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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峻一直非常疼爱她,虽然他和妻子也生了二子一女,但对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反倒更为疼爱。
而沈妈妈这一辈子就敬仰着这个父亲,如今父亲快要离开,想到他还有事要交待自己,她哪里还能多想或多说什么,只是抱着易峻的手,呜咽着说,“爸,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我在这听着呢,别说什么恨不恨的,我永远也不会恨您老的,您永远是我最敬最亲的爸爸。”
易峻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抖着手,轻轻握着沈妈妈的手,那双已然浑浊散光的眼睛,落在沈妈妈的身上时,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一脸羞涩的少女,正坐在那大槐树下,扭着头发羞红着脸看着自己的那一幕。
他开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藏了一辈子的心事,说给沈妈妈听。
易峻的正妻是家里安排他娶的,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有好好看清楚,就这么结婚了。
当时认识肖静书的时候,易峻的正妻刘月明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易峻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爱上同事家的女儿。
而且,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放在心里了。
但易峻也是正人君子,他自己已是使君有妇,自不能再耽搁人家小女儿的幸福,他也就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心里,只是在一边默默地关注着肖静书的一举一动。
当易峻看到她和容耀两情相悦时,他的心也会痛,却奈何自己没有资格给她幸福,只好将心痛埋在心底,自己难受,自己消化。
当容耀的死讯传来时,他看到了肖静书的伤心。
肖氏夫妇也整天为了这个女儿长嘘短叹,易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他们家送点东西,给一点安慰。
直至肖静书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他们一家人慌了神时,易峻觉得肖静书不能就这么给毁了。
在他的眼里,肖静书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最好的女人。
她是他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哪能为这一件事给毁了呢!
于是,他厚着脸皮跟肖氏夫妇说,让肖静书给他做小的,他承诺,这辈子一定会对肖静书好,孩子他也会当成亲生的一样对待,一定视如已出。
走投无路的肖静书,在面对严峻的现实面前,不得不下嫁于他。
于是,易峻便有了两头家。
美人终于入怀,易峻如待珍宝一般地对待肖静书,冷怕冻着,热怕烫着,恨不得将她捂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永远不要离开才好。
只可惜,这种让易峻感觉幸福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容耀就又回来了。
而更让易峻大受打击的是,肖静书竟然一句话也没有交待,就这样无情地丢下小小的孩子和他,跟着容耀走了。
他当时真是心痛如绞,心碎了一地。
其实,如果肖静书真的和他坦言,她要跟容耀走,他会成全她的。
可是,肖静书这样地狠绝,倒让易峻心里恨上了她。
爱之深,便恨之切吧!
但易峻却并没有丢下那个小女孩,在肖氏夫妇对他满怀愧歉的眼神中,易峻提出了要把孩子带回远在百里之外的老家去,给正妻抚养事。
肖氏夫妇同意了。
说起他的正妻,易峻是满怀愧疚的,她的大度和宽容,经常让他愧疚得无地自容。
他的妻子刘月明真心地接纳了这个孩子,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好地对待这个孩子,甚至,他的妻子怕人说她会虐待孩子,对待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反倒是比亲生的还要更加疼得入心入骨。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人性生来就是高洁的,可敬的,易峻从他的正妻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和闪光点。
从此,他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妻子,再无二心。
后来,正如容老夫人之前所说的,她回来找孩子了,但易峻恨她的无情,便将自己那个因病死去的孩子,说成了是容老夫人生的那个孩子,因此也让容老夫人以为那孩子真的去了,而抱憾将近一生。
易峻讲完这一切,看着似是还接受不了现实的女儿,他颤着声音问,“小静,你愿意原谅爸爸的自私吗?是爸爸的恨,让你错失了认回亲生母亲的机会。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
易静哽咽着说,“爸,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来,你和妈妈疼我爱我,哥哥和弟妹也待我有如亲姐妹,如果说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那我的心里只有更加感激你们的好,又怎么会怪您呢!既然当初我的亲生妈妈抛弃了我,那她就不再是我的妈妈。我现在有你们疼爱,我没有什么遗憾的。爸,您就别再记着这事了,小静知道了,小静不会怪您的,您别再想了,成吗?”
易静的心很快平静下来了。
毕竟,这几十年来,她喊的爸爸妈妈是易峻和刘月明,而他们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让她无从挑剔,她真的感激他们。
相反,易峻口里说出的那个母亲,她反倒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乍一听到,也就是心里波澜起伏了一下。
在她易静的眼中,这一辈子,她的爸爸是易峻,妈妈是刘月明,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易静的懂事,让易峻老泪纵横,“小静,你的名字,其实是我取了你亲生母亲的名字里头的一个字,这么多年,她,终究成了为父心头的一个遗憾。”
他的遗憾是什么?
易峻没有再说,之后,他便闭上了眼,挥手让易静出去。
待易静他们再进屋时,发现易峻已经闭目而终。
沈妈妈讲完这一切,长长地叹了一声,举眸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微微一笑,“盈袖,你想要跟妈妈说的,可是此事?”
沈盈袖看着自己的妈妈,心里感慨万端,“妈,这事我前一段时间知道了,可我一直不敢跟您说,就是担心您会受不了。没有想到,阿涛说的果然没错,我的妈妈果然是个豁达大度的女人,他还让我跟您好好沟通一下。妈,您的心怀,真的让我钦佩呢!”
沈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笑道,“其实,这事想开了吧,就都是命!如果没有这些坎坷,我又怎么会和你爸在一起,又怎么会生出你们姐妹俩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妈已经是黄土埋到了胸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所以我说吧,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看开了就好!”
“妈,您能想开就好!”
沈盈袖又试探着问,“妈,这次我出任务,原本是去香港救人,可您知道不,这事说来还真巧了,我救的那个人,您知道是谁不?”
“谁啊?瞧你神秘兮兮的!”
沈盈袖看着沈妈妈,一字一句说,“就是您的亲生母亲肖静书,容家的容老夫人!”
沈妈妈的身子一震,眸中有着不敢置信,“这么巧?”
“嗯。还真是这么巧!”
沈盈袖点了点头,又说,“妈,您还记不记得,我的血型很奇怪,属于世界稀有的那一种。而容老夫人的血型和我一样,这回她得了白血病,找不到配型的人。因为容家在香港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国家首长很重视,所以找到了我,让我捐献骨髓去救容老夫人。”
“我去到香港以后,容老夫人一见我,就发现我们俩长得很像,她就有了怀疑,之后的血型对比,果然证明我和她有血亲关系,于是,她便问起了您的事。我也跟她说了您的一些事。”
“现在,她想要认回您这个女儿,但我觉得这事得由您来选择,所以,当时我拒绝了他们认亲,我想,我还是先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同意认亲,我就告诉他们,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就不认这门亲。妈,您的意思呢?”
沈妈妈看向沈盈袖,一脸慎重地说,“盈袖,这么些年,咱的苦日子也都熬过来了,说实话,我对那个亲生的妈妈并没有什么感情,充其量就是对这种血缘关系的好奇,好奇生出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
沈妈妈顿了一下,又说,“但刚才你也说了,容家在香港是个大家族,他们的家人对我们这种突然从天而降下来的亲戚,势必会持有戒心。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可不想再被人戳着后背指指点点的,说我贪图人家什么东西而去认这门亲。所以,若是可以,大家见个面,了了彼此的遗憾,这个我是赞成的,但若是要说认亲,我看还是免了吧,大家心里头都有数就行了!”
沈盈袖抱着沈妈妈,大为感动,谁说农家妇女就没有眼光的?
她的好妈妈,看问题看得比谁都透呢!
“行!妈,那就这样吧,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他们,到时我们再约他们见见面,其他的事,咱就不谈了。”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天,沈盈袖让沈妈妈别多想,她会负责联系香港那头,到时候再给她电话,又让她多注意一下身体,之后再塞了一叠钱给沈妈妈,让她多买些好吃的,这才带上刘辰,告辞离开。
回到景山豪园。
沈盈袖安排好刘辰之后,又叮嘱天天和阳阳要照顾好弟弟,这才回房和魏正涛细细说起这事。
魏正涛听了也挺感慨,有这么开明的岳母,他还真是幸运啊!难怪能教出一个像他老婆这么好的人来。
沈盈袖突然想起容氏那一亿捐款的事,又说,“对了,阿涛,今天阿飞已经打电话给我,说容家的另外一亿美金的捐款已经到帐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趁机给他们容家宣传宣传,搞个什么捐赠仪式的,也顺便把我们基金会要为怒江那一块筑桥修路的事向记者们通报一下?”
魏正涛摸了摸她的头,“行啊!这事你最好再向上面申请一下,争取让政府也出点血,不够的咱们再补齐。反正国家的那些钱啊,咱们不挖点出来做点实事,最后也不知道用去了哪里。”
沈盈袖轻叹一声,“是呀!你说怒江那事吧,我自从看了那新闻之后,这心里就一直堵着,你说那些孩子,就靠那么一根缆索来渡过怒江去上学,这一年下来,就有十几个孩子不慎摔落怒江,葬身怒江,这建一座桥也不过是几十万,那些政府肯花几千万来建大楼,这么有钱,却不肯出一点点钱去为这些村民建一座安全桥梁,真是让人气愤。”
“哎,现在国情如此,贪官遍地,你有什么办法?”魏正涛摸了摸她的头,“咱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沈盈袖长叹了一声,又说,“这一次的怒江建造,又将是一个大工程,我已经让阿飞统计出来了,这整一条怒江的贫困村算下来,需要建造的安全桥梁有十几座,需要修的路也有十几条,原本需要花费的巨资,我是想由基金会里抽取的,但现在容氏捐了这么给力的一大笔钱,不但完全解决了我们的预算问题,还能做更多的事。”
“所以我觉得,这容氏捐赠这么多钱的名声,不能就这么白没了,咱们应该为容氏大力宣传一下,同时也希望能借助容氏这一次的捐助,倡导更多的企业学习容氏,融入到慈善大军中来捐款,让更多的百姓能受益。”
魏正涛笑,“行啊!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咱别的本事不敢说,给老婆打下手,那是绝对一流的好手。”
沈盈袖娇声轻笑,“呵呵呵,阿涛,我发现你这张嘴啊,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了,都到了甜死人不偿命的境界了!”
魏正涛抱着她,朝她的脖子上蹭了过去,“老婆大人,那老公的表现好,你是不是得奖励一下?”
沈盈袖斜睨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奖励?”
“当然是这个啰……”
某男说完,便化身为兽类,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就地正法。
接下来的日子,沈盈袖一边在国防部坐班,一边为基金会统筹规划“怒江慈善工程”,也一边联系容有德。
一来,她想为容氏的捐赠和“怒江慈善工程”举行一场记者发布会。
二来,她也要和容有德商量一下,怎么安排沈妈妈和容老夫人的会面事宜。
之后,容有德反馈信息给她,说他们这一次会秘密到京,一切事情就请沈盈袖来做安排,他们等她的具体通知。
沈盈袖马上将这容氏母子到访的事,以及基金会的一系列事项向一号首长做了一次报告。
在得到一号首长的指示之后,由魏正涛的B市军区的利剑大队组成一个安全小组,负责担任此次容氏母子到京的所有护卫事宜。
而安全小组的总指挥,自然由魏正涛给包揽了。
这一次,魏正涛和沈盈袖又是夫妻同时出手,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虽然夫妻俩这么些年,经历过了无数的风浪,但容老夫人和容有德来京一事,还是不容小觑。
魏正涛一早派人去了香港,担当安全护卫队,亲自迎接容老夫人和容有德的到来。
容氏一行人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之下,到达了京都,下榻于专门用于迎接外宾和重要人物的国都迎宾馆。
迫不及待的容老夫人,当天晚上,就让沈盈袖安排,把沈妈妈给约了出来。
当两个年纪加起来接近一百五十岁的女人见面的那一刹,众人才发现,她们母女俩身上的气质,竟然是如此地相似。
纵然几十年没有见过,但只要她们俩站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她们不是母女。
有时候,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它会在无形之中,影响着你们的每一根神经。
就像沈妈妈,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从小就没有一点印象的女人,无法产生感情。
可当容老夫人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当容老夫人用含泪的双眸热切地看着她的时候,沈妈妈觉得心里像是有一根弦被人拨动了,心湖瞬间波涛汹涌。
沈妈妈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喊容老夫人什么,半天了,也只是嚅动着双唇,无言地凝视着那张似是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孔,所有的话,似乎都哽在了喉间,无法言说出口。
而容老夫人也一样,无数想说的话,也一样全都堵在她的喉间,想说,却说不出来。
最后,所有的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一个深深地拥抱。
容老夫人和沈妈妈抱头痛哭。
沈盈袖和容有德对视一眼,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容有德感激地看着沈盈袖,真诚地说,“盈袖,这一次的事,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谢你,感谢你的成全和相助。”
说完,容有德还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盈袖马上扶起容有德,嗔怪着道,“容叔叔,您这样是折煞我这个小辈了。”
容有德一脸严正地说,“不!盈袖,你是我见过的最为出色的女性。不管怎么说,你对我们容家的恩德,我容有德谨记于心,不管咱们这亲认不认得成,以后只要你开声,我容有德一定帮你到底!”
容有德,容氏集团的掌权者,他的一句承诺,比什么都来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