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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你用了几个月时间给我雕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少女拍打了他一下,嗔怪道。
“那我去拿,你别去,以后都别去寿宝斋了。”耿景胜一细想此事,只觉遍体生寒。
谢南醉的手眼通天,京城内早有她的人,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双手这么快会朝他伸来。
这次是谢南醉没有动手,将人完好无损的放了回来。
那下次呢?他该怎么办?
皇宫有她的人,京城都是她的人。
见他心事重重的,少女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怎么走神,若发生了什么你要跟我说。”
耿景胜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只是近日有些事情恐怕不安稳,你尽量避开别出门,等我处理好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好吧,那你要注意安全,外头总说新皇跟先帝和皇太女一路货色,你为他办事我总是不放心。”
少女一说起萧褚修就叹了口气。
耿景胜连忙捂住她的嘴,“慎言。”
少女将他的手拉开,一脸无奈:“知道知道,当大官了现在说话都要仔细着些,还不如从前呢。”
提及从前,耿景胜何尝不是这么想。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么一头喜怒无常的虎,他也怕哪天萧褚修一个发怒就把他杀了。
“从前只有那一条出路,日后便不一定了,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祸。”他想着,也这么说了。
少女听不懂,却也明白有些事不要问。
让人送少女回房休息之后,耿景胜坐上了去往寿宝斋的马车。
寿宝斋原是百年齐货的老店,前些年因为老板染上了赌博,将这店都输了出去。
从赌坊手中辗转几手,成了旁人的店铺。
这几手在这一路上,耿景胜就想明白了。
从一开始输了这店,兴许就是谋得此地的一局。
又或许从赌开始便是局。
总而言之,此时的耿景胜脑海中一片混乱。
今早进言犹在脑中,如今他却半步踏入了这人的地盘。
随着马车停下,入目,便是如今重装店面,规模不凡的寿宝斋。
一从马车上下来,寿宝斋的小厮便笑呵呵的迎上前来。
“这位客人里面请,今日寿宝斋来了一批新货,客人可算是来对了。”
小厮边说边将人往寿宝斋内引。
走进寿宝斋,一路朝着里面,穿过三道门后,人便逐渐少了起来。
直到停在一扇门前,小厮恭敬微笑着道:“主子说了,这扇门开不开,由客人自己决定,一旦决定了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说罢退下,留耿景胜一人站在门前。
好半晌,耿景胜才伸手放在了门上,轻轻一推。
大门推开,迎面对上的便是一双墨澈的眸子。
一名长相纯良的少年人一袭精致的墨色锦袍,耳坠金色流苏。
他嘴角带着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第一眼看时,人们会注意到他的长相。
第二眼瞧见他的笑,却让人莫名觉得心里发毛。
耿景胜咽了口唾沫走进屋。
见他进来,少年挥手用内力将门上,方才开口。
“欢迎耿大人加入青衣十三楼。”
少年温润低沉的嗓音响起。
耿景胜注意到的,确实刚刚少年抬起左手关门时,右袖空荡晃动。
独缺右臂,内力深厚,长相无害。
青衣十三楼幽影楼楼主关池尽!
只一刹那,耿景胜浑身寒毛直竖而起。
关池尽六年前在京城犯的案如今再想起来告示,仍旧令人惊惧不已。
其原是户部侍郎家的幼子,幼年时走丢了几年,被关家找回那年他刚满十二。
就在关家为他举办生辰宴的当日,关家获罪满门抄斩,他用一年的时间找到污蔑关家的人。
一夜屠尽仇人满门。
六年前报完仇后,他便成了朝廷钦犯。
三年前,听闻此人被青衣十三楼的楼主所救,成了青衣十三楼之一幽影楼的楼主。
这几年,他出手暗杀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此次派往十洲在路上暴毙的人大多数都死在他手里。
“关楼主,不知此番将我引来此地,所为何事?”
“耿大人如今是新皇身边的红人,青衣十三楼找你,自然是为着新皇而去。”
“还请明示。”耿景胜蹙着眉拱手。
关池尽不紧不慢道:“耿大人跟在新皇身边,应当见过很多次新皇发怒头疼时的模样吧?”
“是见过,太医说这病无法医治,只能用药缓解疼痛,因我常在陛下跟前,便为我配了些香囊带着,由我劝诫陛下切勿动怒。”
“那便是了,楼主心系陛下的毛病,特意命牵机楼楼主专门为陛下研制了的香囊,大人不妨佩戴试试?”
关池尽说着,将一个香囊递给了耿景胜。
耿景胜一听这话,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然而在他看清了这香囊的样式时,眼睛瞪大着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
回家之后忙活半天,他没来得及将其取下,此刻看着眼前两个样式一模一样的香囊时,他才知道,青衣十三楼的势力究竟渗透到何种地步。
就连他贴身佩戴去面圣的香囊是何款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耿景胜心中骇然。
关池尽似乎很喜欢看旁人惊慌失措的模样,见他如此,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几分。
“耿大人,我家楼主的一番心意,您可切莫不要辜负。”
“此物若用了……会怎么样?”耿景胜咽了咽唾沫,艰难发问。
关池尽故作思考,“大概会……精神失常,状似疯癫吧。”
他说话的语气无辜,说完后却双眸含着笑意,定定看向耿景胜。
耿景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你们这是要弑君?”
“当然不是,只是西澄国不需要一个疯子皇帝,皇宫里养一个疯子先帝还是可以的。”关池尽可不承认他们要弑君。
耿景胜苦笑扯唇,他们这跟弑君有什么区别?
将一个人药成疯子,青衣十三楼的楼主野心可不止十洲。
难怪从他到萧褚修身边的第一日开始,就感受到萧褚修对此人颇为忌惮。
“耿大人可以慢慢想是否要戴上这个香囊,若是不想戴的话,我们也可以找其他人的。”关池尽手指微曲,敲击着桌面。
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的在屋内响起。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耿景胜的脖颈。
他难以透气,憋得几乎要窒息。
关池尽说的是慢慢想,可话里的重点却在后半句。
若是不想可以找其他人,那么他这个没用的人,自然就不用留着碍到后面愿意干这件事的人的路。
威胁,是在威胁他,也是在提醒他。
耿景胜紧了紧拳头,“事成之后……”
“我家楼主是惜才之人,若你有才略,便可以活,若你没有,那死你一个,前提是这秘密你能保守好。”
关池尽给出答案,耿景胜心里已经选了前者。
没有人拼命往上爬是为了死。
想要活下来,那就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向谢南醉证明他有才略,是能够留下来用的人。
耿景胜做下决定,脚步也坚定了许多。
两步走上前,将桌上放着的那枚香囊拿起,把身上的香囊替换下来,放回桌上。
换好香囊,耿景胜一刻也不想跟关池尽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他双手一抱,转身就走。
关池尽没有留他,目送他离去之后起身揉了揉脖子。
脸上的笑意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你们几个接下来就跟着他,若是他损毁了那枚香囊,那就给这盛京送一场巨大的烟花吧。”
关池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几道气息悄无声息跟上了离开的耿景胜。
耿景胜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脚步飞快的回到了寿宝斋前方,直到听见寿宝斋里热闹的人声,方才觉得萦绕着自己的死亡气息消失。
他刚松了口气,一名小厮见他出来,带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
“耿大人。”
“何事?”
耿景胜后怕的劲还没过去,如今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
对上小厮满脸堆笑的脸,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小厮一脸不解的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
“先前大人府上的周小姐到寿宝斋看了一方砚台,我家掌柜说赠于耿大人当见面礼。”
他说着将装砚台的包裹朝耿景胜递过去。
“知道了。”
耿景胜一把接过手,将包裹揣怀里,头也没回快步离开。
留下后面的小厮疑惑的挠了挠头,“这耿大人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耿景胜若是听见了,定会心中回一句,可不就是见到鬼了吗?
一个六年前还是孩子时就杀了几百口人的杀人犯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怎么可能不怕。
一想起刚刚对方顶着一张无害的脸朝自己微笑,耿景胜脸色又白了白。
他并不知道,他匆忙离开的身影被站在寿宝斋二楼上的关池尽尽数收入眼底。
“这人未免太胆小了些。”
关池尽身旁一人也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吐槽一声。
关池尽轻笑一声,“胆小才好,胆小者惜命,阳奉阴违少见。”
“倒也是。”身旁之人应了一声。
……
京城诸多计谋,围绕萧褚修展开。
朝堂清算,午门斩首一轮接一轮。
新皇雷厉风行,斩草除根。
京城的血流向各方,引得人尽数收敛气息,生怕在这种特殊时期吐出口气来,引得杀身之祸。
与此同时的十洲,却是风平浪静。
自开业以来从未关门的青衣十三楼今日罕见的贴出告示,休息一日。
无人知晓青衣十三楼内空无一人。
十洲边境,麟州界碑处,聚集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队伍中间护着的马车上,谢南醉一手撑着下巴,观望界外的风景。
“主子,到了。”前方传来一声。
谢南醉放下手,起身下了马车。
前方,有三名穿着劲装的女子牵来两匹骏马等候着车队。
谢南醉一下马车,便有数人驾马来到她身边,翻身下马。
今日是谢南醉离开西澄国的日子,知道的也就只有青衣十三楼前来相送的这批人。
谢南醉身前,十二位楼主齐齐望着自家楼主。
谢南醉理了理衣襟,淡然嘱咐:“我走之后一切如旧,有之前那半年的经验,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观同朽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五马,有些难以启齿道:“楼主,真的不带些人手过去吗?”
实在没办法,那边的阵仗比起他们此次送行的队伍简直算得上是寒酸至极。
曾青文这个粗糙习惯的见了都觉得惨不忍睹,“是啊楼主,咱们势力尚未渗透到东池国都去,您这一去,若是要用人没有怎么办?”
“要不然我派几名幽影卫跟楼主去吧?楼主杀人的时候不用自己动手,方便一些。”
关池尽一开口,后面就有几名幽影卫上前。
谢南醉无奈的看着他们,双手一摊,“本楼主看起来像是没有准备就动身的人吗?”
“可青衣十三楼的人手并未见您调派。”彩戏楼楼主眨了眨眼,提出疑惑。
其余几人附和的点头。
谢南醉没想到他们是这么想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那些人在我遇到你们之前就已经安插在了东池呢?”
其实他们会这么想也不意外,因为在青衣十三楼里,谢南醉每日除了在青衣楼少见去过其他地方。
外界的消息都是他们传递的。
尤其是彩戏楼楼主,她心细,是十二位楼主里跟谢南醉最亲近,也是最懂她,知道得最多的一个。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
谁会想到三年来谢南醉居然在外边还有养着一批人。
“有人可用属下就放心了,楼主此番动身可有打算何日归来?”彩戏楼楼主松了口气询问。
谢南醉指了下观同朽,“那就看同朽什么时候传来好消息了。”
“好消息?” 曾青文一听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当即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观同朽。
其他人亦是如此。
被众人齐齐注视的观同朽羞涩的挠了挠头。
“就是、楼主说过几年西澄国有饥荒,届时朝廷无粮赈灾,西澄会大乱,那就是她回来的时候。”
“楼主你还能看出来这个?怎么看的,观天象吗?”曾青文又是好奇的询问起来。
结果就被彩戏楼楼主瞪了一眼,“什么都想知道只会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