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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里夜色沉沉睡梦正浓,寝房内焚着的檀香袅袅弥漫,风雨愈发急骤,惊得床上颦眉浅睡的人骤然醒来,一双瘦纤白晳的手疲惫轻撩起素色床幔,床上的人儿缓身而走,趿着鞋走了榻重新将烛灯挑亮,郁离瘦弱而坚韧的身影被灯晕浅浅投影在纱窗。
独自倚靠着窗棂将镂窗敞开一角,雨夜凉风穿户而入,薄薄里衣遮住不满身凉意。伤心夜冷,雨夜难眠,守着漫漫长夜,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到来。明明知道是苦等无望,却还是痴痴地等,苦苦的盼……不相信她便这样去了,不相信她便这样消失了,心中的信念还未塌陷,心中的人儿还未死心,等待成了他唯一的梦,一个支撑着他不倒的梦……
滴滴雨声打落墙壁根生长的芭蕾叶上,生脆的叶雨捶击心间。风雨交相,灯火摇曳倾得满园满屋悲伤凄凄,灯下清瘦身影突兀生怜。
一年相伴如一场幽梦缥缥缈缈,似幻似真,若不是枕边依稀可闻她留下的兰麝余香,他真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梦。倚着窗棂听雨夜声声,目光虚无的不知投向何方,敛下眉心,颤垂长睫,魂牵梦绕沉沦在她给的温柔内,留恋徘徊甘愿不出她给的禁固……
听谯鼓,数更声,倚窗透看碧纱外天际晨光微晓,郁离幽幽叹气,原来又是独自倚窗到天明,将镂窗全部敞开,晨风卷着雨露晓晨透进屋里,吹起郁离薄衫飘飘翻飞。
贴身侍从安楚打起珠玉帘子进了寝房,看到自家主子一个人神色恍惚倚着窗棂,安楚心头揪得紧紧,端着洗漱用水放在榻上矮几上,忧心忡忡道,“主子昨晚怕是又没有睡好,您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郁离收起愁思回头微笑,“等回要进宫,你去看看其他几位主子准备好了没有。”还是有些担心,进宫三次,次次都让自己胆战心惊,生怕稍有差池,央汲他人。
“刚刚秋蝶姐姐已经吩咐安琦去了。”
“嗯!秋蝶来过么!”接过安楚递来的湿帕轻轻抹拭有点苍白的脸庞,嘴角稍为疲乏的笑了笑,“怎么没有进院里!”
想起秋蝶匆忙离去,安楚眉头微微皱了下,疑惑道:“府头好像来了什么人,秋蝶姐姐还没来得急过来便被李总管给寻了过去。”
“来人了!”坐在紫檀圆形雕花妆凳上的清瘦身子微微一顿,唇瓣抿紧暗忖,府上一年前便被当时还是太女的新帝严令保护好,不许任何人随意打扰府里的人,平时出街买点东西都可以说是大队人马保护,按新帝之意来说:尽其一生来保护府里上下所有人。郁离知道新帝是愧疚,如今潋儿已去,凤影王府里的人若再出什么意思新帝更是终生难安。为何今天会有人到来呢!还让秋蝶匆匆迎接。
洗漱完毕,郁离带着疑云走到前厅,待见到来人后郁离才知道为何秋蝶会匆匆出迎,那人见了郁离进来后,连忙前向揖了礼,笑道,“下官雁行见过侧王夫。”
郁离不敢受礼,忙道,“雁大人,快快请起。”笼着愁云的眸子看了眼厅里敛禁垂首的秋蝶时,眉梢稍稍一挑,也不说什么缓身坐在大椅上轻雅的端起桌上茶水细细饮起。
雁行蔼然一笑,也不多加再礼,回头向秋蝶点了点头,示意秋蝶了明自己刚刚所说之事,秋蝶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咽哽的声音略发激动道,“郁主子,前方来报说十日前在西峰涯边有一位女子随着一位男子出现,女子身影似是与小姐相近,雁大人昨夜接到消息后便立刻通知了我。”
啪,手中瓷盏蓦地掉地,清脆瓷碎声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着厅里几人心间里,眸底曈光片刻恍惚,手按在大椅雕花扶手极力稳住颤抖的身子,如同经历千万时光般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雁行面前,嘴唇翕动了几下,带着颤粟的不可信道,“真的!真的看到了!”
雁行起了身,恭谨道,“嗯,是真的,但还在确认,因为她身形虽与小姐很相似,可容貌却是天壤之别,带有她身边跟着一位男子也不确定是何人,现在幽狱两部的人马都在暗暗跟踪,如有消息便会立刻传来。”
雁行病弱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不相信,她根本就不相信那天人一样的人死在异国他乡,更不相信她会舍弃她的一切一切来选择死亡。永远也忘不了在渭州那夜青梅煮酒时的优雅,谈笑风生的张扬,更不能忘记她策马扬鞭悠悠自乐的背影,这样的人怎可能会死去!怎可以带着满身遗憾消失于世!
时间在静默中滑漏过去,良久,郁离才压住心中悸动,福了礼,神色正尔道,“辛苦你了雁大人,如有任何消息还请雁大人立刻告诉我。”
雁行恭敬还礼道,“侧王夫多礼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小姐,希望是你的归来,西峰涯自出了凤凰后便再无人踏入半步,生怕亵渎神山,如果真的是您,请您一定要尽早归来,您的属下都在等着您啊。
眼底一汪深幽,眸光浮动郁离微微虚起双目,沉着冷静道,“此消息是否还有其人知道!”如真是潋儿重现于世不知会引起什么惊动,凤影剑,凤凰光这两点便让天下人唾涎,知道此消息的人愈少,对潋儿的安全便愈高。
雁行带着恭谨定定的看着郁离,正色沉道,“侧王夫请放心,几名探子被冥部给解决了,如今知道的只有属下几人。”
“如此便好。”郁离见雁行神色正威,适才放心笑道,“新帝那边还请雁大人细加周旋,以免出什么差漏。”
雁行辞过后,郁离便见祺韵与雾落、初尘三人身着墨色金绣百鸟朝阳的朝服相互搀扶而来,三人眉眼都是疲惫不堪,一看便知昨夜与自已一样未曾熟睡,郁离不忍的叹了口气迎了过去,几人又轻聊几句便坐着华盖流苏的轿子向皇宫赶去。
三月季春风和日丽,林中山泉淙淙畅流,官道两侧绿树绵绵起涛伏,手中马鞭挥舞起落直催俊马疾快牵快,归心似箭半点不担耽,急促的马蹄声惊得停歇在树梢上的鸟儿拍翅疾飞,将那起伏的遥山层峦叠嶂远远抛于身后。
手拽马缰吁声而停,我坐在马鞍上任由俊马四蹄在原地踏旋,触这满山熟悉的春景,勾起深深的思念,今日的春影依旧如故,可今日的人却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还记住去年季春时与师兄在此道上笑侃而赌,如今故人已逝,耳畔依留师兄他恣意的笑语声。
宓淡倾猝不及防她猛地停下来也急忙:吁马迂回,看到她神色黯然,眼角边还有泪珠溢出,不由担忧问道,“你还好吧。”
在淡的担忧视线下,我抬眸努力想笑着说起师兄与我在此地发生的故事,结果努力了半饷只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没事,故地重返让我有些伤感。”
见她如此不由剑眉微微蹙皱,清泓的眸子细凝半响,宓淡倾微有倦怠的开口,“没事便好,有些事情你……不必想太多。”本是不习惯策马颠簸的身子停了一会更加疲倦酸痛,他稍稍松了僵硬的背脊,忍着疼痛默不作声策着马继续向前。一个人伤痛时还是自己舔平比较好吧。
“淡,等等我。”拭过眼角泪水,发现淡竟然离开我目线消失在山坡前,霎时惊得我挥起马鞭直追过去,昔在此地的血战留下很深的阴影给我,而师兄曾在此地受的伤更是时时提醒我在此地保持高度警惕,想到种种,更让我惊恐万分,手中马鞭在空中挥得急厉籁响。
额前冷汗顺着脸颊滴了下来,直到看到淡傲如青松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掉在嗓眼的心才蓦地放下,追上淡,我有些恼怒道,“淡,以后不准你离开我目线,一刻也不行!刚刚你就冒然消失,吓得我惊出一层冷汗!”
宓淡倾看了她急煞的样子微有些错愣,不就先行一会儿有错吗!自个在怀念旁人应该不能在身边看着吧。宓淡倾收敛心神没有言语,轻轻扫视了她一眼,看天色不早淡然而道,“天色不早,你应该赶路才行。”
我见淡冷冷平平的样子,心中怒气:轰地腾起,想到自那日客栈后,淡的无波无澜似是自己划清界限,心情更是低落到极点。有火没处发,有话不好讲,一口闷气堵在我心头是横冲直撞,闷气的别过头,嗡声嗡气道,“傍晚时分可以到达两国边界,晚上休息一会,三更时分夜渡瀛城。”
净澈的眸底如玉清波一转,宓淡倾有些为难的扬了扬眉,试探问道:“你指夜过瀛城!”能行吗!虽说自己与世隔绝,可也是知道边界都是守卫森严,怎么她说的好像很轻松般呢!
我笑着耸耸肩道,“嗯,没错。”如果这几日跟踪我的人是幽狱两部,那她们应该在前头做了接应的准备。自踏出西峰涯便有三拨人马暗中跟踪,十日里下来到现在只剩一拨人马,看似是暗中是跟踪,而实则更像是保护,能为做到这点的除了幽狱两部我不作它想。
瀛城是紫漾国与西剠国的边城,关卡险要易守难攻,当暮色来临时守城将领一声令下便将两国通行的铜铸城门徐徐关闭,除非是紧急军情,否则任你何人都不得通行。
八米高的铁壁铜墙上的土兵目光如炬,持着兵刃立在城头上,与城墙紧密相连的旌旗被晚风吹得猎猎飘响。山风清凉月如凉水,镇守在瀛城的将士们目光转睛的守护着这片土地。今晚瀛城似有些异样,半年前朝中派来的副将披着银光闪闪的铠甲领着近卫不时视察,偶尔会站在城头上眺望前方黑沉的官道。
副将爬上城门一侧建着的了望塔上神色稍有急虑仔细看了眼平静的官道,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副将不安的低声对旁边一名兵士咕哝,“是不是消息有误!怎么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呢!按理说不刻如此啊。”
兵士也似是有些不安看了眼幽静深沉的官道,压低声音道,“不会,上头是确定此事才特意派我等在这此等候,晚点,再晚点看看。”
副将点点头不再言语,眺向森黑的官道的双目渐渐变得沉重哀郁,那种痛逝的念头突又防不胜防的地袭来。五脏六腑混搅地疼痛,如今自己仕途垣荡,平步青云,然,心里是空虚无力,胸中郁闷难当,少了那人的陪伴怎能圆呢!副将的手指慢慢蜷紧,臂上蕴藏无限力尽的肌肉突突而动,黑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眺望前方,银光闪闪的铠甲如片片冷凛的薄刃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有动静,快看!”猫在别一角落的兵士蓦地蹿飞到副将身边,闪烁在黑夜里的双眸碎亮碎亮,盯着官道缓缓而行的两个黑影悄声道,“应该是小姐她们。小姐身边跟着的人目前查不出是何人。”
副将便是竹青溯,于半年前紫韫纾特意调派到瀛城,为的便是心中仅存的希望,希望那人还没有死,希望她的身影有日能出现在通往紫漾国唯一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