起。
胡群抬头对上谢南醉的眸子,她方才开口说道:“此事在下也帮不了。”
闻言,胡群眼中名为希冀的光一瞬熄灭,苦笑一声,“是小人冒昧打扰了。”
他说着便要起身离去,在他转身之际,谢南醉却喊住了他。
“等等。”
“楼主有何事?”
胡群回头,眼里藏满了悲切。
“自然是有关翩翩的事情,若愿意便入座,我同你细说。”谢南醉道。
从她口中嗅出一丝不寻常意味的。胡群刚刚还黯淡的眸子一瞬亮了起来,连忙抬手示意谢南醉入座。
自己也朝着一旁的座位走去。
侍女端茶摆放至二人身侧。
谢南醉抿了口茶,这才悠悠开口。
“如今的西澄新皇乃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此人心思缜密,当年遭遇大变之后,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密谋许久重归朝堂乃至登基称帝,不容小觑。”
“此前的皇太女便已经想夺十洲,而现在的新皇亦是如此,从他登基的那一刻起,十洲这块宝地便已经不是雷侯爷府与青衣十三楼能够护得住的。”
“今朝,无论我是否出手雷翩翩都已经入了他的眼,要么入宫为妃或能保平安,要么留在此地,他日明枪暗箭万般计谋,只今日这一招雷侯爷府便挡不住,何谈他日?”
谢南醉将今日之事摊开说明白给胡群听,字字精准,直击要害。
胡群听完也猛然发现自己狭隘了。
谢南醉所想的比他们要深远许多,他以为谢南醉此举或有图谋,或是不愿插手此事开罪新皇。
如今方才明白,比起先前暴戾的皇太女,能登基的新皇手段更绵柔阴狠百倍。
能够好好的谈让雷翩翩以贵妃之尊携十洲回到新皇的怀中,或能保雷翩翩平安。
若是抗旨不遵,新皇一时半会或许不会降罪,可日后的那些个算计……他们挡不住。
胡群连忙起身朝谢南醉郑重揖礼,歉意道:“是在下鼠目寸光,未能明白楼主的用意!”
“无碍,为商为权,我本就是唯利是图方才帮衬一二的人,只是对翩翩还是有些不同,到底她这样纯良的人,世间少见了。”谢南醉摆手轻叹。
这话听得胡群老泪纵横。
“在下替翩翩多谢楼主。”他哽咽道:“不过刚刚楼主所说的利,从何而来?”
他没有错过谢南醉每一句话里的重点。
谢南醉帮忙实因利益。
那这利从何来?
这一路,胡群想的都是谢南醉帮雷翩翩避祸想要得到的,现如今是一点都想不出来。
“这事,便要由翩翩来跟我谈了。”谢南醉淡然一笑。
“那在下这便回侯爷府,将今日楼主所说之事告知翩翩,还请楼主今夜到侯爷府一叙。”胡群是明白人,既然谢南醉不跟他说,那就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谢南醉喜欢识时务懂分寸的人,抬手请客,“慢走。”
胡群又揖一礼,快步离开青衣十三楼。
待到他离开之后,谢南醉端起一旁已经微凉的茶水晃了晃,轻声道:“宫里的人尽快安排妥当。”
“是。”
黑暗中,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回应了谢南醉。
……
入夜的雷侯爷府,已经不复白日里的喧闹。
皇宫的人送来圣旨之后便离开,皇亲贵族娶妻,需要备上将近一年的礼数
但新帝刚刚登基后宫空无一人,也就免了一年的时间,改为两月。
谢南醉一进府就被人迎到了宴会厅中。
从前雷勇在时,雷翩翩和谢南醉也不是没有一同用过膳,只是大部分都是几人坐在屋中,而不是如今这般待客的大阵仗
有些生疏了。
谢南醉心想,深邃眼眸流转过一抹凉薄笑意。
踏入宴会厅,原本的歌舞之声瞬间停下。
坐在上方的雷翩翩抬头望来,四目相对之间,雷翩翩眸中似有泪光闪过。
到底成长了半年,雷翩翩如今的表现,比起从前还是进步了不少。
谢南醉朝她微颔首以示问好,被侍女引入座。
雷翩翩端起身前的酒敬了敬谢南醉,这才客套问道:“姐姐出门这半年可还顺利?”
“还行,回家见了父母,又在南漓走了一趟,见了几场战争的血腥,叹君王愚蠢,葬送数十万将士性命。”
阳新关一战,被谢南醉轻描淡写的说过。
雷翩翩却露出惊讶之色:“姐姐去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