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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李倬对着仍在冒烟的废墟,沉默不语,良久,对毛公公吩咐:“待找到大哥,厚葬。”
毛公公小声报:“刚才麟趾宫宫人报,玉皇贵妃不见了。”
李倬没有回头,沉声问:“她和大哥在一起吗?”
毛公公道:“宫人们说,应该没有,因为皇仪殿起火前,皇上曾急匆匆地来过麟趾宫,不一会儿即脸色灰败的离开,是一个人离开的,没有玉皇贵妃的陪伴。后来,麟德殿起火,宫人们忙着救火,没有注意娘娘,待回到宫中,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李倬沉吟着:“如果她是一个弱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能一个人跑出皇城吗?毛公公,先彻查内宫,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过她。”
毛公公躬身领命而去。
而这时,玉儿换上普通人的服装,已趁着混乱,来到了城外。昼夜兼程向西秦的方向奔去,她必须尽快,尽快地向师兄报信,夏国的局势已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李倬取代了李俨。一路上,她简直要把肠子悔青,她后悔自己急于立功,起码应该在事情十拿九稳之后才发出信息,她没有想到李俨会如此不堪一击,她没有想到老夏皇如此老谋深算,还在太后那里藏了一手,她没有想到她和李俨精心制定的计划这么快就化为泡影。而师兄看到她的情报,一定已经开始行动,那就意味着,她将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呢?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时候,她想起平时李俨对待她的柔情蜜意,可是马上,她眼前又浮现出李俨那充满绝望的眼神。他去麟趾宫是要和她一起亡命天涯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情急之下,李俨要点了她的穴道再带走她,却被她一掌击中胸口。她看到他惊讶的眼神,然后是了悟的神色,绝望的神色,面色由白变灰,吐出一口鲜血,苦笑着轻声说:“原来,你果真是西秦人。原来,我还是为他人作了嫁衣!”然后踉跄而去。
她的心中一瞬间有一丝软弱,毕竟,李俨待她不薄;毕竟,他对她有真心;毕竟,他为了她不惜伤害了青梅竹马的婉儿……
只是,谁让她先遇上师兄呢?谁让师兄那样富于大丈夫气概呢?虽然师兄没有李俨那么英俊,虽然师兄对她冷冰冰的,她还是崇拜他,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她坚信,在自己付出如此之多之后,总有一天,师兄会怜惜她,会想起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到那时,她的所做所为一定会有回报。
按照老夏皇的遗旨,李倬登上了皇位,改元永德。甫一登位,即将卢雪魁等大臣官复原职,并提拔了一大批锐意进取的年轻官员。因李俨将杨氏一族拔除殆尽,在客观上也帮了李倬的大忙,原来充斥朝堂的拉帮结派等陈腐官气荡然无存,朝廷上下焕然一新。
后宫因李倬尚未婚配,由皇太后重回凤雎宫,掌管后宫诸事,太皇太后的软禁早已解除,杨氏一族已倒台,她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气势,只在后宫安享晚年而已,好在李倬较之李俨要孝顺得多,让她心中稍有安慰。
至于处洲、清州和坪州的叛军,李倬派出大将谭锟带兵前去,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夏国朝野上下稍微松了一口气,假以时日,夏国定能恢复往日的和平宁静。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夏、秦边境传来一个让所有人心惊的消息:秦军大军压境,秦太子萧正奇亲自带兵出马,立誓要踏平夏国。
边境狼烟四起,燃烧的烽火昼夜不息,晚上的夏都城看的清清楚楚。告急的奏报一份接着一份从边境传来,随州告急,安州告急,令州告急……告急文书在新君案头堆成厚厚一摞,太极殿中的灯火彻夜不熄。
夜色如墨,静静地覆盖了周都城,一个苍老的身影,轻轻地敲了敲毗卢寺长老烂陀大师的房门。
烂陀大师正在房中清修,听到敲门声,心中疑惑:怎么不见小沙弥来报有人来呢?唉,这小沙弥,真是太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心里发着牢骚,他打开房门,马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师兄,你怎么突然就下山了?”
烂柯老人看烂陀大师还挡在门口,有些不满地挤进门:“我为什么不能下山?山上太无聊,我下来玩一玩,不行吗?我又不象你,天天在这种花柳繁华之地打滚,我偶尔来逛一逛,不行吗?”
烂陀大师咧了咧嘴,他这个师兄,虽然文才出众,武功盖世,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性格却是精灵古怪,极其自负,而且从不把那些世俗礼节放在眼里,常有出人意表之举。他是一个著名的隐士,但招收的弟子却都是皇亲贵胄,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趋炎附势,而真实原因呢,只是为了方便。他一次私下里对烂陀大师道:“其实呢,山上那个地方呆一阵子可以,时间长了多么枯燥无味!我招了这些皇亲贵胄,在我下山之时,想住哪家就住哪家,哪家都得供着我。我周游列国之时,前呼后拥也可,单人匹马也可,随心所欲,岂不快哉!我不当什么大隐,更不当什么小隐,我就是个巨隐!你说是不是,师弟?”
烂陀大师哭笑不得,心里却着实有些羡慕,他忍不住抱怨道:“看来,还是师兄你舒服啊,你看,我出师后怎么就摊了这么个小庙呢!”
烂柯老人翻了翻眼睛:“那还不好理解,庙小神仙大吗!”
乍一听,烂陀大师觉得还不错,可是一想起下半句,他大呼上当。
烂柯老人一进门,立刻深吸一口气:“嗯,这是什么味道,不错,不错!”
烂陀大师关上门,立刻冲到自己的案旁,卖弄地说:“你看,师兄,给你闻闻。”说着,拿起案上的紫砂壶,打开壶盖,只见一股淡淡的白雾从壶里飘出,屋里立刻弥漫着芳而不烈,淡而弥远的香气。