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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云涌,箭洒如雨。
“先生当心!”屠一二雷喝一声,千百斤的石桌有如抡铁饼之般,信手捻起,甩在手中有如甩罗盘一样,箭雨‘啪嗒嗒’跌落。
“穷书生,快去石桌下。”
鬼伯一手将中箭的问三知推往润九那边,右手龟纹袍袖甩如鼓风机,箭雨打在上边‘笃笃笃’不是震落,就是折毁。
温轻水掠身而起,袖中玉剑——袖里舞雪剑,轻盈扫出,流光溢彩,那只青花玄鸟与她配合得当真天衣无缝,玄鸟振翅,风吹如浪,周身蓝光炫烂,箭雨望光而遁。
客栈小二正要来上菜,只见那扑天火点撞射眼帘,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有如肉球。
“趴下!”
叶落水急唤二字,掠身去救,手中三寸骨剑一扫,水流破空而走,箭矢悉数化作虚无。
“何方鼠辈!暗箭伤人!”叶落水厉叱一声,骨剑劈空斩出,龙吟九天,风啸地颤,院墙悉数崩灭,砖瓦漫天。
残垣下,百十名黑衣人刷刷暴露出来,胸前皎月图案照心间。
“望月堂?”润九俊眉微拢。
放箭歹人,正是望月堂门人。
“三寸尺!还不快于我滚出来!”鬼伯雷喝一声,手中箭矢甩空而去,疾风卷荡,噗噗噗,风起箭至,十数人闻风毙命。
“哈哈哈。”尖锐阴戾笑声打响,雄性十足,若如狼嚎,望月而啸。
那人掠下树来。
漫天红枫叶落,滚滚如潮海。
来人三尺来高,面目稚嫩,五官玲珑,眉宇青稚,似未长开之般,唯有那一双墨绿瞳孔,幽深冷诡,甚比柴狼,一件短小精悍褐色衣裳覆在那侏儒躯身之上,胸膛皎月照心间,颈戴银圈,圈上龙纹花雕,缀于千百株细若蕞米之般大小的细小铃铛,风吹而起,铃铃相撞,脆声连绵。手中捏有一检尺,冰晶色,三寸长短,一指来宽,莫看此物细短,寒冰凛光,天地肃色。
竟是一个孩童之般大小模样之人。
若非声音尖锐,阴戾,且雄性十足,当真会让人误以为是邻家哪位调皮孩童,在此捣乱嬉戏。
侏儒三尺比天高,
西北苍狼啸寒月。
千铃万铛呼出来,
三寸检尺丈人心。
……
正是望月堂堂主,三寸尺。
“旁门邪道,尽属些妖魔鬼怪之相!呸!”叶落水怒不可恕。
“小哥倒是长得漂亮,秀丽如水,偏是不知心间玲珑好看不好看?又合不合尺寸?”三寸尺盯视手中检尺,笑声阴戾,眸光幽绿。
“尊驾如此雅兴,莫非是来寻下酒菜不成?”润九烦闷地掸了几掸白衣之上尘埃,悠悠起身。
望月堂,乃江北西僻之域二流宗派,不修正途,行止下作,道修羸弱,奇善用毒,前时各宗名门皆现身于江右,故而蔽遁并不敢露面,唯等天门,血宗,玉山积云等几大宗首俱已散去,方才糜鼠而动,待夜而出。
“当真可耻下贱!不可纵容!”
润九心头愤怒不休,却也并不言语,又笑说:“堂主驾临,有何赐教?”
“先生小心。”屠一二不敢大意,连忙举石桌来护卫。
润九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月洒红叶下,检尺落心间。”三寸尺诡冷笑说一句。
“不曾想,堂主小小模样儿,竟对诗词歌赋造诣也颇深。”问三知揉了几揉痛裂的屁股,醒酒三分。
三寸尺笑而不语,仅是阴戾眸光洒落在他身上。
“喂,你这小童儿,呼你一声堂主,乃是身份尊呼,可不代表小生我诗词之上认输。”问三知被他阴诡眸光盯得毛毛怪怪的,酒渐渐醒了七八分。
月洒红叶下,检尺落心间。
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打油诗。
传闻,望月堂堂主,好食人心,一把检尺丈人心,三寸大小吻合,即为药引。
‘月洒红叶下,检尺落心间’。
在西北地域被人视为魔咒般的存在,生灵百姓谈之色变
——红叶飘落,月洒于水,检尺飞来,心儿遁去。
三寸尺食尽世间千万人心,竟只是为了修炼上古妖术——千心牵引。
千心牵引,可使修炼者容颜永驻,长盛不衰,一心得百寿,千心万亿年,千心牵引靠主心牵引,修成者,可生千心千身,主身不逝,千影随行。
从三寸尺目前相貌及其修为来看,所练不过八九之心之间。
世间生灵,心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能符合他手中三寸检尺丈量而又分毫不差者,实乃万里挑一,故而,千心牵引,实属万难练成。
如若练成,神州大地必是十室九空,人烟灭迹。
润九对此妖术倒也有耳闻,据说,检尺乃是上古九尾狐妖所拥有,千心牵引也乃其秘法,九尾狐妖被玉山积云开派祖师,无为,斩杀后,秘法失传数千年,后又不知因何缘由,检尺流落于西北,秘法竟又在西北荒地兴起,流传至今。
“这倒挺符合尊驾名讳。”润九轻笑一声,看向他手中检尺,说道:“尊驾量尽天下人心,却不知阁下之心又有几寸几尺?”
“禽兽异物,必也狼心狗肺,不量也罢。”叶落水冷骂一句。
“小哥骂得好!屠某乃靠屠宰为生,生平就好给这畜生剥皮剐心。”屠一二大笑起来,朝三寸尺雷喝道:“呔!突兀那侏儒鬣狗崽子,听你叫嚣倒也像只鬣狗崽子,你屠爷爷最近手艺生疏了,待会爷爷便就拿你练练手!”
“大叔好兴致,小子也乐意搭把下手。”叶落水笑道。
“哈!小哥爽快,如此,你我一老一少倒也寻得一快活之事。”屠一二朗笑起来。
“大叔,这突兀鬣狗崽子是从头到脚剐,还是…”
“小哥小看于我了,虽说生疏不少,但也在一刀之间。”
“也是,大叔剥大黑狗皮,一刀便褪,这鬣狗畜生倒是更轻简了…”
三寸尺在两人戏骂声中气得牙齿咯咯响,稚嫩的面颊潮红阵阵,手中检尺嘎嘎不断。
……
“交出心儿,交出心儿。”
一道诡异呼声,破空打出,声如鬣狗,鬼笑连天。
黑影如风,
鬼哭狼嚎。
庭中,陡然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哈叭卟叭…”
“呜?啉…”
“唧咦…呼…哈…”
“囃囃囃…哈笃…”
“唔,卟卟卟…”
各种各类,奇形怪异的尖锐诡怖笑声,鬼啸如斯,凛人心骨。
只闻鬼声,竟却不见鬼影,让人更觉如鬼摸背,鬼躺怀心,而浑然不觉,待到知觉时,心亦被鬼摘去!
“子不言怪力乱神耳!这…这…又是哪冒出来的妖魔鬼怪?”问三知寒颤不止,惊呼道。
“装神弄鬼。”叶落水厉叱四字,手中骨剑抬手一扫。
“给我滚出来!”
哗~
桂树炸泄开来,枝落叶洒。
那人疾退数步,掠停身子。
是一个身着黑衣,头戴獠牙鬼面具,百般变化,千般鬼脸变幻莫常,披头散发,青手绿指,指甲如刀,曲身如弯弓的诡怪男子。
“黑无常?”鬼伯眯起浓浊眸子看着那人,因那人弓身驼背,与自己雷同,所以十分的注意。
男子正是望月堂的勾魂左使,黑无常,专责勾人取心之职。
“属下黑风,拜见堂主。”黑风朝三寸尺拜礼,道了一句,如弯弓之般的身子,倒也省事,都不需要俯身,旋即转向叶落水,声若鬼笑:“小娃娃,不急,待会便寻你开刀。”
“老妖鬼,你若有那本事再说!”叶落水冷叱道。
“黑白无常不分家,既然黑无常已现身,白无常又何必遮遮掩掩?”鬼伯阴沉道。
“咯咯咯~”一道娇媚答答的笑声打响开来。
“小妹私事缠身,晚来一步,便就有人记念,当真叫小妹受宠若惊。”那人盈盈步进院来。
女子二十几岁,一件云白柔衫拖地,面若海棠,五官惊艳,眸光娇娇,盈盈流水,翩翩步姿,纤腰柔柔,左手掌托彼岸花,怀中抱着一名乳嫩婴儿,婴儿酣然入睡,乖巧如斯。
“宝儿乖乖睡,娘亲伴身旁。”她和衣挡住一缕随风飘来的飞絮,盈盈笑音,盯着怀中熟睡婴孩,春花烂漫,母爱泛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有我陪你…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虫儿飞,虫儿飞…”
摇篮曲,甜蜜如斯,如沐春风,歌声如铃,柔柔飘扬。
“属下白云,拜见堂主。”白云嘴角笑纹微微收拢,朝三寸尺柔柔一欠身,气息如莲香。
“白使者依如既往,还是怜爱孩婴。”三寸尺微微颔首,幽深眸光洒落在她怀中婴孩,嘴角笑纹诡冷。
“孩儿睡得香,小妹也安心。”白云娇娇笑说。
“白无常倒是颇有母性之爱。”润九淡淡道,白无常身姿翩影,倒让他不禁有些意外。
“这是白无常?”就连叶落水都冷吃一惊。
“先生见笑了,这可是小妹的宵夜哩。”白云咯咯笑起,娇娇眸光散落怀中婴儿,贪婪流光。
“就知邪门歪道即便美若天仙,亦是毒蝎心肠!”叶落水闻言周身一凛,厉叱而起。
“这位小哥哥倒是伶牙俐齿,不过,模样儿…倒是招人喜欢得紧。”白云笑声娇滴滴,她浓郁眸光洒落在他身上,秀颊微微漫起丝缕红晕,羞答答说:“小哥哥儿,这般好看,叫人家心里痒如猫儿抓挠之般,春心荡漾,波纹涟漪。不知小哥哥儿可否有兴趣做小妹的情哥哥儿呢?”
“妖女!放下婴孩,我可你饶一命!”叶落水脸面霎时一红,怒声喝叱。
“孺口小儿!不知死活!”黑风鬼脸一变,厉嚎如鬼。
“堂主兴师动众,围射于我等,所为何事?莫非堂主是打算逐一丈量我等之心不成?”润九笑看三寸尺。
“哈哈~这位先生说笑了,本尊只想着与温家小姐月下诉良缘呢。”三寸尺阴戾笑说起来,幽深眸光洒落在了温轻水身上。
“这般说来,尊驾是为我温家剑炉而来了?”温轻水秀眉微蹙。
“温家剑炉,九州翘首,天下谁人不觊觎,又谁人不想染指?”三寸尺笑说。
“剑炉之争,但凭本事,藏头露尾,有如糜鼠,待各宗罢战散去,再行这下贱勾当,倒真是你们望月堂能干出来的事。”叶落水怒斥道。
“天门?血宗?百花涧?玉山积云?”三寸尺猖狂冷笑起来,逐一点名几大宗门,道:“一群臭虫而已,早已被本座捏于指间,顷刻碾为齑粉罢了。”
“喔?听尊驾的意思?”润九眉头倏地拢皱起来。
“让这位先生和温家小姐看看。”黑风鬼脸一变,鬼笑打起。
一名黑衣人便明晃晃地亮出来一枚玉佩。
“师父的玉佩!”温轻水秀脸一白,怒斥道:“你将家师怎么了?”
“谁敢把神威九州的天剑如何?只是诚留天剑于鄙处做客几日而已。”三寸尺冷笑道。
“你——”温轻水梨颊怒红,更添几缕红艳之色。
“既然天剑在贵宗手里,想必百花仙子也同在了?”润九心中一凛,眯眼看着三寸尺。
柳剑天剑六玄剑元,九州神话,无人匹敌,即便是深中火痕狼蛛剧毒,修为不断流逝中,对付望月堂还是绰绰有余,况且还有神力修为的百花仙子在旁,唯一的解释,只有…
——望月堂用毒。
这也是他们贯用的伎俩!
“这般讲来,万宝阁炸药也是尊驾令人安放的了?”润九眉头愈发拢皱,眼角一条细小皱纹,如利剑出鞘,直到第二条皱纹缓缓绽开出来。
鬼伯心头一震,这是他动杀念的前奏,第二条皱纹若完全绽开出来,必将天颤地也惶!
若非他眼下修为遁逝,仅是凡人一个,眼前这几人恐怕早已顷刻间被碾为齑粉!
自从润九苏醒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润九动杀念!
以至于他甚至都快怀疑尊主自从成了凡人之后,变得任何事情都淡漠如斯,风淡云轻,随波逐流。
他都快怀疑眼前的尊主还是不是岁月上神了?
“尊主…”鬼伯咽了咽唾沫,道了两字。
润九微微摆手,深呼了一息,眼角皱纹缓缓遁散。
倏地,他眼角处皱纹再而疾拢起来,利如寒剑!
“望月堂!”他只道出三个字,眸光杀气如斯,风惊云也变。
“喂!书生,你怎么了?”屠一二突兀大唤一句。
“小生不…不胜酒力…头,头好晕…”问三知一声闷哼,软绵绵瘫下。
“先生,我,我好像感觉…异…异常疲力。”屠一二顿然大汗淋漓,脸白如纸,只觉手里提着的石桌有如万亿斤重,以至于整个身子颤颤巍巍,转而轰然倒塌。
“尊主…”鬼伯身子一个踉跄,跌翻在地。
“不好,有毒!”温轻水惊呼四字,柔身一软,绵绵瘫下。
“师父,那箭火,有…有裂毒。”叶落水捂嘴叫说,只觉天旋地转。
“哈哈,忘了我望月堂最善用秘毒了?”三寸尺得意不止。
“将他们于我拿下!”
“是,堂主!”
吼~
呼~
疾风卷旋,天地一震。
一条蛟龙突兀掠空而出,势若雷霆,神龙摆尾,横扫天地。
“臭婆娘,当心!”黑风鬼啸一声。
“哪来的渔网?”白云锐呼打起。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该死的打渔的…!”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