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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内一处冷清的小院子内。
冉昭君神色木然地呆坐在床畔,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被关起来了,文钰那么恨她,自然不会安排什么伺候的人,只让人早晚各送一顿饭来。
不过,冉昭君却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吃饭。
从出生开始,她便未曾吃过半分苦。
她小时候,父亲仕途正旺,家中虽不是簪缨世家,却也是出入奴仆随行,富贵无忧。
再大一些,父亲官至高位,家中更是地位水涨船高,后来自己更是能在两位皇子中挑拣未来夫婿,可见冉家当时有多得圣心。
可如今,自己被关在这一方小院,没了自由,没了地位,像个苟延残喘的狗一般。
自己为何将路走到了如今的绝境呢?
突然,屋门被大力踢开,冉昭君惊愕抬头。
进来的,正是顾云峥。
“奉陛下旨意,前来送你上路。”
顾云峥身后,几个下属将装着白绫毒酒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悄然退下,关好了房门。
冉昭君踉跄着站起,惨白着脸道,“你胡说!陛下明明昨日已经宽恕了我,你在谎传圣旨,顾厂督,你好大的胆子!”
一日水米未进,再加上这个消息,冉昭君只觉眼前昏眩得很。
顾云铮面无表情,冷声道,“今日,陛下和你的书信传遍了京城,齐王殿下不堪受辱,落发出家,自请废黜王爵。你说,陛下还会留着你的命么?”
什么?
冉昭君惊愕望向顾云铮。
怎么会?自己将书信藏的好好的。
“我没有。那些书信,我明明……”
她瞬间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道,“是宸贵妃!是她!”
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宸贵妃给耍了。
怕是她早就拿到了那些书信,只等合适时机放出,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我要见陛下!我是无辜的!是宸贵妃,是宸贵妃放出了这些消息。”冉昭君光着脚便向门外冲去。
结果,被顾云峥一把摔到了地上。
此刻,冉昭君也没了曾经的高傲和矜贵,她踉跄着爬起,想要拽住顾云峥的衣摆。
“顾厂督,你不是也和宸贵妃不对付么?你带我去见陛下,我能让宸贵妃这个贱人从此万劫不复,她和她肚子里那个贱种……。”
“啪!”
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打断了冉昭君的话。
顾云峥仿佛看一只蝼蚁一般看向她。
“我不打女人,但你例外。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我就割下你的舌头,让你死,也做一个哑巴鬼。”
冉昭君被打懵了。
良久后,她怔愣着抬头,看向顾云峥。
而后疯狂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怪不得,她能在后宫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原来如此!”
冉昭君从没想到,一向冷心冷情,和宸贵妃势如水火的顾厂督,居然对宸贵妃有着这般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一个宦官,居然还敢肖想皇帝的女人。哈哈哈,好,很好,文珩,这是你的报应!”
冉昭君又哭又笑,好似疯了一般。
但是她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文珩,你知不知道,你最信任的臣子,对你的妃子抱有这样的心思。
自己输了,可文珩也没赢!
突然,她从地上爬起,一把抓过桌上装着毒酒的酒壶。
“告诉文珩,我在底下,等着他!”
而后,冉昭君将毒酒一饮而尽。
那酒药性极烈,不过几息间,冉昭君便七窍流血,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起身子,她的手无助地在地上抓着,修长干净的指甲齐根而断。
女子之冠的预言。
和文珩的湖上初遇。
嫁给文钰那日的情形。
决心放弃第一个孩子时的场景。
……
过去的一幕幕,在冉昭君眼前不停轮转。
最后,她大睁着眼睛,喃喃喊着文珩的名字,断了气息。
曾经想做最尊贵女人的她,在冰冷的冬夜里,毫无体面地狼狈死去。
顾云峥冷静地看完这一切,而后转身推门离开。
院外,文钰站在那里,默念着经文。
看到顾云峥后,他低声问道,“她去了么?”
顾云峥点了点头。
文钰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与她成婚近十载,只有过不足一年的恩爱时光,到如今,我已不知我们三人之间到底谁错得更多一些。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每个人,都为自己的错付出了代价。”
说完,他看向顾云峥,双手合十拜道,“多谢顾厂督的相助。也愿顾厂督,怜惜眼前人,行所为,而不悔。”
顾云峥亦点头回礼,而后,便带着手下之人离开了。
已经有人去冉阁老府上送信,很快,冉昭君便会被接回去,和齐王府再无半点干系。
顾云峥踏着积雪,翻身上马,朝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怜惜眼前人?
顾云峥眼神坚定。
他不会用怜惜这般居高临下的词汇去对姽婳。
她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啊,就该高坐于明堂之上,这些风雪与尘埃,鲜血与罪孽,都由自己来担。
第二年,春日风景最盛之时。
宸皇贵妃于关雎宫诞下六皇子,取名文启。
而这个孩子的降生,代表着王朝权势的更迭。
启,乃黜昏启圣之意,此名乃是宸皇贵妃亲自起的。
文珩这些时日里,情形愈发反复,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宸皇贵妃这一子,乃是文珩清醒之时,亲许的王朝基业承许,既然生父无法取名,自然要姽婳这个副后生母亲自来取。
六皇子满月之时,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
朝中不是没有异样的声音,可顾云峥和裴钰二人带头支持,加上更有陛下清醒之时的金口玉言,文启的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名正言顺。
太子之位落定后,文珩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一日里,总有七八个时辰是昏睡着的。
太医只说陛下的身子经受过诸多刺激,早已内里虚空透了,此次中风,彻底将这副身子击垮,日后,怕是难了。
太医说话,自然是留三分的,可如今太医都这么说了,众人也都明白,陛下大概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立夏前日,宸皇贵妃召了一位文臣的家眷入宫。
那家眷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着诰命服制,见到姽婳后,只浅笑盈盈拜倒。
“臣妇白氏,参见皇贵妃娘娘。”
眼前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庞。
正是已“去世”的锦瑟,当今陛下自诩的挚爱,昭贵妃。
姽婳笑了笑,起身将她扶起,说道,“走吧,他既念了你这许久,临了了,也该来送送他。”
殿外,轿辇早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